“建白,你當真決定了?”酒樓上,臨窗的那個雅間裏,桌邊坐著兩個少年,身穿石青色衣服的,繃著一張臉,端著酒杯,看著對麵的那少年。

    那少年趴在桌子上,愁眉苦臉的:“建白,要我說,你要真想找個出路,也不必非得走這一條,你當從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嗎?那可是一不小心就要死人的!”

    那被稱為建白的少年,沉默的拎起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說道:“阿琛,若是有門路,我又何必走這一條路?”

    阿琛臉色變了變,猶豫了好大一會兒,才一咬牙,拍了一下桌子:“不就是一條路嗎?你等著,我迴去求我娘,讓我娘進宮去求皇後,給你個侍衛的差事,總好過去邊疆送死!”

    說著,就要起身往外走,隻是沒走兩步,身子就往後一仰,又坐了迴去。建白一手端著酒杯,一手若無其事的放迴去:“別去了,你娘若是願意幫我,早就幫了,怎麽會等到現在?”

    “那怎麽辦?我總不能看著你去送死!”阿琛一臉怒氣,握拳在桌子上砸了一下,楊建白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夾了一個花生米,細嚼慢咽的吃了,這才問道:“你怎麽就那麽肯定,我去了就一定是送死呢?”

    阿琛氣極反笑:“你以為我不知道?邊疆什麽時候安穩過?今年冬天,契丹那邊遭了雪災,契丹人正攢著一股勁兒要搶些糧食迴去的,戰事一觸即發。就是到了明年春天,因為契丹人也不會收手,因著上次燒城的事情,皇上心裏也是憋著一股火,這次絕對是要打個好幾年才算完的。”

    “打仗是幹什麽?一天就能死個千把人,你當你楊建白是什麽人?你是會飛還是會鑽地?你是長著銅皮還是鐵骨?你們家必定是不會給你找什麽出路的,你就是去了邊疆,也隻能從小兵開始幹,那些個小兵,可都是要衝在前麵的!”

    頓了頓,歇了一口氣兒,阿琛又說道:“更何況,你二伯在軍中也必定有認識的人,若是你……”

    見好友如此關心自己,楊建白難得的露出一個笑容,不過,大約是不習慣,這笑容不過是一閃就沒了:“阿琛,我知道你關心我,隻是,二伯會認識人,難道我爹就沒個好友?不瞞你說,我之所以選定東北,就是因為曾將軍在那兒。”

    阿琛想了好大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曾將軍:“他是伯父的好友?可靠嗎?可是,我並不曾見你和曾家的人聯係過,伯父又……這麽些年了,那曾將軍會照看你嗎?”

    楊建白點點頭:“沒有十足把握,我怎麽會去那邊?你隻管放心,若是我活著迴來,哪怕是祖母,都不能再……”

    阿琛啊呸了一聲:“什麽活著的!你必定是會平安的迴來了!不對,我還是不同意你去邊疆,那地方不是人呆的,你知道那邊吃什麽喝什麽嗎?要吃草根啊,你受得了這個苦嗎?就算是楊家排擠謀害你,也不曾短過你的吃食,你身上穿的更不是普通的,到了邊疆,你就要穿麻布衣服了!”

    楊建白有些驚愕:“你都是停誰說的?”

    “我自有打探消息的渠道,反正我告訴你,這邊疆不是什麽好地方,你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我一會兒就去求我娘,讓我娘進宮……”

    “阿琛,我能理解嬸嬸的苦衷。”楊建白打斷阿琛的話:“娘娘也不容易,我也不同意你讓嬸嬸拿這件事情去麻煩娘娘。”

    皇後娘娘雖然是看著尊貴,但當今還有兩位貴妃,貴妃又有皇子,和太子的年紀相差也不大,皇後又年老色衰,雖然皇上聖明,卻也不得不步步小心。

    若是皇後和太子出了什麽差錯,不光是皇後娘家,就是阿琛家裏,都要被牽連。皇後娘娘家裏一向低調,就是皇後的親侄子,都不曾到皇後麵前求了職位,他楊建白一個外人,憑什麽就讓皇後娘娘破例?

    “可是……”阿琛皺眉,楊建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拎了酒壺給他倒酒:“喝一杯,暖暖身子。”

    阿琛又氣又急:“都這個時候了,還喝什麽酒,我告訴你,這事情絕對不行,我死都不會同意的!你絕對不能去邊疆,你就是想找出路,咱們以後慢慢想辦法不就行了?你現在才十八歲,才剛訂親……”

    楊建白再次打斷他的話:“你知道定的是哪家的嗎?”

    阿琛愣住,隨即才問道:“哪家的?”

    “二伯母娘家的侄女。”楊建白麵無表情的說道:“性子刁難,又貪慕虛榮,更是愚蠢,我若是真和這樣的女人成親了,怕是日後再沒出頭的機會了。”

    阿琛張大嘴巴,好半天才問道:“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楊建白冷笑了一聲:“我自是能找到人去打聽的,總之,這次我是下定了決定,必是要去參軍的,這京城,我也沒什麽放心不下的,你若是有心,隻替我關注著朝堂上的動向,說不定我會早日迴來的。”

    “二伯母娘家的侄女今年已經十七歲了,我這一走,她必定是等不了的,來日我迴

    京,若是建功了,自會求皇上賜婚。”楊建白把玩著酒杯,語氣又恢複之前的平靜無波:“就是沒有建功立業,二伯母家裏又有幾個適齡的姑娘等著?”

    阿琛猶猶豫豫:“就是為了躲婚事,你也不必……”

    “阿琛,你不是外人。”楊建白側頭看了一眼阿琛,低聲說道:“我們府上的爵位遲遲未定,我若是身無寸功,直接成親,那保不準就沒了活命的機會了。”

    阿琛語竭,楊建白再次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且放心,我爹留下來的家將,也不是等閑之輩。”

    好半天,阿琛才苦笑了一下:“你根本就是已經決定了,那又何必說是要和我商量呢?”

    楊建白沒出聲,阿琛端著酒杯一飲而盡,直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使勁將酒杯往桌子上一拍:“你隻管放心的去吧,這京城之中,自有我替你打理。”

    楊建白笑了一下,重新拿了就被,斟滿了兩杯酒,遞給阿琛一杯:“好兄弟,你隻管放心,大仇未報,我怎麽可能會舍得去死?你隻管等著我凱旋歸來。”

    阿琛端著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杯子,使勁點頭:“好,那我就等著,等你風光歸來!”

    “我告訴你,契丹人最擅長馬背作戰,草原上的馬匹都十分強健,跑的也快……”知道自家兄弟是已經做好了決定,阿琛從小和他一起長大,自是明白,他隻要拿定了主意,那是再不會改變的。所以,也不再勸說,改而說些要注意的事情。

    “你家裏女人不少,但是能替你打理的人肯定不多,我迴去求了我娘,讓她給你列個單子。”阿琛一邊喝酒一邊說:“帶上需要帶的東西,那邊風沙大,天氣比京城冷的多,皮毛的你要多帶些,還有藥材,藥丸,藥膏之類的,止血的,防凍的,補血的,都要帶。”

    “伯父留下的家將你準備帶幾個?”楊建白不說話,阿琛也知道自己這個知己的性子,打小就不愛說話,但又不是個心腸冷硬的,隻是太愛害羞,又生怕人看出來,就隻能繃著臉掩飾,久而久之,就成了這個樣子。

    “我瞧著,楊武他們幾個都不錯,不如你都帶去?反正你們大房也隻剩下你這一個獨苗了,留下來也是被人白白糟蹋了。”阿琛繼續說道,楊建白隻安靜聽著。

    兩個人一直在酒樓喝道天黑,楊建白將爛醉的阿琛給扶了出來,又叫了馬車,親自將人給送迴去。

    戚夫人看著楊建白的身影遠去,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麽好的孩子

    ,真不知道楊家到底是怎麽想的,建白這孩子不是普通人,假以時日,必展翅翱空,有了這麽個人才,楊家還怕振興不了嗎?”

    戚大人摸著胡子笑了笑:“錢財動人心,若不是楊家的爵位遲遲未定,楊家老太太又一味偏心二房,楊建白又怎麽會落到這種境地?不過,這也不算是壞事兒,若是楊建白一帆風順了,說不定還沒什麽成就呢。你啊,就別替外人操心了,先去看看阿琛,喝了這麽多酒,明兒又該頭疼了。”

    戚夫人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阿琛明兒醒過來肯定是不會怨你這個當爹的,隻會怪我這個當娘的,你說,我們是不是太狠心了點兒?畢竟阿琛就這麽一個知己朋友……”

    戚大人擺擺手:“事情都到了這地步,再說什麽也沒用了,況且,去邊疆也是一條出路。建白是個有血性的,定不會容忍自己碌碌無為的呆在京城,隻有去邊疆,他才能一飛衝天。你給建白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楊大哥可就這一個獨苗了,若是建白在邊疆真出了事情,我怕是這輩子都難得安生了。”

    “就這你還亂出主意?”戚夫人嗤笑了一聲,頓了頓,又歎口氣,以楊家現在的情況,楊建白若是想出頭,隻能是鋌而走險了,不破不立,沒有膽色和決斷,怕是爵位就算到了他手裏,也是要保不住的。

    隻是一想到還在房間裏躺著的寶貝兒子,戚夫人又有些頭疼,自己沒幫建白,兒子心裏必定是要埋怨的,若是再知道從軍這主意是自己和老戚給出的,那怕是……

    戚夫人抖了抖身子,這事情絕對要保密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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