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問:“你為什麽不敢出現?”  顏昭說:“你也看到我現在這副模樣了。在找花的過程中,巫師給我下了詛咒,讓我變成現在這幅鬼樣子。我害怕嚇到她,就一直躲著,暗地裏尋找解除詛咒的方法,可當我找到它後,我的妹妹已經去世了……”  小女孩還處在最喜歡聽童話故事的年齡,在她的記憶裏,童話的結局都該是大團圓。她忍不住問:“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就留在這裏了啊。”顏昭笑道,“生前沒辦法陪著她,死後我總能守護她了吧?剛才嚇著了你們很抱歉,因為我也害怕你們嚇著了我的小公主啊。”  顏昭的聲音很好聽,此時又刻意放得很輕,顯得很溫柔。小女孩看不到他的鬼臉,沒有之前那麽害怕,便搖搖頭,低聲道:“對不起,剛才我不應該打你。”  顏昭微笑道:“不,隻怪那個巫師太可惡了,給了我這樣一張可怕的臉。”  女孩和男孩都狠狠瞪向淩簫:“你這個壞人!”  “……對,我超壞的,這座鬼屋裏的鬼其實都是人,他們都被我詛咒了!”淩簫眼珠子一轉,“你們剛才的行為氣到我了,我要不要把你們也變成鬼呢?”  小孩們驚慌失措:“哇,不要!”  顏昭抱住淩簫的手,和他佯裝打架:“跑啊!”  小孩頓時都往前方衝去,一邊跑一邊迴頭看:“鬼加油啊!”  “等等!”顏昭大喊,一手擋住那張可怕的嘴,另一隻手則搶過淩簫手裏的籃子,“這裏有仙女祝福過的蘋果燈,可以保佑你們,原價618,我和你們有緣,打個一折,現在隻要60塊!”  導演:“不準買!!!”  送走了熊孩子,顏昭歎了一口氣,不顧形象,盤腿坐在地上,撐著臉:“鬼生真是艱辛。”  淩簫數著籃子裏的蘋果燈:“我還差23個就合格了。”  顏昭:“我還差8個,唉,剛才我們應該前後夾擊,先把大人逼出眼淚再說。”  導演:“……”你們是魔鬼嗎?!  一隻鬼一個巫師狼狽為奸,將鬼屋搞得雞犬不寧,二人很快都完成了任務。  導演咆哮:“那些人都是假哭,不算!”  顏昭看著任務紙條:“讓30個遊客當場飆淚,沒有說不能是假哭啊,我任務完成了,要怪就怪你們的文案要皮一下。”  文案:……  任務完成,顏昭卸了妝,在休息室裏和淩簫打遊戲。  這個任務比他想象中要好過得多,鬼屋裏雖然陰森森的,但他隻守在一塊地方,也看不見自己的臉,在度過焦慮期後,著實沒什麽好怕的。  八點鍾,導演的聲音準時響起:“大家都辛苦了,通過這次的任務,我們希望大家能夠體驗到遊樂場工作人員的不容易。你在遊樂場的每一次愉快的享受,背後都有工作人員辛勤的汗水。為了迎接大家,遊樂場的工作人員也為大家準備了小禮物,8點之後的所有項目,都為你們免費開放,也算犒勞你們這一天的努力了!”  顏昭拍了拍掌,還來不及高興,就聽導演說:“那麽首先,我們去鬼屋集合吧?”  顏昭:“……”我覺得不行。  “好好享受哦!”鬼屋檢票口的小姐姐給顏昭豎了個大拇指,“吊死鬼說他們會全力來嚇你的!”  顏昭有氣無力:“我好期待啊……”  淩簫一把搭住顏昭的肩:“又來,我和小顏已經走過了呀,你們能不能來點更恐怖的——”  顏昭壓過他的音量:“就現在這樣挺好!”  六個人一起,顏昭作為鬼屋前員工,被推上去打頭陣。  硬著頭皮,顏昭全程眼睛盯著地麵,心裏默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強行無視掉那些抓他腳的、在他眼前撩騷的鬼。  腳步越走越快,越過一重青銅陰兵後,三串白頭骨出現在空中,最右的那個頂著朵花,吊著它們的絲線近乎透明,背後的櫃子也和塗著畫的牆壁融為一體。  見著阿美,他稍微放鬆了一些,這一節可是他的主——  一隻裂口的,嘴上縫著針的鬼忽然從頂端倒吊而出:“留下你的眼淚!”甚至還在玩梗。  顏昭:“………………”  倒吊鬼揮了揮手:“hello,給個反應?”  顏昭抬起手,推了他一下,倒吊鬼就像個秋千一樣在空中晃蕩:“等等不準攻擊工作人員!!!”  顏昭瞳孔渙散,腳步虛浮,麵無表情,行屍走肉般走出鬼屋,找了個長椅思考人生。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又到哪裏去?  鬼屋之旅後,導演又組織他們去做了過山車、跳樓機等項目,錄下不少精彩素材。  摩天輪緩緩升起,五彩的燈與遠方的煙花交相輝映。六人在摩天輪上發表了這一天的感言後,拍攝就結束了。顏昭行程很多,沒同他們一起迴酒店,而是直接飛迴了晉城。抵達時,已是淩晨四點。  天鵝絨一般的夜空中點綴著幾顆星子,路燈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顏昭拖著笨重的行李箱進了屋,與幽暗的庭院不同,屋內開著幾盞小燈,光線溫暖朦朧。  “你怎麽還沒睡……”顏昭耷拉著眼皮,大腦遲鈍得像卡住的齒輪,每說一句話,他都要考慮好幾秒。在飛機上,他夢見自己被扛著槍的鬼追殺,一覺醒來,還沒睡覺前精神。  沈元庭把行李箱接了過去,幫他提上二樓:“我還有工作。”  “熬這麽晚啊,注意身體。”顏昭輕聲道,手掌著樓梯扶手。  青年的眼下,有著濃濃的黑眼圈,和周圍健康白皙的肌膚對比起來,更顯得嚴重。  沈元庭皺了皺眉:“你也是。”  臥房裏的床上四件套換了,蓬鬆柔軟,帶著太陽曬過的溫暖氣息。顏昭鑽了進去,拽緊了羽絨被。  沈元庭守在門口,望著他,沒什麽表情。  顏昭問:“怎麽了?”  沈元庭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事,你睡吧。晚安。”便關了燈。  沈元庭迴了書房,書桌上,文件分門別類整齊堆放。他從一摞文件裏撿出一份薄冊,翻看起來。  “……代言推了?”一大清早,顏昭還躺在被窩裏,睡眼惺忪,“為什麽?他們那邊覺得我的代言費太貴?”  “沒,我仔細想了一想,以往為了曝光率,給你接了太多代言了。”宋晶說,“我們也不是十八線了,得以質量為主了,那些雜牌子我都給你推了,免得拉低你的商業價值。”  “恩,謝謝宋姐。”顏昭問,“那我早上沒行程了吧?”  宋晶:“對,你是不是還沒起床?昨天拍攝辛苦了,多休息一會兒。”  顏昭受寵若驚:“哦,好的。”  以往他生病了,宋晶也隻會叫他不要耽誤拍攝,怎麽今天還關心起他了?  宋晶給他發來了最新的日程表,顏昭看了眼,比以前的要寬鬆很多,而且大部分拍攝集中在白天,晚上的少了不少。  顏昭伸了個懶腰,爬起來漱洗、健身和吊嗓子練歌。到了下午,他有一門烹飪課要上。  對,烹飪,二十多年都沒下過廚房的他今天也要學做飯了!而這,就是因為宋晶給他接了一檔美食綜藝《星來食》,他作為飛行嘉賓,要進去秀一次。  當時顏昭是拒絕的:“我隻會泡泡麵,開水泡麵,番茄泡麵,牛奶泡麵,可樂泡麵也行嗎?”  宋晶勸道:“你以為過往的嘉賓就會做飯嗎?還不是臨時學的。我們也不會給你立大廚的人設,你自己找個菜譜,學個幾招,實在不行,上場當個花瓶也未嚐不可。”  顏昭皺眉:“可是它有直播啊,我什麽都不會,上去不是給自己招黑?”  宋晶覺得有道理,思考了一下,提議:“你可以走黑暗料理路線,真誠又吸粉。”  顏昭:“……”  無法,還能怎樣,學唄。  沈元庭一打開家門,一股灰煙就衝了出來。  旺仔跑得飛快,“喵嗚嗚”叫了一聲,叼住他的褲腳往屋裏拽。  沈元庭皺眉,快步走進,隻見天花板處盤旋著一層灰色的煙霧,抽油煙機聲響大作,也來不及把源源不斷冒出的黑煙全部吸走。而在煙霧的源頭,雲繚霧繞的廚房裏,隱約可見一個身影。  顏昭劇烈咳嗽著,匆忙關了火,鍋裏的刀口辣椒已經褪去了最初的紅色,變成一團脆生生的焦炭。  沈元庭:“……你幹嘛呢?”  顏昭捂住口鼻:“我在做飯……”又想起這種行為似乎不配稱作做飯,顏昭改口道:“燒屋子……”  沈元庭:“……”  太陽穴突突地痛,沈元庭歎了一口氣:“你先出來吧,別被熏著了。”  顏昭“唔”了一聲,從廚房裏走出來,眼睛卻已經被熏紅了,眼角還帶著點淚水。  明明是照著菜譜做的,為什麽他就會搞成火災現場……  沈元庭把一樓的窗都給開了,待煙霧散得差不多了,再去廚房看顏昭幹的好事。  流理台上一片狼藉,幾片蔫噠噠的菜葉散開,蛋液飛濺而出,碗裏堆著克蘇魯風格的肉塊,沈元庭一看就知道不能下鍋。  聯想了下食材,沈元庭問:“你要做水煮肉片?”  “恩。節目組要求的。”顏昭說。他給導演打了電話,問能不能做泡麵,當然是被無情打了迴來。  廚房一直隻有沈元庭在用,流理台上一向明亮而整潔,現下卻亂糟糟的。  顏昭有些尷尬,上去把調料瓶放迴原位。  廚房被搞得這麽亂,沈元庭有些頭痛。可見著那個背影,他又沒辦法發怒。  很久之前,他也見過這個場景。那時虞薇還住在家裏,還是個溫柔的母親。阿姨請了假,她便親自下廚。束起頭發,係上粉色的圍裙,她照著菜譜,一步步將食材切塊、切絲,最後被劈裏啪啦爆開的油嚇得躲在鍋蓋後麵,連火都不敢去關。  炒焦的食材當然都倒進垃圾桶裏,但這個裏脊肉……  顏昭端著碗,問沈元庭:“它還搶救得過來嗎?”  沈元庭看著那團適合打上馬賽克的肉,說:“勉強還能用。你把刀洗了。”  顏昭聽令照做,用流水清洗刀麵,把刀遞給沈元庭。  大佬你來。  沈元庭卻沒接:“你不是要做水煮肉片麽,我看著你來。”  顏昭懷疑道:“你確定?我來做的話,可能折騰到晚上九點都沒飯吃。”  “你是要今天就學會嗎?”沈元庭挽起袖子,露出線條利落的手臂,“你什麽時候錄節目?”  “這周五下午。”  “時間夠了。”  顏昭把肉倒迴砧板,握刀去切片。肉滑膩膩的,柔軟中帶著韌性,顏昭切得很慢,但肉總是從刀下擠出滑走。  真想把這玩意兒剁成泥!  顏昭扯了扯嘴角,落刀不穩起來,鋒利的刀刃從上剖下,險些切到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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