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與黑色的拳罡撕裂周圍。


    猶如一塊偌大的棋盤。


    王仙芝對於圍棋談不上什麽精深,但雙手卻是真有萬鈞之力,一左一右雙雙頂在對手胸膛,宛如砸中了一塊天外玄鐵,昔年名劍木馬牛不過如此,卻遠遠沒有眼前這般“百煉”。


    勁道一口氣釋放,轉換便難免失調。


    江源橫掃一拳擊中對手側頭,二十龍象之力打得麻衣老者踉蹡倒地,但雙拳如槍,殺力自然在完全刺入身軀時才會釋放。


    無法乘勝追擊,兩團拳意在胸膛炸開,江源憑空飛起,拳意砸透了雙大金剛體魄,像是狠狠地攥緊了左髒和右肺。


    王仙芝並未觸地,而是提前撐地站起。


    每當盛夏轉秋,東海便有巨浪拍城。


    日夜打潮不絕,首先要求力氣,其次需要耐力。


    如此,一式“登高”應運而生。


    高台已經鑄起,緊接著還能如何,繼續登高而已。


    王仙芝遞出十二分力氣的一拳。


    像是跨越了時間流轉,刹那間拳罡便再度打中了對手心竅。


    江源寧可吐血,也絕不卸去力道。


    好似被一槍捅穿胸膛,如果是僅有一個大金剛傍身,這一拳就足夠分出勝負。


    勢頭已止,大日高懸。


    猶有一拳如日中天。


    視線之中,仿佛置身於於烈日表麵,王仙芝先是目露激賞,緊接著同樣迴禮一拳。


    年少見劍神縱橫江湖,得意劍道九分。


    於是,就有了百萬縷拳罡化飛劍,鋪陳數裏大地,以拳代地問天。


    大日和滿地飛劍碰撞,相互消磨。


    雙方都不願意等拳意分出高下,同時從兩麵衝碎居中的浩瀚氣象,分別給了對方頭顱一記十二分力的重拳。


    近似隕石墜地,又好像有神人登天,厚重烏雲破開一個拳印大洞,方圓十幾裏憑空下沉。


    “這一拳,暫時名為逢生。”


    雙方擦身而過,天地位置倒轉。


    而在原地,竟然還有另一個“王仙芝”出拳等待。


    全是拳意,也隻是拳意。


    因此一拳遞出,“王仙芝”消失不見。


    江源被迫架起雙臂,因為光靠體魄,雙大金剛也一樣會被轟碎。


    橫退三千丈,直至損毀一麵城牆的武帝城,江源堪堪散去古怪拳意。


    下一秒,整座城連同地麵一起向後平移。


    雙臂和胸膛早已血肉模糊。


    天下第一的每一拳,或者說隨手一拳,都要比之前襄陽城內的節氣劍更強,相比起來,後者簡直成了不堪入目的半吊子。


    天上四尊主要神靈,僅次於三教祖師一境,其中西方白帝在人間的百年轉世便是王仙芝,體魄、氣機、拳意、血氣皆是天地間的極限。


    即便是原世界線未來,真武大帝的轉世得到了高樹露天人體魄和三教境界,也沒能從武夫爭鬥中占據優勢,而是最終靠比拚境界高低取得了勝利,以力證道一途,王仙芝赫然走到了人間盡頭,隻能去天上尋找敵人。


    換而言之,這場巔峰廝殺從一開始就是生死戰,注定一死一活,以求對人間無遺憾,武無第二,根本沒有平手一說。


    江源擺出拳架,對方是第一個讓他真正施展所謂招數的家夥。


    與天地運轉的頻率共振,融合氣機匯聚於手,曾經名為確變或者突變的拳法,卻終究隻是地震之力,如今其宗旨高低已經不值一提。


    高空,厚重烏雲仿佛有了切實的重量,開始快速下沉。


    地麵,草木沙石失去了真實的重力,盡數浮空。


    天地一線間,有拳轉瞬至眼前。


    “暫名天下。”


    王仙芝麵色沉穩,卻是大喜過望,沒有眼花繚亂的秘術,更沒有稀奇古怪的雜碎手段,隻有堂堂正正,浩大絕倫的正宗拳意,他等了太久太久,以至於一甲子不願出城,隻為苦等有人與自己傾力廝殺。


    所謂並肩,就是要等到並肩之人出現,才願意,才可以使出的拳法。


    世間武夫,唯有明白不退二字,方可登堂入室。


    不知自己是白帝,不願自己是白帝的麻衣老人就此邁步衝鋒。


    千百個跟他一模一樣的身影留在每一步的位置上。


    等到站定,千百個“王仙芝”同時出拳。


    一刹那間與真正的王仙芝並肩,遞出了屬於自己武道的一拳。


    “天下”與“並肩”。


    鎮壓塵世和一人登天。


    稱不上苦手,卻相互壓勝的兩人就算打到了眼下,仍然都敢互換拳頭。


    不閃不避,就是要用拳意砸爛對方的體魄,生死有命,那就看誰的拳頭更重,誰的胸膛更硬。


    兩個大金剛和一個指玄境。


    對拚金剛、指玄、天象、地仙、天人一步步走出來的無缺武夫完美肉身。


    雙方體魄之堅韌,如果戰鬥地點位於上界,注定能吸引來山唿海嘯般的武運。


    王仙芝的下巴被砸爛,因為遞拳姿勢和出力時機,僥幸沒死,一處肩頭不見蹤影。


    江源的大椎骨節被直接捶出了肉身,後背一個大洞。


    兩人背後都是遮天蔽日的黑白拳罡,仿佛這方天地間,從亙古開始就隻有二人在廝殺。


    “你來的太早了。”


    王仙芝又一次出拳,他完全可以借力後退,再來一次大成的“並肩”,可不願就是不願,百般理由也隻是說辭,不如順自己心意。


    這一拳打掉了對手半個下顎。


    江源同樣一拳打沒了對方一塊頭骨。


    誰都不願意換氣,那就死戰到底。


    “退一步,我跟你姓好了。”


    護體罡氣早就支離破碎,一拳換一拳,每一次都是強行出力十二分。


    拳罡肆虐,一條條深邃溝壑如同天人劍修傾力遞劍。


    換成任何一個同境之人至此,早已萬劫不複。


    打碎手臂,捶爛內髒,再鑿穿心竅胸膛。


    完全由拳意支撐兩人持續鏖戰。


    第七次打中防禦最厚重的對手額頭,江源用上了清冷鋒銳的明月拳意。


    一舉削掉其人半塊頭顱。


    王仙芝最後一拳較之巔峰不弱分毫,一式嶄新的“碎海”充當勝負手,打掉了對手整個頸椎。


    一人頭顱去半,一人斷頸。


    雙方本該先死後死。


    自修行以來從未有過如此慘烈傷勢的江源用獨臂扣住腦袋。


    最多十幾秒,他這具陽神身外身就會死。


    好在有著堪稱作弊的聖人盜。


    臨終之前,王仙芝甚至沒有精力去心思自己的弟子,全部心思隻專注一件事,那就是奮不顧身的出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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