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日。


    洪襄軍調頭猛攻藍水縣。


    秋末冬初,暴雨傾盆。


    奔流江毀壩淹野,一線浪潮奔湧南下。


    藍水縣外,方圓百裏一片泥濘。


    洪襄鐵騎被迫下馬,退守江畔。


    忠武軍五千騎迴援,皆下馬步戰。


    城門打開,兩千縣兵和一千親衛甲士魚貫而出。


    八千人包圍三萬三千精銳。


    ……


    藍水縣外。


    洪襄陽下令全軍結陣。


    他總感覺有那麽個身影從始至終走在自己前麵。


    攻城的時候縣令不通軍事,眼看東部城牆就要被攻破,結果突然冒出了一大批武夫。


    還有這一場不該出現的暴雨。


    包括眼下,洪襄鐵騎已經失去了最引以為傲的依仗。


    午時三刻,忠武軍八千人對敵軍發起衝動進攻。


    洪襄陽原本以為是奮武軍出城,等打起來他才知道,對麵真的就隻有八千人。


    對於洪襄鐵騎來說,就算下馬,他們也是第一等精銳。


    但事情很快變得異常起來。


    這支部隊的進攻方法不同於任何一種兵書上的兵法。


    看起來雜亂無章,甚至堪比草寇亂戰。


    可不斷退後的戰線無法作假。


    視線當中,一名敵軍正麵砍死甲士,人甲俱碎,己方百夫長從背後出刀,其袍澤陡然架起長槍攔住,那人竟然頭也不迴,倒持軍刀了結了百夫長的性命。


    兩千下馬士卒和一千甲士,不僅都是六品武夫,更離譜的是個個武藝超群,相互的配合已經無法用默契來形容,根本就是胞胎之間的心有靈犀。


    不屬於任何兵法,更像是最為原始的螞蟻在啃食獵物。


    切割、堅守、挺進、迴圍。


    這三千人裏,每一個都在執行著命令。


    洪襄陽感覺有些迷茫。


    指揮大軍需要令旗,單位基本是百人一隊,兵法大家的精密指揮或許能精確到五十人一標,但絕不可能具體到每一個人。


    那種情況,意味著一萬大軍配備一萬麵令旗。


    整個大軍,包含所有人在內,驅如臂使。


    何其荒謬。


    上乘兵法取勢,可如果像眼下這樣,根本就是在和武夫捉對廝殺。


    洪襄陽覺得自己正在和人決鬥,手腳卻不聽使喚。


    惟一的破局方法就是鐵騎衝鋒,但現在的情況不允許,或者說這就是對方想要的結果。


    ……


    中軍高台。


    祖開、李火黎、魏南山等人一線排開。


    全都神情震撼地看著戰場。


    八千對三萬三,優勢竟然逐漸明朗。


    這次的進攻不需要軍官,理由很簡單,因為沒用。


    唯一的藤椅上,江源側坐閉目。


    一心分三千用,確實很累,但對他來說不是辦不到。


    他能控製武道熔爐誕生的汙穢之氣,自然也能具體到流動位置。


    穢除軍不必思考,隻需要跟著氣機流動擺出相應姿勢即可。


    腦海當中,三千個不同視角的畫麵代表著三千名穢除軍。


    裴氏千絲手,能讓裴老頭借助烏鴉等鳥類的眼睛觀察千裏之外。


    現在便是同樣的道理。


    用兵如出拳。


    戰場上,三千穢除軍奮力廝殺,五千部隊包圍空隙,推進戰線。


    由於關注度不足,具體到每一個穢除軍,在操控指引下展露出來的武藝都稱不上驚世駭俗。


    但依舊屬於高明的技擊之術。


    下次即便不再操控,留下來的印象也能提升廝殺技藝。


    從日上中天到夕陽西下。


    戰爭從頭到尾都是單方麵的撕咬,分割和虐殺。


    唯有交替換刀換氣的時候,洪襄陽敏銳地抓住了機會,給予數次反攻。


    除此之外,洪襄軍始終在被迫後退。


    直至奔流江畔。


    “洪襄軍就這麽敗了?”魏南山不敢置信。


    “誰來也不行,這種用兵之法,我實在聞所未聞,穢除軍本就都是六品武夫,技藝彌補上去,再加上這種細微到每個人的戰法,滿萬不可敵。”祖開臉色複雜,兵家指揮千軍萬馬,稱霸戰場,可如果以後的將軍都像江先生一樣,兵法便再無大意義,全看主將的個人能力。


    徬晚時分,洪襄陽在江畔自刎而死。


    洪襄軍僅存嫡係死戰一輪後,餘者投降。


    穢除軍戰死八百人,後備部隊承受反攻,折損兩千。


    藤椅上,江源麵無表情地吐出一口鮮血,雙目腥紅,他的心神沒問題,但此刻這具軀體太羸弱,大腦承受不住過快的運轉,以至於現在有些頭暈目眩。


    極限是五千人,境界突破後數量會有所增加。


    當然事後不要命的話,數量隨意。


    “你們打掃戰場,我休息片刻。”


    江源收攏念頭,守中靜養。


    祖開幾人齊齊抱拳。


    “諾。”


    ……


    十一月十八日。


    薊北大捷。


    北莽大將軍洪襄陽戰死。


    五萬大軍入薊州,全軍覆沒。


    洪襄三萬鐵騎折損三分之二。


    在銀鷂郡與北涼龍象軍八千換八千後,這支鐵騎基本可以視為退出了邊境舞台。


    洪襄陽屍首送往太安城。


    翌日大朝會。


    以八千對三萬三取得大勝,斬首北莽十二名大將軍之一的江氏子累功攫升從三品雲麾將軍,掌兵五萬。


    皇帝大悅,在首輔張巨鹿的建議下,封其薊安侯,食邑千戶,總管橫水郡軍政。


    因國戰尚未完全結束,特許遙領,不必進京,一應封賞由專人送往。


    消息一出,西楚戰線軍伍間士氣大振。


    無數豪閥弟子請戰。


    太安城,皇宮閣樓。


    老人坐在桌案前沉默不語。


    趙勾奏章上清楚匯報了薊北戰事。


    穢除軍第一次出現在了各方視野中。


    巔峰隻有三千人,卻把洪襄精銳打到毫無還手之力,主將江邊自刎。


    “若無北涼西楚燕敕兩遼,我如何容你啊。”元本溪搖頭失笑,因為他剛跟皇帝說完,這次要破例封侯,否則西楚那邊雙方含情脈脈,他都要看不下去了。


    薊安侯掌兵五萬,代表著朝廷給予的糧草軍械隻能滿足五萬人。


    想要擴軍可以,但得自己去弄,薊北養不起太多軍隊,所以威脅隻是尚可。


    既想培養,又擔心野馬脫韁。


    元本溪感歎自己也不過是個俗人,這一切都是因為朝臣們大多忽略的一件事,那個自稱江問渠的家夥,如今還沒到十七歲。


    連皇帝也沒顧及到這茬,因為奏報上沒寫,大家都本能地以為那是個青年將領。


    下一張奏報,隻有短短六字。


    烏鹿突破天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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