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聞言，晏九河一愣。怎麽出的？他忘了。他隻記得他等了蕭笙很久很久，久到足夠一個人類從出生到衰老死去，他的後代也衰老死去，但蕭笙始終沒再迴來。他固執地認為蕭笙還在外麵尋找救他的方法，而不是將他拋棄、背離。迴憶起那希望與絕望時刻並存著的漫長等待，晏九河幹澀地問蕭笙：“你去哪兒了？我沒等到你迴來。你種的那株花死了，我沒能救活。”蕭笙眨了眨眼，卻忍不住喉嚨中的哽咽。他要怎麽告訴他，他在離開那座塔的第一個冬天就死了。要怎麽告訴他，那株花代表的就是他的生命，不管再怎麽救，哪怕用龍血澆灌，也不可能再活過來。晏九河喉結滾動，忍住沒有抬起想為他拭去眼淚的手，而是略帶諷刺地笑著，“怎麽？在外麵過得不快樂麽？終於逃出去，沒有時刻想吃了你的惡龍，不該高興麽？不是還有個什麽老師疼愛你？怎麽哭了，你以為你這樣我就……”口是心非句句帶刺的話以蕭笙微顫的雙唇作為終結。晏九河緊抿著唇，故作強硬地拒絕他。可蕭笙並沒退卻，隻用最溫柔最深情的方式吻著他。心裏又像淌過一絲涓涓暖流，晏九河終究被他吻得心軟吻得動情，於是反客為主，一手托住他的後腦，一手握住他的腰，將他抱進懷中瘋狂深吻。分開時，兩人氣息都有些不穩。蕭笙不知什麽時候握緊了晏九河的手，晏九河低頭看著兩人交纏的手，一時沒有說話。“我救你出來了，”蕭笙靠在晏九河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聲，“可你不記得了。”晏九河將視線從兩人的手移到蕭笙的臉上，美麗月光下，這人的側臉美到有些虛幻，同他的話一般不真實。“我找了很久才找到救你出來的方法。還有那女巫，她來抓我了——”蕭笙說到這，便立刻感覺到晏九河放在他腰上的手緊了緊，他垂下雙目，食指微蜷，繼續說著謊，“你也知道，她不太好對付，為了殺死她，我受了傷……”“……然後呢？”晏九河知道他在說謊，雖然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懂蕭笙的小動作，可縱使這樣，聽見他為了他殺死那女人受了傷，他仍忍不住緊張擔憂。謊言被識破，蕭笙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總不能現在就告訴晏九河因為他在另外的世界與他相處近兩千年，他有什麽小動作，他再清楚不過吧？他怎麽可能會信。“後來我再迴到黑塔時已經過了很多年，解開咒語的法子有個缺陷，你能得到自由，但得付出記憶。”蕭笙拉著晏九河的手，讓他看他們手上的戒指，“你看，你來我這兒已經有段時間了，我們也已經成為伴侶了。晏老師喊的不是別人，就是你。”這後半段是實話，晏九河再怎麽觀察也不可能判定蕭笙還在繼續說謊。他疑惑了，他真的有過用記憶交換自由嗎？直覺告訴他這是假的，可他又太想相信這是真的。他微微摩挲著戴在手上的石戒，語氣聽不出喜悲：“是麽……那我都你教你什麽了？”理智上，他不該再問了。再問聽到的又不知是不是新的謊言，可他一醒來那嫉妒太過濃烈，他忍不住，想追根問底。教他什麽了？教他的東西可多了！蕭笙分分鍾都能數出十幾樣，但他麵對的是這頭從有記憶起就被囚禁的黑龍，他除了會當龍，還能教他什麽？他甚至連人類的字都不認識。所以晏九河問的也是，他能教他什麽？——老師？這明明是個漏洞百出的謊言。“嘩——”是翅膀被展開的聲音，純白的潔羽為這間沒有燈光的房間帶來了柔和的光芒，霎時間，華美得好似夢境。蕭笙情急之下露出了這對被隱藏起來的天使羽翼，有些著急地對晏九河說：“飛，你教我怎麽飛！”這句也是實話，星際有飛車飛船飛行器，但那些都是用來開的，蕭笙第一次當長翅膀的，連飛都不會，也是個廢得很可以的神了，後來還是晏九河教會他怎麽飛的，翅膀又該怎麽隱藏展開，雖然教的過程十分不可描述。晏九河伸手撫摸蕭笙的羽翼尾尖上的羽毛，惹得蕭笙一陣輕顫，光滑又柔軟的觸感無比真實。他猛然收迴手，語氣是滿滿的震驚：“你……你不是人類了？”額……大概不能算是了吧？蕭笙點了點頭，對晏九河笑笑，說道：“總不能讓你孤獨終老啊。”晏九河唿吸一滯。蕭笙被晏九河抱住，聽見晏九河在他耳邊說：“我相信了。”就算之前的所有都是謊言，隻要這一句真實便夠了。一個人類變成異類，所付出的代價也是龐大的，如果這人的初衷隻是為了與他相守。那麽無論他做了什麽，他都原諒。沒高興到兩秒鍾的蕭笙：“……”信了你個鬼！他也無奈了，不到一年的相處，卻長達一生的等待，一醒來又是事後現場，換作他，他也做不到毫無懷疑地相信。不過沒關係，這次他不會再離開，他們之間也不會再有虛無的等待。時間還很長，他愛他，總有一天他會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記起他們相處的所有。和好後，蕭笙揮手將房間整理了一番，既然不是人類，用這些法術什麽的在晏九河眼裏也就等同魔法，是十分正常的事了。晏九河在看窗外，星河還閃亮著，而人造太陽也正從地平線冉冉上升。這是作為黑龍的晏九河第一次見到陽光，蕭笙靠在他的肩上，由著他攬著自己。他見晏九河看得專注，提議道：“去陽台看吧，更漂亮。”說完，蕭笙又朝他伸出雙臂，撒嬌道：“抱我，我走不動了。”晏九河終於肯向他展露一個笑來，將他打橫抱起來，讓他環著自己的脖子，靠在他的心口處，然後才一步步向著朝陽走去。蕭笙和蕭冽談過以後，隻在家住了兩天，就帶晏九河迴到公寓了。主要是他在家一整天都和晏九河待在房間裏，有時飯點到了都不出來，一出來管家就十分擔憂地看著他，甚至一副想要在他旁邊扶著他的樣子，實在太羞恥了。他很想解釋他一點事也沒有，但管家大叔是看著他長大的，對於他那f級的體質再清楚不過，這天天關在房間裏，又都是成年人，做什麽簡直不用多想，蕭笙怎麽可能受得了？於是，就在管家心疼蕭笙，看晏九河極其不順眼，準備向蕭冽告狀的時候，蕭笙搬出來了。蕭笙的公寓是樓層最好的三十層，從陽台上望去，能看見城市裏最美的風景，無論是日升日落，都不會被遮擋。剛升起來的太陽溫度還不是很足，坐在露天陽台上還能感受到清晨的風帶來的絲絲涼意。蕭笙蜷進晏九河懷裏，閉上眼睛休憩，他其實真有點累了。看著蕭笙安靜的模樣，晏九河的心也跟著平靜下來，伸手摸了摸蕭笙頭發，然後抬頭看那金色的太陽。蕭笙是被通訊吵醒的，醒過來發現自己是睡在床上，晏九河沒在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