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沒有一絲半點的攻擊性,激不起唐澤的警惕。


    他被她的巧克力和糖果甜到有些恍惚。


    又敏銳地抓捕了她沒有親人的信息,心中複雜。


    小小肩膀上多出一個腦袋,是人生第一次。


    星空安靜,小少年繃緊的身體,緩緩放鬆。


    「麻煩。」他嘆了口氣。


    但也就是一瞬之間。


    忽然不那麽想死了。


    就當報那一夜她的收留之恩,他陪陪她。


    *


    謝蕊眯了一會,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唐澤!」她扭腦袋,在黑暗裏四處看。


    她剛才睡著了。他不會又走了吧!


    她一下站起來,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往前一栽。


    那麽猝不及防摔到地上,整個手掌撐著地麵,可能磨破皮了。


    可她卻顧不得這些。


    唐澤又不見了。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可是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又跑了。


    她難過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你怎麽那麽笨。」曠野中,小少年聲音有些不耐。


    他沒走,一直站著看月亮。


    聽到動靜迴頭,就看見一隻…哎。


    四體不勤。


    頭腦簡單,四肢也不發達。


    「我以為你走了…」謝蕊委屈得不得了。


    她拍拍身上的灰,站起來,小心翼翼走到小少年身邊。


    「你得答應我,從現在開始把我當姐姐,一直陪著我。我會供你上學的。」


    九歲的時候,唐澤還不高,就那麽丁點大的小豆芽。


    可站在這女人麵前,對著她帶哭腔的聲音,他額角又跳了跳,覺得自己不是多了個姐姐,而是被塞了個妹妹。


    找不到他就哭。


    她到底怎麽長這麽大。


    然而這夜的風溫柔,曠野裏空氣清新。


    他真切體會到她對自己的在乎。


    那麽多年了。


    第一個重新讓他感受到愛的人。


    她陌生,卻溫柔。


    笨笨的,卻真誠。


    口腔裏還有巧克力的甜意殘存,他動了動唇,聲音幹澀:「唐蕊。」


    他記得她的名字,雖然那夜在旅館,她隻說了一次。


    他看了眼她剛才擦到地麵的手心,語氣不覺柔和幾分,雖然不明顯:「別總是哭。你是大人。」


    *


    他們重新迴了旅館。


    謝蕊眨巴眨巴眼,開始數錢:「我也不知道我身上有多少錢。我覺得我們先得找個地方長住。要不,我明天去租一個房子啊?」


    她不問唐澤為什麽不迴別墅,也不問那場大火從何而來。


    如果過去的記憶不夠好,不夠甜。


    那從現在開始,她來多給一點甜,好不好呢。


    正好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唐澤也沒有親人。


    他們在一起生活陪伴,再合適不過了。


    她對好好待他。


    小少年沉默地看著她嘰嘰喳喳,她仿佛一隻找到棲身之處的麻雀。


    他並不發表任何意見。


    去哪裏,和誰,活下去,都不重要。


    外頭的月亮更圓了。


    他聽到輕微起伏的唿吸聲,迴眸看。


    女人躺在床上,抱著一疊現金睡著了。


    小手把那錢抓的緊緊的,一副為它愁容到夢裏的樣子。


    她像個貪財的小地主。


    唐澤腦海驀地多出一副畫麵。


    假如有很多錢,她大概會捧著它們點到天亮,笑到臉抽筋吧。


    日子平靜的開始了。


    謝蕊做起了老本行,很久以前的平麵設計。


    她找了很多公司,最終在一個小裝修公司應聘成功。


    知道唐澤不喜歡生人。


    她租的房子,也比較偏,平時沒什麽來。


    她盡力讓小少年有安全感一些,一有空就帶他去買好吃的。


    他沒什麽胃口,她就努力讓他對吃的感興趣,以身作則。


    「你蘸醋吃吃,好吃噠。」她今天煎了牛排,就著生菜,和一小碟自己混的底料。


    小少年像個優雅的紳士,坐在桌子那一頭,眸光靜靜的。


    他看她大口啊嗚吃,很久才動起筷子。


    和他的漠然不同,這個女人對塵世的留戀幾乎到了極致。


    下雨了,就說今天不用被太陽曬啦。


    天晴了,就說天氣好晴朗呀。


    她怎麽都不會不開心。


    就是白水煮菜,她也能帶著他吃的有滋有味。


    他沒見過這麽好滿足又能把日子過得平平靜靜的人。


    奇怪又陌生。


    但…好像不討厭。


    吃完飯,謝蕊眯起眼:「十三分飽,我撐了。你呢?」


    她眸子清澈,有小孩子的童真。


    撐著下巴在桌子那頭看他。


    唐澤緩緩放下叉子:「七分。」


    他迴答完,微愣。


    也不看對麵笑眯眯的女人了,別開眸光,心裏複雜。


    食物對他來說,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代表著羞辱。


    白奇會想方設法讓食物粗糙一些,伴著卑賤的辱罵。


    他對它們甚至有了抗拒心理。


    他活了下來,就隻吃那麽一點維持生存必須的東西。


    人不受嗟來之食。


    如果白奇做得太過分,他甚至一整天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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