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來到這個城市之後,就很少迴憶起這些陳舊的往事了。隻是碰到這一對人兒,心底裏那塵封的痕跡就全被抹開了。主啊,我是那麽急切地想要與世人分享他們的愛情,可為何我總是亂亂地,理不出頭緒該如何來講述呢?

    那是我剛來到這個城市任牧師的時候,年輕的男子叫微,女子叫依。那是我在這裏主持的第一個婚禮。滿堂的賓客和新郎一起喜氣洋洋地等待著手捧鮮花身著白紗的新娘出現。我很愉快地和微交談著,他年紀很輕,滿臉的稚氣還未褪去,可是,他讓我感覺很愉快,因為他眼裏滿是蓬勃的朝氣,還有驕傲的幸福感。他很害羞地跟我講述著他和依相識的經曆。我知道,於他而言,那是多麽不尋常的一次際遇啊。我靜靜地聽著,分享著這個年輕人抑製不住的喜悅。

    “認識依的那個時候我到這個城市才一個月,那個時候是春天。我因為還沒找到住處就一直寄住在姨媽家。姨媽家的房子很大,總有許多間是往外租給在這附近讀大學的學生的。那天我剛起床,正準備去刷牙,睡眼朦朧地看見姨媽前一天晚上說要搬來的新租客。那天她穿的是什麽衣服我都根本沒看清楚。長什麽樣更不知道了。隻是知道她是個女孩子。有很多的行李。我跟姨媽打了個招唿就往洗手間去了。臨走的時候,她把頭往外探了一探就立刻又縮迴她的窩裏去了。那是周末。我不用上班,在家一直呆著。可是直到第二天我才看見她。晚飯的時候姨媽才正式介紹她給我們認識。”

    “然後當時你就一見鍾情了?”看著他激動地樣子,我有些被他純淨的愛情感動了。這一點我很愧疚,作為一個神職人員,經過那件事以後我就再也不輕易表露自己的喜怒哀樂了。每天陪伴著萬聖的主,卻總不似其他人一般溫暖。我是說,除了主,其他的一切,我都漠不在乎。我甚至以為就要這樣冷漠地過完這一生。直到分享了微純潔美好的愛情我才明白,我的心還是熱的。

    “不。你知道她當時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他得意地看著我搖頭,又接著說,“你肯定想不到,她跟我說‘你長得好像壞人。’”

    雖說微沒有長著明星般的麵孔,甚至瘦小的他在人群中都不能算起眼,可是他卻的確長得有幾分英氣。我可以想象到他被人說成長得像壞人時那一臉的詫異。我微笑著,沒有說話。

    “可不是嘛,我整個人都呆了,木頭木腦地‘哦’了一聲就迴自己房間去了。隻聽見全家人都圍在飯桌旁笑成了一團。”

    真是個年輕的孩子,為了讓我更明白當時發生的狀況,他甚至還重現了當時他的表情。

    “依真的是個美麗的女子,又很有才華。等會兒你看見她一定會喜歡她的。我所有的親人和朋友都是第一眼看見她就喜歡上她了。”

    是啊,看著你這麽幸福,誰都可以想象得到那該是個多麽優秀的女子。所以成為她的丈夫,可以擁著她一生一世,你才這麽幸福。我在心裏替他祝福著。這麽美好的人兒,理該得到美好的愛情。是嗎,我萬能的主。我的心裏微微一緊。我知道,萬能的主自有他的安排。該幸福的人,一定可以得到幸福。我衷心地希望這個可愛的人兒可以和他心愛的妻子白頭偕老。雖然我那時還未能見到新娘的模樣。但我知道,這一定是個天使一般模樣的女子。隻有那樣的女子,配著這天使般純潔的愛人才能得到萬世羨慕的愛情。

    微滔滔不絕地跟我講述著他的愛情,講述著他是如何打敗那許許多多的對手,得到他心愛的妻子的芳心,講述著他夢想的未來。可是太美好的事情總是不能長久。我們一直等了快一個小時,新娘仍是沒有出現。等來的卻是讓所有人都震驚的消息。我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能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家。“眾位,對不起,讓你們白走一趟了。今天的婚禮,取消了。大家請迴吧。”

    看著他遲緩地走下祭壇,我看見閃動在他眼裏的淚珠。他很堅強,微笑著一個人把所有的賓客一一送走。我以為這個未脫稚氣的年輕人在隻有我和他的教堂裏一定會大哭一場。我明白,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作為男人也不能承受的。其中之一,便是新娘在婚禮中退出了。把他一個人留在這人群中,他要忍受多少質疑的眼光,要忍受多少的尷尬。雖說微告訴我依是個天使般的女子,那一刻,我撫著微顫抖的背脊,我感受到這個女子的殘忍。即使她是天使,她也一定是撒旦國派來的。

    “孩子,想哭的話,就哭出聲來吧。主會一直陪伴著你的。”看著他慢慢地摘下一朵朵白色的玫瑰,我感覺到自己話語的蒼白和無力。

    “她最喜歡的就是白玫瑰。我為她準備了這麽多,為什麽她不看一眼就離開了呢。”他的淚水滴落在花瓣上,把那些潔白的花兒映襯得分外嬌豔。可是彼刻,沒有人去欣賞那一份嬌豔。有的,隻是我,一個牧師,對這個對未來有著美好憧憬的男子的同情,還有愧疚。

    “孩子,去找她吧。至少問清楚為什麽。”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會說出這樣的話。我本該是個漠視一切冷暖的人。

    “不用了。她這麽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他輕輕地摩挲著新娘留下的戒指。鑽石的光芒晃得我眼睛酸酸的。一串淚水滾落下來。我迅速地轉身將它抹去,不留下一點痕跡。

    “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忽然在懷疑為什麽一直以來大家都稱讚我聰明。麵對著這個失意的男子,我的語言是那麽的匱乏。

    “雖然她離開了我,但是她還需要我。她太不會照顧自己了。一個人生活一定不行的。我能做的,隻有站在一旁支持她,照顧她。雖然今天不能娶她,可是我不能放棄她。我知道,她不可以沒有我的。”

    看著他那麽堅定地收藏好那枚戒指,我實在不敢相信這個男子竟然要迴到那個剛剛讓他在眾人麵前難堪的女子身邊,竟然要迴到她身邊去照顧她。

    “可是她拋棄了你啊!”話剛脫口,我便後悔了。我全然沒有顧及自己牧師的身份,像個凡人一樣世俗起來。

    “愛她,是我的承諾。即使她沒有嫁給我,那也是我的承諾。”他跪在十字架前,閉著雙眼,虔誠地祈禱著,“萬能的主啊,請你千萬不要責怪她。她隻是貪玩的孩子,並不是個壞人。請你保佑她好好的生活。我一定會遵守我的諾言,我會照顧她一輩子,如果她不要我靠近,那麽我就遠遠的站著。可是我不會離開她的。我會愛她,今生今世。還會愛她,來生來世。萬能的主啊。請你一定要保佑她幸福。請一定要給她她想要的幸福。”

    孩子,你真是個傻孩子。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是人心。而婦人心,永遠是人心中最不可靠的。她拋棄了你,為何你還苦苦執著於那連她都根本不在乎的誓言呢。你這是何苦讓自己走向痛苦的深淵呢。忘了她,重新開始,不好嗎?

    仁慈的主啊,這是個多麽善良的孩子啊。請你一定要保佑他,不要讓他再受那許多的傷害了。讓他忘了她吧。不要讓他在痛苦中度過他的下半生了。這些苦,我一個人受就夠了。請你不要讓那撒旦的惡魔再來傷害他了。

    微捧著滿懷潔白的玫瑰,她愛的玫瑰,離開了教堂。金黃色的斜陽灑滿他的臉上,身上,花上,讓我想起那山坡上暖暖的陽光,還有那潔白的羊群。暖暖地,有一串淚珠滑落下來。這一次,我沒有再拭去,而是讓它肆意地滑落。砸落在地板上,聲音濺滿在靜謐的教堂四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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