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涵哥……”


    “筱恬……”


    “我不是筱恬姐,我是……”


    見辛亦涵又沒再說話了,似乎又進入了夢鄉,穆語便沒再解釋,待他的唿吸均勻以後,她輕輕地想抽迴手,不想手一動,他全身就打了個激靈,抓著她的手也驟然一緊,驚得她立刻頓住了動作。


    她的手不動,他緊繃的身體便也慢慢地放鬆了,但是手依然抓著她的手。


    或許是因為胳膊受著傷,他抓她手的力度並不大,不過因為他剛剛的反應,此時她已不敢輕易將手抽出來,怕萬一不小心會加重他胳膊的傷勢,隻能保持著這個姿勢小心翼翼地在床側坐下,一邊用另一隻手輕輕替他掖被子。


    就在這時,她發現了辛亦涵眼角的淚痕,心口頓時一抽,鼻子也跟著一酸,抑製不住的淚水就悄然滑落。


    認識他五年多,雖然偶爾也聽他提過家裏的傷心事兒,她卻從來沒見過他流眼淚,總以為他是個夠堅強的男人,沒想到今天兩次看見他落淚,可見背叛比失去造成的傷害要深得多。


    她一邊輕輕替他拭去眼角的淚水,一邊暗自難受。


    當初她以為尹筱恬是真心愛他、真心對他好她才選擇成全他們的,要是早知道現在尹筱恬會給他造成這樣大的傷害,當初她說什麽也要盡全力爭取到他的感情,而不會悄悄將自己對他的愛深藏,違心地祝福他們。


    這突然從心底裏冒出來的悔意把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她立刻捫心自問:如果自己真的有先見之明,在明知道亦涵哥不愛自己的前提下,自己真的會放下矜持去向亦涵哥告白嗎?


    這個問題讓她盯著辛亦涵的臉發怔。


    許久之後,她悶悶地搖起了頭。


    她心中的愛情必須是兩情相悅、互見傾心的,而不是一廂情願的,所以就算她有先見之明,就算時間可以倒流,她也會很理智地對待她的愛情,在沒有一定把握的情況下一定不會貿然將心思展露給她的亦涵哥看,不過她會極力勸阻他和尹筱恬在一起,會想盡辦法讓他看清尹筱恬的為人。


    筱恬姐……


    她眼前晃過了尹筱恬那張冷漠的臉。


    那張臉她本以為熟悉得很,此時卻越看越陌生,陌生得讓她不敢相信那就是她曾經覺得非常親切的、一切喊對方為姐姐的人。


    她想不通。


    尹筱恬殺這麽多人是因為這些沒有人性的人無情地害死了善良無辜的小夏,那她在一再傷害辛亦涵時,就沒想過自己也和孫美蘭、趙永利他們成了一路貨色嗎?


    不,尹筱恬比孫美蘭他們惡劣可恨多了,因為小夏與那些人隻是並不相幹的人,而辛亦涵卻是非常愛、關心她的人,是天天與她同床共枕的人,她怎麽忍心如此殘忍地傷害他?


    說實話,在辛亦涵出現在天台之前,對於尹筱恬是殺人真兇這一事實穆語始終心存疑慮。她總覺得尹筱恬不是那種窮兇極惡的人,總認為尹筱恬即便想傷害她也是有萬不得已的苦衷,一如尹安然的威脅。


    想到這,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貼著創可貼的腰係。


    那裏有一道很小的口子,是尹筱恬挾持她時為了逼迫翁雲而造成的。劃那道口子的刀法也很精準,僅僅隻是劃破了表皮,滲出了一點點嚇唬人的血漬,並沒有給她造成太大的創傷。


    雖然當時尹筱恬兇神惡煞,幾番惡罵她,她卻總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就是覺得尹筱恬並不是真的要傷害她,脅迫她隻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她也說不清楚自己當時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也說不清楚自己有這種感覺的依據是什麽,隻是心裏莫名就有這樣一種感覺,以至於後來尹筱恬依然拿著刀指著她、她卻不再惶恐。


    待聽完尹筱恬說明殺人的原因後,她才明白她這種感覺緣於尹筱恬殺的都是一些社會敗類,這些死者要麽危害了社會,要麽危害了人民群眾,總之沒一個是不該死的好人。她以為尹筱恬身上有著某種正氣,卻沒想到尹筱恬敗露之後竟然這樣對認真愛著她的辛亦涵。


    她很為她的亦涵哥打抱不平!


    “小語……”


    身後突然想起秦晉桓的聲音,把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穆語嚇了一大跳,慌忙轉身。轉身時不由自主地縮了手,辛亦涵立刻就被驚醒了。


    “嘶——”


    “亦涵哥你沒事兒吧?”穆語慌忙去托住辛亦涵受傷的胳膊。


    “小語?你怎麽來了?什麽時候過來的?”辛亦涵滿目茫然地看著她。


    顯然他暫時忘記了天台發生的一切,還以為此時在他的公寓裏。


    “你胳膊還好吧?”


    沒想到秦晉桓也在,辛亦涵越發竟然:“秦總?您……我怎麽在醫院?”


    他才看清四周的環境。


    “亦涵哥,你生病了。”見他腦子有點迷糊,穆語暫時也不想提尹筱恬,生怕勾起他的傷心。


    “我生病了?我什麽時候生的病?”辛亦涵揉了揉自己發暈的腦門,一邊努力迴想著之前發生的事兒。


    “亦涵哥,你先躺下來,小心胳膊上的傷。醫生說了,這傷要是再出問題,胳膊會受影響的。”穆語邊勸邊起身想扶他躺下。


    秦晉桓見狀馬上上前幫忙。


    “小語,我好像……”


    “亦涵哥,別再出聲了,醫生說你需要多休息,你躺躺,再睡會兒。”


    辛亦涵卻不肯躺下了:“筱恬呢?她現在在哪兒?”


    “筱恬姐……”


    “她在看守所。”


    “阿桓!”


    “他又沒失憶,沒必要隱瞞。”


    “可是……”


    “小語,謝謝你。我已經想起來了之前發生的一切。”辛亦涵臉上帶出了悲戚神色,掙紮著要下床,“我要去見筱恬。”


    “她都那樣無情了,你幹嘛還要見她?”穆語擔心尹筱恬再讓辛亦涵受傷,所以勸阻他去見尹筱恬。


    “有些話我得找她說清楚,我……”


    秦晉桓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尹筱恬是四起連環殺人案的兇手,是重犯,除非警方需要,否則你不可能見到她。”


    “那就讓我……”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辛亦涵頓了聲,也沒再堅持說要去看尹筱恬,隻是低下了頭,雙手抱著頭緊扯頭發。


    “亦涵哥!小心你胳膊上的傷!”


    “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筱恬。”辛亦涵隱忍的啜泣聲在病房裏延開。


    這是穆語今天第三次見他落淚。


    她看著心裏難受極了。


    “你怎麽對不起她了?”秦晉桓很警惕地反問。


    “阿桓!”穆語有些不滿秦晉桓像審犯人似的口吻。


    辛亦涵倒沒介意秦晉桓的語氣,十分痛苦地啞著嗓子出聲解釋:“是我對她關心不夠。我要是細心一點點,也不至於到今天才發現她的異樣,也不至於……”


    他沒說下去,拿沒受傷的手緊抓著淩亂的頭發。


    穆語一直緊張地盯著他受傷的手,見他再次落淚,她很難過,哽咽著勸道:“亦涵哥,這不能怨你,就算你早些發現,估計也改變不了什麽。就目前的情況看來,筱恬姐是鐵了心要為淩小夏報仇的。”


    “不是的!如果我能早點發現她的異樣,我一定可以……”


    有人推門而入,打斷了辛亦涵的話。


    “盧醫生?”


    看見是辛亦涵的主治醫生,穆語立刻轉了身,忐忑地看著他。


    盧醫生深深地看了眼辛亦涵,然後衝穆語和秦晉桓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出去。


    穆語看出了他臉上的凝重,一種不祥的預兆湧上心頭,十分不安地看向秦晉桓。


    秦晉桓也覺察到了什麽,隨即往外走。


    怕辛亦涵起疑,穆語不敢表示得太明顯,趕忙陪笑勸辛亦涵躺下:“亦涵哥,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一下。”


    辛亦涵倒沒什麽反應,點了點頭,靠著床背慢慢躺下,一邊衝她擺了擺手。


    見他狀態還好,穆語還算放心,扶他躺下後,轉身往外走,一走出病房門她就由走改跑,一口氣衝進了盧醫生辦公室。


    “怎麽樣?查出什麽了嗎?”知道盧醫生要說什麽,她急聲問詢。


    盧醫生點點頭:“剛剛問過了病人家的保姆,保姆確定病人最近一個月晚上經常薑酒同食,這是造成他肺部有問題的根本原因。”


    “薑酒同食?!”穆語大為震驚,“最後一個月開始的?難道……”


    “薑酒同食有什麽問題?”秦晉桓插話。


    “薑酒同食,百日爛肺!”穆語無力地解釋。


    “看來這位姑娘也懂醫理。”盧醫生微笑著接話繼續解釋,“薑酒都是大熱之物,薑借酒力入經絡,酒借薑性入髒腑,晚上用薑菜下酒,就等於吃慢性的毒藥啊。民間流傳的施公案中就有用薑酒百日爛肺來謀財害命的故事。薑酒同食,不止傷肺,時間一長五髒六腑都會受傷的。”


    “什麽?!”秦晉桓也很吃驚地反問身後的卞子峻,“尹筱恬幹的?”


    原來盧醫生之前對辛亦涵的病症有所猜測,卻不敢斷定,因而秦晉桓派了卞子峻協助他調查,聯係上了辛亦涵家的保姆,盧醫生一番問詢後,他們搞清楚了事情緣由。


    “保姆說最近辛亦涵晚上的飯菜都是尹筱恬親自下廚做的,保姆隻須聽從尹筱恬吩咐買菜。所以我估計應該是她。”卞子峻向來穩妥,因為沒有直接證據,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死,“我已經把情況轉告容隊了,他那邊應該很快會有準確的答案。”


    “幸好吃的時間不長,對身體並沒有造成太大傷害,假以時日調養就會沒事兒,要是晚兩個月知情,那可就……”盧醫生沒再說下去,不過個中意思大家都清楚。


    之前對尹筱恬的善良還心存一絲幻想的穆語此時徹底失望了,很崩潰地抓著秦晉桓的手哭問:“亦涵哥和她無怨無仇,對她又那麽好,她怎麽能這樣對亦涵哥?這根本就是蓄意謀殺啊!”


    秦晉桓卻並不意外:“她本來就是個心狠手辣的殺人惡魔,是你一廂情願地把她美好化了。”


    “辛總您沒事兒吧?”


    聽到程祥的聲音,穆語慌忙迴頭,就看見門口站著一個人,定睛一看,卻是麵如土色的辛亦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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