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一片寂靜,唯有夜風輕輕拂過的聲音,廣場的高台之上忽然傳來幾聲極為壓抑的咳嗽聲,低低啞啞的,不辨男女。


    趙玉的手指痙攣,曲成拳頭,緩緩的壓在心口上,想要壓住那狂亂的心跳。


    篝火,象征著天鬼門希望與祈盼的篝火,為何會出現在飛鏡會,這跟這位神秘的會主到底有什麽關係?


    “大家請起。”有些沙啞的女聲傳來,趙玉一怔,霍然抬頭。


    高台上,輕紗飄揚,擋住一個端坐的人影。趙玉看不清楚,隻看見一個衣袍寬大的黑色的身影。


    “聽聞今日有貴客臨門。”那聲音道,“媚娘,還不快快介紹給本座?”


    花媚娘趕緊恭聲道:“會主,她便是上次我跟您提起的趙玉。”她說著拉著趙玉上前,低聲對趙玉說道:“玉兒,這就是我們會主,你打個招唿吧。”


    趙玉懵懵懂懂的被帶上前去,她總覺得這個聲音異常熟悉,但是和記憶的聲音又有點不一樣,以至於她整個人都是迷糊的。


    “你就是趙玉?”那聲音輕輕柔柔的傳來,她的身影微微向前傾斜,似要看清趙玉的麵容。


    趙玉緩緩抬頭,黑痕滿布的麵容在燈火下異常的清晰,她朗聲行禮道:“見過會主。”


    台上的人忽然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旁邊的侍女一驚,連忙上前扶住她,而那人影緩緩伸出手指著趙玉,微微顫抖,那樣子竟是激動至極。


    花媚娘等人見狀,不由驚訝的看著她。


    趙玉更是定定的看著她,專注而執著。


    “你上來······讓本座看看。”那人指著趙玉,語音顫抖。


    眾人皆是一怔,趙玉也有些怔忪,還有些無法言表的激動,她更覺得這個聲音熟悉了,就仿佛迴到了以前,她聽到了那個最溫柔的聲音。


    趙玉轉頭看了看花媚娘,而她衝她微微點了點頭,她這才緩緩踏上木質台階。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趙玉站在了那人的對麵,隻見那人帶著黑色的麵具,隻露出一雙明亮的雙眼,那眼睛裏滿含慈祥和殷切,看得趙玉心頭更是一陣悸動。


    那人慢慢走近,趙玉能看見她蒼白顫抖的手指。


    “你說你叫趙玉?”在趙玉的目光中,她聲音顫抖,接著就是一陣壓抑的咳嗽。


    趙玉心一緊,趕緊上前伸出手去,然而伸到一半又不確定似的縮迴了手。


    那人目光瀲瀲,上前緩緩抬起手,輕輕的撫上了趙玉的麵容。


    “你可有其他名字?”那人語音輕柔,聲音哽咽,卻也足夠花媚娘她們這些武功高強之人聽得清楚。


    眾人皆是一驚。


    趙玉心跳如雷,她幾乎激動得心髒痙攣,說不出話來。


    這聲音不能再熟悉了,她仿佛迴到了天鬼山,迴到了天鬼門,有身著藍衣,貴雅天成的女子對她溫柔淺笑:“敏敏,過來,到韻姨這裏來。”


    “韻姨,是您嗎?”趙玉終於繃不住,淚流滿麵。


    那人再也忍不住,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語音中有泣血的疼痛:“


    敏敏,我的敏敏,沒想到你還活著,韻姨以為你······”她說到最後放聲大哭。


    趙玉亦摟住她大哭起來。


    台下的眾人見此情形也不由默默流下淚來。


    “韻姨,敏敏以為您當年也遭到不測了,否則敏敏一定會來尋您,這些年讓韻姨受苦了。”趙玉的內心既激動又愧疚。她一直以為當年的天鬼門滅門,她所有的親人都葬身火海,沒想到還有親人活在世上。


    她這樣以為,當年江湖人稱“觀音夜叉”的沈韻又何嚐不是這樣認為。


    “敏敏,我的敏敏,韻姨無論怎樣都不礙事,隻要你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沈韻已是語無倫次。


    “韻姨,您這些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趙玉哽咽道。


    沈韻聞言,這才放開她,轉過頭去拭了拭眼淚,又看了看台下眾人,朗聲道:“今晚大家要玩得盡興,不醉不歸。”


    眾人聞言齊聲道:“屬下遵命。”


    沈韻滿意的點點頭,道:“敏敏,我們進屋聊吧。”說著又叫了花媚娘等人,一會兒祁連二惡和陰陽勾魂使也聞訊趕了過來。


    蘭室,燈火通明,桌上的熏香散發著陣陣香味,極是寧神靜氣。


    有侍女奉上茶,茶香嫋嫋,與熏香相宜,讓人口舌生津。


    可惜趙玉的心思全在沈韻身上。


    眾人坐定,祁連無惡便大聲問道:“會主,您與玉兒到底是什麽關係?”


    天夜也好奇道:“是啊會主,沒想到您還與玉姐姐認識。”


    沈韻看了看大家,目光落在趙玉身上,歎道:“此事說來話長,待我今晚細細說來。”說著她伸手取下了麵具,頓時出現在大家麵前的是一張同樣奇醜無比的麵容。


    趙玉一見,頓時又驚又痛,騰地一下站來起來,聲音顫抖:“韻姨,您的臉······”說著便流下淚來。


    這張臉的右邊全是被火燒過的痕跡,那些傷疤覆蓋了右邊半張容顏,而另一邊的麵容清麗淡雅,兩邊的容顏形成鮮明的對比,令人既覺得驚豔又覺得恐怖。


    眾人也是大驚,怪不得她常年帶著麵具,從不以真麵目示人,原來也是因為毀了容。


    沈韻愛憐的看了看趙玉,痛惜歎道:“敏敏,你的臉又何嚐不是······哎,當年能死裏逃生已是上天眷顧,這個容貌我又何嚐在乎過,之所以帶著麵具無非是怕嚇著別人罷了。”


    趙玉緩緩坐下,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沈韻雖然活了下來,也付出了屬於一個女人最珍貴的代價,何況她現在還是帶病之身。


    “到底是誰讓會主遭受如此痛苦?”何音鳳忍不住哽咽道,失去容貌對一個女人來說就像是失去了生命。


    沈韻歎道:“我知道大家對我極是關心,這些年大家也尊重我的隱私,對我的私事從不過問,我以為我這輩子都無法向你們坦誠,沒想到我竟遇到了敏敏。”她眼泛淚花,“當年我無論如何都要活下來,就是因為放不下敏敏,這些年我也明裏暗裏找過敏敏,可惜最終毫無所獲,沒想到卻又在冥冥之中遇到敏


    敏,我已此生無憾······”她越說越激動,還未說完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趙玉大驚,連忙上來輕撫她的背,擔憂道:“韻姨,您別急,慢慢講。”


    沈韻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搖頭道:“敏敏,韻姨沒事,韻姨再次見到你難免激動。”


    趙玉點頭動情道:“我明白,韻姨,敏敏也沒想到會遇到您。”


    “會主,您喚玉兒敏敏,難道玉兒的本名不叫趙玉?”祁連無善問道。


    沈韻點頭道:“不錯,敏敏本名叫方玥毓敏,乃當年天鬼門門主方玥欲清之女,而我便是天鬼門四大夜叉之一的觀音夜叉沈韻。”


    “什麽?會主您和玉兒竟然是天鬼門的人?”秦餘盛大驚道。


    祁連二惡也同時變色。


    趙玉忙道:“確實如此,韻姨不是有意隱瞞,還請諸位叔叔諒解。”


    秦餘盛搖頭道:“我並非因為此事,而是因為當年天鬼門滅門之事。”


    “二叔知道天鬼門之事?”趙玉心頭大震,急忙問道。


    秦餘盛搖頭道:“隻是略有耳聞,聽說與朝廷有關,具體的我倒是不清楚了。”


    “與朝廷有關?”趙玉喃喃道,“為何會與朝廷有關?”


    沈韻目光漸漸沉了下來,眼中風雲變幻,形成淩厲的殺意:“不錯,確實與朝廷有關。”


    趙玉一震,手指下意識握緊,顫聲道:“韻姨,您難道查到了什麽嗎?”


    沈韻的目光突然如寒雪般飄了過來,厲聲道:“敏敏,百裏絕世呢,你可見到他,你可還和他在一起?”


    見沈韻如此疾言厲色的提到百裏絕世,趙玉的麵容一白,聲音更是抖得厲害:“我······我······”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還和他糾纏不休?”沈韻再次厲聲問道。


    趙玉低垂著頭,緩緩點了點頭。


    沈韻忽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紅著眼道:“敏敏,你怎麽還和他糾纏不休,是他,是他當時見死不救,才讓門主和夫人慘死,你怎麽會,怎麽會還能與他在一起?咳咳咳······”


    “韻姨。”趙玉抬頭,淚濕眼瞼。


    “敏敏,答應韻姨,和百裏絕世斷了,再也不要和他牽扯上任何關係。”沈韻定定的看著她,語音急切。


    趙玉看著從小疼愛自己的韻姨,想到那個自己深愛的男子,怎麽也做不了決定。


    沈韻眸光一厲:“敏敏,難道你忘了你阿爹阿娘是怎麽死的嗎?”


    趙玉大震,流著淚搖頭,她怎麽會忘記,那場大火是她此生都忘不了的記憶。


    “我們天鬼門與精絕宮勢不兩立,你與百裏絕世此生再無可能,否則你便是不忠不孝,你可記下了。”


    趙玉聞言,心中一陣難受,難受得隻覺得心髒都在絞痛,緩緩點頭。


    沈韻這才放下心來。


    “會主,您說精絕宮見死不救,這其中難道有什麽隱情嗎?”花媚娘同樣身為女子,自然知道趙玉的感受,為了讓趙玉弄清楚這其中的事情,她便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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