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太爺罵夠了,就停下了。說到底朱家偉到底和他沾著親,不然以他那個豬頭腦袋還做什麽生意。他養著朱建業,何嚐不是叫朱建業也養著他。想要升官,是那麽好升的,都需要銀子鋪路。朱建業就是椽子,大半銀子都進了他腰包,用來打點了。好不容易打通了一個高官,得到欽差微服私訪的消息,知道這是一個晉升的好機會,而他自己實在想不到法子,這才把主意打到商賈身上。沒想到還真成了,上麵掛了名,隻要他再把柳鎮其他路修上,他打點的那個高官一封奏折上去,晉升這事就成了。可現下這一切都被朱建業這個豬腦子給毀了。如今橫生出這樣一個枝節,叫他怎麽辦?原本他想當然的以為周景可以這麽短時間內迅速崛起一定是用了奸詐手段,農戶所告之事一定是真的。不怪縣太爺這麽想,商賈者大多為富不仁偷奸耍滑,這點手段實屬正常。為了保護周景,他雖大張旗鼓抓了人不過就是為了顯得公正無私,不然為什麽不公開審案,就是打算悄聲處理了。他的想法是兩邊都不得罪,周景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把責任全部推給那個掌櫃,反正人是掌櫃錯手殺死的,他怎麽也逃脫不了,如此周景仍是一清二白,還是皇帝褒獎的那個仁商。而農戶那裏也有了交代,周景再出於仁義給個二十兩銀子的賠償,於名聲根本無損。如此兩邊都談好,他還是那個為民做主的好縣令。當時周景不承認他還以為他是和他耍心眼,氣得打了二十大板讓他自己反省。自己都這般為他著想了,他還不上道,沒想到周景根本是冤枉的,自然打死不認。縣太爺氣得真想一腳踹死朱建業,就知道拖後腿。可他並不能弄死他,他兩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行了,趕緊我滾,本官告訴你這事不許你再插手,周景我是一定要保出來的,皇上剛褒獎了他,恰在這個時候出事,不正說明本官昏庸嘛!”縣太爺惡狠狠地警告道:“你再插手,本官就辦了你!”朱建業嚇得一個哆嗦,堆坐在地上。送走朱建業後,縣太爺坐在書案上沉思許久,起身去了大牢。周景身上有銀子買通衙役上了藥,還不算太慘,就是趴在草席上不能動。看見縣太爺來,想要起身幫忙,卻被縣太爺按住。縣太爺和顏悅色地關切道:“身上的傷口可還疼?藥夠不夠,不夠的話本官叫人去買!”周景垂著眼睛,心念鬥轉,瞬間心中就猜到了什麽。“小人一切都好,勞大人掛心了。”“哎,你啊!”縣太爺突然歎口氣,語氣瞬間變得苦口婆心,“你這樣一個激靈的人,怎麽就沒猜透本官的用意,本官是派人鎖了你,可不過是做給百姓看的,要不此案本官為何不公開審理,不就是為了你著想。你鋪子上出的人命,你總要給個交代,不然百姓怎麽依。不過這交代也不是真要你怎樣,等明日大堂,你完全可以裝作不知,把一切都推到那個掌櫃頭上。如此百姓那邊有了交代,你也成了被蒙蔽之人,這不就什麽都保住了。你放心,你們送來的銀子,本官從不白收,需要的時候,本官會替你們想個萬全之法。”周景不為所動,淡淡道:“多謝縣太爺大恩,但小人確實是被冤枉的,縣太爺既然對小人有這般維護深情,就請明察。”縣太爺看說不動他,不僅怒了:“周景實話告訴你,就算你被冤枉的,你也得認,如今鐵證如山,你沒有證據如何犯案,本官給你的路是最明確的一條。”可周景不能認,認了趙掌櫃的命便沒了。“周景,你如此冥頑不靈,別怪本官不念舊情,今晚你就好好想想吧,明日還是這般不知悔改,本官也隻能秉公辦理。”“什麽?”沈墨晃了晃,隻覺一陣天暈地陷,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情不自禁向後栽去。然而栽了一半竟憑借一股強大意誌力狠狠抓住了座椅扶手。喃喃道:“不能倒,我不能倒,景哥還需要我呢!”“阿麽!”周譽正在上學,被家裏仆人通知了迴來,他上前扶住沈墨,沈墨如同溺海之人抓住了浮萍。明明目光對著周譽,話卻不知是對他說的還是和自己說的,“景哥,還等著我去救他呢,我不能倒下。”沈墨被周譽扶著坐下穩了穩心神,拚命告訴自己要克製,周景還在等著他救呢,可大腦卻發暈混沌一片。沈墨摸起果盤裏糖果一起塞進嘴裏幾顆,大腦才似好了一點。“蔣偉,你帶幾個漢子拿上銀子看能不能買通獄卒見上一麵。魏遠山你叫人幫我迅速召集所有掌櫃過來問話,我要知道近來針對咱們鋪子的所有人。另外你去查查那三個農戶的底細,越快越好。”“是。”眾人領命退下,剩周譽和沈墨坐在靜悄悄的廳堂了。沈墨緊緊抓著周譽的手,不知道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別怕,你爹那麽聰明的人,肯定會想辦法脫身的,我也會想辦法救出你爹的。”幾人動作都非常迅速,掌櫃們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都集結過來,其中包括得到消息就趕來的沈霖王仁。掌櫃們問來問去,得了一串名單,根本毫無用處,這麽多人無異於大海撈針,看著哪個都像,哪個又都不像。沈墨越看越亂,絲毫沒有頭緒,隻能揮揮手放人走了。而同時蔣偉不敢耽擱,求了幾處都行不通,趕緊迴來稟報。“大哥,如今怎麽辦,咱們一點頭緒都沒有,牢裏又進不去,要怎麽幫哥夫啊!”沈墨示意他別說話打斷他,他正在想。“再等等,還有魏遠山,他會帶來消息的。”如今的希望都在魏遠山那裏了。“夫郎,魏管事迴來了!”沈墨起身跑到廳堂門口,魏遠山看見他就道:“夫郎,小人查出來了。”沈墨點點頭,將魏遠山拉進廳堂,關上門,門外的護衛迅速並成一排,嚴密把守。“那三人都是沈家村人氏,死的那個家裏是真一窮二白,有個久病纏身六十多歲的老父母,小的,一個八歲一個十歲,還有一個眼睛不大好的婆娘。另外兩個是沈家村的潑皮無賴,整日裏遊手好閑騙吃騙喝。”“你去查他們的時候,對方可派人暗中保護?”魏遠山終於露出奇怪的表情,“並沒有任何人保護他們!”“沒人保護?”周譽隻是一個九歲的孩子都知道這事蹊蹺,陷害了人,連個保護的都沒有,這是什麽意思。其實說到底一是朱建業太蠢,蠢到說是豬腦子都是看得起他。生意上沒有縣太爺撐腰,他怕是一天不成的。能想出這麽個陷害人的法子,還不是朱建業的主意,而是孫嬌的。但孫嬌到底隻是個婦人,這裏的婦人以無才無德為美,能想出這麽個主意就實屬不錯了,怎會想到後續等等問題。而縣太爺倒是能想到,可他壓根沒往那方麵想。周景已經收監,周家便失了主心骨,既沒有兄弟叔伯,二沒有宗親族裏,根本沒個主事的。至於沈墨一個雙兒夫郎,縣太爺完全不放在眼裏。雙兒能有什麽見識,除了哭怕也隻剩下哭了。而那個九歲的養子,更不成氣候,還是先斷了奶再說吧!的確要是別的雙兒夫郎或者婦人遇到這事都會慌了手腳,而沈墨不是,從周景做生意開始的那天,什麽都會和沈墨講,甚至有的生意如果可以還會帶著沈墨去,所以沈墨早就不是從前那個沈墨了。縣太爺等人都欺負周家沒有主事人,卻不知道沈墨完全可以主事。當夜沈墨就將家裏所有護院召集起來,連夜摸進了沈家村。沈家村裏夜深人靜,雞犬聲都聞不得了。幾個身手好的摸進那三人家裏,左鄰右舍誰也沒驚動,直接迷暈了人綁粽子似得將十幾口人綁出村子,再次醒來麵前都是拿著家夥膀大腰圓的漢子,幾個婦人當時就嚇哭了。沈墨完全失去耐心了,眼看著天就亮了,他就沒機會了。人變得異常冷硬,“想法子讓他們給我閉嘴,我現在沒時間聽他們哭,我有話要問。”“是。”魏遠山答應著出來,他拿哭得最兇的幾個婦人開刀,在她們手指上動作幾下,登時一陣慘叫。“都給我家夫郎閉嘴,再敢哭,下一個就是他!”那些婦人被慘叫聲嚇到,一時間不敢出聲。“我也不廢話,你們應該猜到我們的身份了,也不怕你們知道,就是周家的。你們自己家人做了什麽心知肚明,這大半夜的把你們請過來就是要你們明日翻供,把指使你的招出來。”李川大著膽子道:“就是周景謀財害命,你們現在還敢綁架我們,就不怕……”威脅的話是說不出來了,因為魏遠山將他的下顎卸了下來,口水順著他不能閉合的嘴巴流了下來。這並不算完,魏遠山直接扒了他的衣服,當著眾人麵讓他們看清,他都對李川做了什麽。明明不見血,外麵也不見傷,可李川疼得整張臉都扭曲了,嗚嗚地跪在地上拚命給沈墨磕頭。沈墨這一刻的心腸硬成了鐵,並不覺得夠,要不是明日需要他們當堂翻供,身上不能見傷,沈墨不會讓魏遠山等人隻是給他們卸卸骨頭,紮紮針那麽簡單。“你就是那個死人的家屬吧,你家漢子對我們做了什麽你們應該心知肚明。別以為人死了就死無對證,不是還有你們在嘛。他不是用命都想讓你們活下去,可他以為得罪了周家這樣便罷了,一條命就解決了,我告訴你不可能。”那婆子緊緊護住孩子,“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明明就是你家謀財害命。”“是嗎?”沈墨冷笑著,那樣子猶如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