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譽看向他爹,隻見他爹默默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那大夫見周譽眉頭竟都沒蹙下,不僅嘀咕“這孩子莫非是個傻得,感覺不到痛?”伸手就又要掐去。“疼!感覺到疼了!”周譽忙道。大夫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早說疼不就完了,何苦折騰這麽半天。”“大夫你說什麽?”大夫馬上道:“你這孩子病得挺嚴重啊,這疼還得這麽半天才能感覺到。”周景抽搐半天才道:“哪得怎麽辦?”“我給你開一個月的藥先吃著,再躺幾個月將養,興許還能有救。”估計那才徹底沒救了!周景腹誹著,嘴上卻道:“那可不行,我這兒子將來可是要考狀元的,落下功課怎麽能行!都怪他那幾個同窗,他們七個孩子打我兒子一個,把我兒子打成這樣,還要賠他們藥費!”一聽藥費,大夫豆大的小眼睛裏頓時精光四射,周景仿佛從他雙眼中看到了後世錢的符號。“可那幾個孩子家裏窮得都要當褲子了,別說我賠幾十文的藥錢,就是賠一座金山銀山,他們家裏都不會給他們吃半點藥渣子的。”大夫的眼神迅速暗下去。“所以我這次一定要請一位在世華佗為我兒子討迴清白。大夫,我願意高價請你出診,隻要你能看出那些學生根本沒受傷,隻有我兒子受了很嚴重的傷,我就給你五兩銀子!”那大夫聽後立馬拍胸脯保證道:“你放心,別說他們傷得不重,就是要死了,我也有辦法讓他迴光返照一把!”他就喜歡和這種見錢眼看的打交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今日古老先生也在學堂,周景看見他立馬道:“古夫子,聞得小譽講,昨日和幾個同窗打了架,沒想夜裏發了熱,折騰到今日早起熱才褪去,可腿卻好端端不會動了,請了大夫一看,才知道小譽腿是斷了。又聽小譽講,學堂裏判他陪藥費,我一想小譽一個打人的都傷成這樣,那被打的孩子得傷成什麽樣,知道學堂裏孩子們家裏窮,看不起病,這要是因為這做下毛病,我這輩子心裏都難安,是以趕緊請了大夫過來給那幾個孩子看看。”周景說地感天動地,天地良心,仿佛他是一個普度眾生的大善人,但古夫子對上躺在木板床上被包裹成粽子目光清澈無比的學生的眼睛,嘴角不自覺抽了抽。他的學生一定是無辜的,這損招一定和他學生無關。盡管知道周景這次來肯定不是如他自己說得那麽大義凜然,仁心仁善,但這事古老夫子還是要管,就是怎麽管,他腦瓜仁有點疼。“去把孫世清孫夫子叫來。”古老夫子吩咐家裏一個書童將孫夫子喚了來。孫夫子個子很高,著青色長衫,頭戴羽巾,走路時昂首挺胸吊著眼睛。他首先看見坐在木板上的被纏得動不了的周譽,其次才看見周景。隻見周景一襲天藍色暗紋長衫,外罩輕紗,就連腰間那一枚荷包都是錦緞繡的,渾身上下隻透露出兩個大字——有錢。孫夫子目光閃了閃,飛快藏住眼中裏的算計。端著架子刻板嚴肅的對古夫子行禮,根本沒注意到古夫子眼中流露出的同情。古夫子還禮後問道:“請問孫夫子,昨日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學堂裏的學生會被傷得……傷得這樣重!”孫夫子長袖一甩,自覺瀟灑自如其實在眾人眼裏已經成了一個智障。“這個周譽實在氣人,竟然仗著自己家裏有幾個臭錢在學堂裏為非作歹、持強淩弱,把班裏的孩子都給打傷了,我判他賠了藥費,今日你可是過來送藥費的?”孫夫子吊著三角眼居高臨下地瞪著周景,指著地上的周譽繼續告狀道:“你兒子簡直冥頑不靈,根本不適合讀書,暫且不論他讀書好壞,首先上品行就過不了關,這把人打傷了為了逃避責任,竟把自己偽裝成這幅樣子,倒打一耙,成何體統!”沒等周景怎麽樣,一旁的大夫先不幹了。他吃土吃空氣活了這麽久好不容易送上個冤大頭這個老古板竟然妄圖壞他好事,要是叫這個一瞅就是‘好騙’的周老爺知道他兒子沒事,那他暗暗盤算出的好幾兩銀子的藥給吃誰啊!大夫跳腳道:“我看那個倒打一耙企圖顛倒黑白的家夥是你!我李翩梓在柳鎮開醫館縱橫數十載,這雙手妙手迴春了不知道多少人,還比不得你一個紙上談兵隻知瓜瓜叫的傻大個會看病!我已經確診了這孩子的腿就是斷了,需要將養。你一個夫子少在這裏不懂裝懂的誤診,耽誤了病人病情,也不怕天打雷劈!”孫夫子氣得眼睛差點瞪出來,再怎麽樣他到底是一介書生,講道理辯口才都可以,可遇上一個根本不講理張口就罵人的他就成了秀才遇到兵了。讓他罵迴去,那他是絕對做不到的,畢竟有辱斯文。大夫道:“好,你不是說那幾個學生傷得很重嗎,那就把他們請出來,老夫今日大發慈悲給他們治治病,我倒要看看他們胳膊腿有沒有斷!”孫夫子幹瞪眼不說話,像一隻被扯著後腿氣大肚的癩.蛤.蟆。他根本不能把學生叫出來,因為一旦叫出來他就露餡了。看他那個吞吞吐吐的樣子,古老夫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冷哼道:“這是怎麽了,莫非孫夫子真做了不公正的事情,真顛倒了黑白?”孫夫子額頭上冷汗都流了下來,他不停用袖子擦著額頭上汗支吾道:“他們都是同窗,日後也許還要同朝為官,怎麽能把事情搞得太僵,不如就讓我代勞收了醫藥費賠給那幾個學生,再說些好話,事情就算過去得了。”古老夫子道:“虧你讀的還是孔孟之道,聖人之言都讀到哪裏去了。黑即是黑,白便是白,焉能不辨黑白不明是非之理?”轉身對書童道:“去把昨日參與打架的學生請來,我要親自問問!”一來竟然來了七個,除了其中一個有明顯傷痕,眼睛也被打腫了,嘴角也破了皮外,其他的根本看不出受了傷的樣子。七個打一個!這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根本不用問了!古老夫子氣的當時就指著孫世清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氣到罵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旁邊的大夫卻跳腳罵了起來:“哦,我今日可是見了孔孟之道的讀書人究竟讀得什麽道德廉恥,這七個小子揍一個小子,竟然能判出這一個單打獨鬥的小子是施暴方,可真是孔孟的道理啊!莫非孔老夫子還教了某年某月今日一周姓小子力大無窮,僅七歲就可以以一敵七!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孫夫子羞慚到無地自容,周景卻突然不知何意竟替孫夫子辯解道:“大夫,算了,算了,診金我會正常給的,想來孫夫子也是被這幾個學生的花言巧語蒙騙了,就如孫夫子所言,日後也許還要同朝為官,今日之事便罷了!”“嗬,這位老爺仁心,可我就不明白了那學生怎麽用言語蒙騙了他,難不成是蒙騙了他的眼睛,幾個學生辯不出來?”孫夫子隻當沒聽見大夫的話,不停的擦著頭上的汗,“是鄙人受了蒙蔽,受了蒙蔽。”那幾個學生想開口辯解卻又呐呐不敢言。他們雖然打了周譽,可從來沒說什麽賠償藥費的事,那個是孫夫子提的,他們才敢要的。而至於孫夫子卻是打了一輩子雁到頭來反被雁啄傷了眼,這種商賈世家雖然錢多了花不完,可也最怕對上他們讀書人,不管再精明的商賈一旦對上他們,便說什麽是什麽了。他也是無意之中知道平時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讀書勤奮的周譽竟然是柳鎮鼎鼎大名的富商周景之子,心裏首先想到的不是別的,正是這般商賈之子能入得了一向隻收窮人之子的仁德私塾,必然是古老夫子收了周景的賄賂,私下裏開的後門。這個周景太不上道,給了古老夫子賄賂竟然敢落下他,看他怎麽好好收拾番周譽,給他點教訓。沒想到算計落了空,反而惹了一身腥。古老夫子道:“既然是非曲直已經明了,那麽以我之見該賠償的是這幾個學生。周譽用了多少藥費,周老爺盡管說出來,平攤就是了。”李翩梓恐怕周景反悔,搶先叫囂道:“五兩,五兩銀子。”那幾個學生登時就傻了,有一個竟然當場嚇哭了。五兩對於周家而言算不得什麽,扔水裏聽個響博個樂也可,但對於這幾個窮困人家孩子而言卻可能是全家人小半年的口糧,便是七個人平攤了,與他們而言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你這是訛人!”孫夫子下意識叫道。古老夫子卻瞪他一眼冷冷道:“周家有錢,便是幾百兩一隻的參也吃得起,如今你該慶幸周家沒給周譽吃那種人參。”周景道:“算了,都還是小孩子這銀子就不賠償了,隻是如古夫子所說,該明的是非還是得明,特別他們將來還都是要科舉的。銀子我可以不要,但請這幾位學生當著全班同學的麵給小譽賠禮道歉,還小譽一個公道,這個要求總是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