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婆子覺得這胰子拿在手裏都燙手, 一百文一塊,這要什麽人家才能使得起,一斤費豬肉才二十幾文,可以買四斤了, 四斤肥豬肉夠吃好幾個月了。紀婆子默默把用過的胰子放在桌上, 這是貴重的玩意,她不可不敢擅自經管了, 要是省出幾塊就都能偷著賣錢了。沈墨看見她的動作笑了:“這胰子你收著吧,和張大姐留著洗衣服用, 能省不少力氣,用沒了再來找我領就是了, 不礙事。”紀婆子這才小心翼翼收了, 弓身退下。“小墨, 看來我們還得開家胭脂水粉鋪子裏了。”沈墨道:“你是打算進些胭脂水粉合胰子一起賣?”“對,不過為了不降低鋪子的檔次,胭脂水粉也不能進便宜貨,我打算年後和範鑫商量聲,羽衣鋪子那邊左右現在連根鳥毛都沒有,也開門做不了生意,不如請他去南方跑一趟,那邊他熟,也大致能知道些胭脂水粉的價格和檔次不至於被騙了,可以都進一些上等貨迴來賣。”沈墨凝眉道:“範鑫他能願意嗎?現在他手裏有銀子,不如自己做些生意。”周景搖頭,“身在異鄉做生意沒那麽簡單。咱家香腸鋪子之所以可以開的這樣順利,是因為從一開始就攀上了楊捕頭,不管咱們親戚關係是真是假,但楊捕頭罩著咱們總是沒錯。雖然楊捕頭官不大,但縣官不如先管,要是得罪了楊捕頭,日後隔三差五地找點麻煩也是一件鬧心事。不過以楊捕頭的小名頭也就夠罩著小些的生意,所以雖然咱家手裏捏著獨一無二的染布手藝我也不敢做獨一份生意,要搞批發。怕的就是斷了別人財路,楊捕頭一個小小的捕頭保不住咱們。”“範鑫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雖然手裏現在是有銀子,但並不敢張揚,還要依靠咱們。等想他徹底在柳鎮站穩腳跟,怎麽也要三四年的時間,那會咱們安排跟著範鑫跑貨的人手,也成了。”“這樣最是完全,隻不過跟著跑貨的人要從村裏選還是另招,總之要咱們的心腹才行。”“這個我在想想,左右現在還沒出正月,鋪子也沒考慮好在哪裏賣。”菜籽油做成的胰子,摻加了蜂蜜和牛奶的被沈墨留下,純梅花瓣的送給了周譽。周譽對胰子興趣不大,隻是好奇怎麽製成的而已,看過就罷了。轉眼到了初五,王家村竟然來了各地行走的戲班子。這種戲班子居無定所,走到哪就在哪演出,要是鎮上有富貴的老爺請他們迴府上演幾天,他們就算來對了地方。要是沒有富商鄉紳請進府裏演出,就就地落腳,圈一塊地隨便演一演,得幾文賞錢算幾文。這種各地跑的戲班子往年都在南方演出的多,往北方來的少。北方雖地廣人稀,但前幾十年連年征戰,導致邊陲地區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個別太守還有縣令根本不顧下邊百姓的貧苦,一味加重賦稅,苛刻民生,致使整體北方窮於南方,經濟上不去,其他方麵自然落後。而這次韓家班會選擇來北方,完全是因為他們在南方一富商府裏演出時,聽那富商提起柳鎮,還特別講起一位周姓老爺。老班主記得特別清楚,那是當地幾位商賈頭首和名望鄉紳聚在一起閑談,因為都是當地名流商賈,平日裏鼻孔看人,從他們嘴裏說出一位後輩名字,並且讚賞不絕,自認比不上,所以老班主記憶格外深刻。還記得那位富紳講那位老爺住在柳鎮,姓周,年紀不大,生得龍章鳳姿,風采絕然,為人穩重風度,做生意更是一把好手,總有別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的奇招,會運營更會造勢。就說那一件千鳥羽衣就賺得盆滿缽滿,賺了別人幾輩子也賺不來的金銀。更說和他學了好招,以後再得什麽奇珍異寶也弄一場聲勢浩大的競拍,不愁賣賺不到金山銀山。老班主哪裏都是跑,所幸就從南方一路演到了北方。到了柳鎮打聽到那位周姓老爺迴鄉下過年了,老班主就來到王家村。踏在石板路上,看著與周圍不過隔了數裏就截然不同的環境,老班主心底一陣感慨,這位周老爺果真是位宅心仁厚商賈名流,即便富了也不忘本分,給村裏出資修了這麽規整的石板路。即使雪天雨天也不會憋在村裏出不來。“哦,戲班子?”沈墨倒是來了趣味,“我小時候看過一次,那是跟著我爹去鎮上時看得,表演的是胸口碎大石。那麽一大塊青石,壓在胸口上就能給我壓上不來氣了,可他們還用得有這麽大的一個錘子砸下去,底下那人竟然一點事沒有,起來還活蹦亂跳的,多怪!”周景見沈墨興致勃勃就道:“那請他們留下來演幾天,正好適逢正月,家裏也沒什麽事。”“好呀,景哥不如就請他們在村裏演吧,正好村裏人也沒見過,一起熱鬧熱鬧。這種戲班子的表演人多看著才有氣氛。”“行,聽你的,不過你得多穿些,外麵冷,別凍著。”周景轉身吩咐紀婆子把老班主請進來。“你們戲班子都會演些什麽?”下首立著的中年男人給周景先規規矩矩作揖後,垂著腦袋道:“時下正火的小曲小人班子裏都會唱,也自己編了幾個小故事,不知道老爺喜歡聽什麽,小人班子裏都可以演。”老班主說話時規規矩矩彎腰垂首,雙眼盯著地麵,不敢亂看。“我夫郎喜歡新奇的玩意,比如胸口碎大石,空手下油鍋,這些你們戲班子可會?”“迴老爺,隻會一點,小人戲班子裏還是以唱戲為主。”周景詢問地看向沈墨,沈墨點點頭。周景這才道:“會什麽就演什麽吧,我們還在鄉下住三天,就請你們演三天,每天上午兩個時辰,下午兩個時辰,中午休息一個時辰。一日三頓午膳我們供,但我們隻準備菜品和米麵,需要你們自己出人手做。這三天晚上可以住在我府上,但隻能住在前麵作坊裏,不準在府上亂竄,否則別怪老爺我按個偷竊的罪名給你們送官。”老班主忙跪倒在地,“小人一定嚴家約束戲班子裏的弟子,絕不敢滋擾府上。”“那你就下去準備吧。”老班主聽那位老爺嚴厲吩咐完他,轉首就用一種十分柔和的語氣對他夫郎道:“你去迴去穿厚一點,把大氅穿上,另外我叫人帶幾個手爐你捧著,座椅也鋪上層厚毛皮子,別凍到。”這番周到細致的囑托,在大戶人家裏很少能聽到當家做主的老爺這般對家裏夫郎說,一般都是夫郎們囑咐家裏老爺。老班主不由得想知道那位周夫郎是何等天香國色,能被這樣一位大人物這般溫柔細致的對待,大著膽子偷偷的覷了一眼。戲班子在村裏一塊空地安營紮寨,擺上戲台子,化妝描眉,穿上戲服,準備演出。台前一米處擺了五張桌子,是留給周景沈墨周譽、沈霖王仁、還有王福祿郝玉蘭和王家兩位兄嫂。王家大嫂也跟來了,但神情頗為緊張,和沈墨周景打招唿的時候束手束腳,一眼就叫人看出心虛。沈墨猜出大概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但觀沈霖精神頭不錯,麵上也沒不鬱,再者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就沒問,隻做不知。幾人坐在前麵,後麵則站滿了村裏人,戲班子很少來村裏演,也算機會難得,幾乎整個王家村都出動了。人群中沈大娘家的新媳婦叉著腰嘖嘖評判道:“周家老爺真是大手筆,聽說請戲班子在咱們村裏要演三天呢,這得不少錢吧。”“可不,不過這對於如今的周府而言可是小錢了。你看跟著周老爺幹的那個程昱,從前窮成什麽樣子,說是因為個矮說不上媳婦,可誰不知道其實人家姑娘都是嫌他家窮。這才跟著周老爺幹多長時間,你看就買了宅基地還蓋起了三間大瓦房。這程昱娘也是為她兒子操碎了心,怕別人不知道他兒子有本事了,硬是咬著牙做主分了家。如此一來,分家後程昱買地蓋房子,這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訴村裏人,他有錢有本事,姑娘們可以依托他,盡管上門求親。別說,這招還真靈,咱村的我不知道,外村好幾個才十七八的小姑娘家裏都跟我打聽他呢,聽那話要是宅基地和那三間大瓦房都是程昱自己的,就十分願意嫁過去。”旁邊一婆子道:“這是程昱的運氣。想當初誰有你婆婆風光,周老爺家裏最先剛起來那會兒最照顧的就是你婆婆家裏,衣服用她做,還把供雞鴨的生意給她家做,另外還請她兒子做工。這都是周家夫郎感念你婆婆在他窮時對他伸過手,那陣,你不知道村裏多少人羨慕的眼睛都綠了。可後來也不知道你婆婆怎麽想的,竟然就異想天開覺得周夫郎親弟弟竟然會看上她兒子,請了媒婆去周府說親。說親就說親,瞧不上則罷了,以周老爺和他夫郎的人品也不會說什麽,可誰知道你婆婆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提了一堆無理要求,好不給周老爺麵子。氣得周老爺當時就把媒婆轟了出來,等到後來王管事接手了,更是直接就不讓你婆婆家裏供貨了,連個像樣的理由都不肯找,明擺著給他夫郎出氣。”王柏川婆娘撇撇嘴,“也不撒潑尿照照她兒子什麽德行,別說人家王夫郎瞧不上他的,就是我當初還不是因為那老虔婆騙我她家有周家供貨的生意,我才肯嫁過來,結果,嗬嗬,竟是一場騙局。那個老虔婆還有過案底,可憐了我肚子的孩子,有這樣一位奶奶,沒生出來,就絕了仕途。”村裏人都心知肚明,要不也沒幾個讀書的,不過還是附和兩句。說著話,戲台上就表演起來,先演得正是周景點名的胸口碎大石。剛才還鬧哄哄地人群瞬間靜下來,眼睜睜看著那麽一大口石頭壓在一瘦小的漢子胸口,另一個拿了瞅著都嚇人的碩大無比的錘子竟輪著就砸下去。幾個膽小的小婦人嚇得捂住眼睛失聲尖叫起來,竟不敢看了。周圍也都是倒一口冷氣的聲音,結果不過片刻就成了一陣喝彩和掌聲。漢子們哄著自己婆娘,“你看,那個人沒事,又活蹦亂跳起來了,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功夫,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氣功!”戲台上換道具的功夫,人群中一陣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沈墨這個兒時看過的,也跟著激動不已,鼓掌喝彩。沈霖更是一眼不眨地看,王仁怕他害怕驚到肚子裏的孩子,伸手捂他的眼睛,被沈霖一巴掌拍來,不滿意地對他瞪眼。王福祿和郝玉蘭都沒工夫理會邊上的小兩口,全都入迷了。接下來就是空手插油鍋,滾燙的油鍋裏扔進個小麵團瞬間就炸熟了,可那漢子卻生生把手插了進去,引得一片驚叫連連,結果竟什麽事也沒有。這把村裏人稀奇的,議論紛紛。這是知道是個雜曲表演,要不還真的當成神人。不怕油鍋炸的可不是神人嘛。之後又表演噴火和走鋼絲,就演起了戲劇。都是些民間耳熟能詳的故事,比如黃梅戲、王婆罵雞,巧婦難做無米之炊等等。把沈墨聽得簡直入了迷,中午散戲後還意猶未盡,孜孜不倦地討論。難得的是周譽竟也很喜歡,一向寡言的孩子和沈墨竟嘮了幾句。周景感慨到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還是喜歡稀奇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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