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幾日後,周景領著沈墨出去散心,走到酒樓下,正撞上喝到爛醉如泥的範鑫。“範掌櫃?”周景半攙扶著他,“你怎麽喝了這麽多酒?”範鑫醉眼朦朧地盯著周景看了半晌,大約也沒認出他是誰,亦或者也不在乎他是誰,抓著周景就嗬嗬笑了起來。“喝這麽多酒又怎樣,還是醉不了,夢裏還是見不到她。她一定恨死我了,憑生我最遵約守時,從不肯晚一息,偏偏就那一日被事絆住了腳,就要付出一生的代價嗎?”範鑫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瘋瘋癲癲。但足夠周景沈墨猜出大概,“你不是娶親了嗎?為什麽還惦記著趙翠。”“娶親!”範鑫竟然哈哈大笑起來,“那不過是我的臆想罷了,我做夢都想娶她,可她卻不見了,我便幻想自己已經娶了她,四處和人說,做了美夢罷了。你們知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地方,走了多遠的路,去了多少個大大小小的縣城,打聽了多少人可是從來沒人看見過她。這裏,柳鎮,每個角落,連隻狗,路邊的乞丐我都問了,還是沒人見過她。”範鑫瘋瘋癲癲道:“對了,我還沒問過你們吧,你們見過她嗎?”範鑫從懷裏掏出一張女畫,紙張泛黃,畫的正是趙翠。“這個就是我夫人,名叫趙翠,你們見過她嗎?要是見過,就告訴她,我找了她好久好久,可是到處都找不到,我好想她。”範鑫已經醉的稀裏糊塗,自說自話後就摔在地上唿唿大睡了。“這是一場誤會,範鑫他一直在找你。”範鑫被周景和沈墨架迴周家,“至於他嘴裏的那個夫人應該就是你,等他醒來,你可以好好問問他。”趙翠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她沒想到她不見了這麽久,範鑫就一直找了她這麽久。第65章 千鳥羽衣範鑫睜開眼睛看見朝思暮想的人在眼前, 眼淚立刻就流了下來。“翠翠, 這麽多年了,你終於肯入我夢中。那日,並不是我沒去, 而是我要安置咱們家裏人, 我爹我娘幾個弟妹,還有你姨娘。如若不安置妥當他們, 恐怕我們這一走是自由如意了,可他們……以趙老爺的性子是不會放過她們的……”範鑫淚流滿麵, 渾身酒氣並沒有散盡,人卻頃刻間清明。一個漢子生生淚流滿麵,失聲痛哭, 無助地如同一個孩子般試圖解釋著。“等我安置妥當他們趕到那裏時,你, 你卻不見了。事後我就到處找你,但怎麽也找不到。沒過多久, 我就聽聞曾有一夥人販子流竄到咱們那裏, 我便猜測你是否被他們拐了去, 一路打聽一路找到這裏, 可是我扔沒找到你。翠翠請你告訴我, 你到底在哪裏,我究竟應該去哪裏找你。縱使千山萬水, 我也絕不相負。”範鑫以為他在做夢,隻一心顧著剖白, 根本沒注意到寢房裏還有兩個人。趙翠哭到不能自己,幾度哽咽,還是範鑫把她抱到懷裏不停安慰。“鑫哥,我不怪你,是我自私了,我誰都沒考慮,隻顧著自己逍遙,幸好有你,要不然,我姨娘不知要被我連累到怎樣。”兩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範鑫從醒來就根本沒注意到房裏還有他人,至於趙翠是哭到忘了。周景和沈墨悄悄退了出來,一出門口就看見周譽站在門外。“爹,阿麽。”周譽跟了陳夫子不過讀了幾十日書,身上竟有了讀書人的氣質,這這氣質較其他讀書人的書生氣不同,是一種雖有禮卻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我聽見哭聲,過來看看。”“你都聽見了?”周景問他。“嗯。”“可有什麽感想?”周譽一板一眼迴道:“有些事不能流於表麵,太過想當然,往往事實藏於表象下。”“好,不虧是我兒子,聰明。”周景自豪道:“我有心將你送到鎮上私塾裏讀書,現在有兩處合適的。其一是古老先生的‘仁德’私塾,其二是鄒先生的‘雅正’私塾。古老先生的私塾裏大多收授的都是家境貧寒的學子,而鄒先生那裏收授的大多是商賈之子。以咱們家如今家世來看,你更適合‘雅正’私塾,可我的意思卻是想讓你去‘仁德’私塾。因為‘仁德’私塾近三年出過三位秀才,而‘雅正’私塾卻不曾出過一位秀才。據我所知,‘雅正’私塾不過是商賈鄉紳們充點門麵的地方,學不到真正的知識。”“可你要是想去‘仁德’私塾,應該明白士農工商,咱們商人在末流,恐怕去了那裏,也許要受到排擠,這你可怕?”周譽跟著鄭六流竄於鎮上各處做工時,曾路過‘仁德’私塾,私塾裏稚氣的朗朗讀書聲是那樣吸引他,縱然那時一個字也聽不懂,時常繞遠也要從私塾門前路過,為的就是聽上一聲朝氣蓬勃的讀書聲。那時的他從沒想過,可以說根本不敢想有朝一日會以學子身份步入那間私塾。而至於‘雅正’私塾,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從前路上時,從不分時辰,總有商賈家的孩子在門口玩笑打鬧,似乎很少能聽及學子的讀書之音。於周譽而言,他心裏一直有個夢,很美的夢,夢裏他的親生爹娘如沈墨周景一般開明寬厚,對他也是這般如珠如寶,隻是夢裏那個地方不在柳鎮,而在京都。即便知道那僅是他太過臆想有一對那樣可親可敬的父母所致,他還是想要去看一看,親眼見一見夢中生身父母住的地方。周譽道:“爹,我想去‘仁德’私塾,我想科舉。”周景問:“想好了,哪怕被排擠,哪怕被欺負也願意?”周譽堅定道:“雖願意,我卻不會使自己被欺負的。”周景哈哈大笑,“好,不虧是我的兒子。欺負咱們可不能幹挺著,是要使法子還迴去的……”周景還要要說什麽,突然閉嘴不語,麵露尷尬,因為屋子裏傳來陣陣君子非禮勿聽之音。沈墨麵色倏然綠了,牽著周譽的手快步疾馳而去,被他牽著的周譽,悄悄紅了耳朵尖,似懂非懂。等範鑫趙翠冷靜下來已是天黑,灶上給他兩溫著飯。趙翠壓根就沒好意思露麵,範鑫一個漢子也造得麵紅耳赤。“周老爺,在下唐突了。”範鑫試圖解釋,可惜說來說去,那些話也解釋不了在主家裏偷了人家奴婢的事實,幹脆就不解釋了。“周老爺,在下範鑫在這裏還要多謝您和周夫郎出手相救使翠翠免落煙花之地。此等大恩大德範鑫無以為報,願意為周老爺鞍前馬後,竭盡忠心。隻是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範鑫已經從趙翠口中得知沈墨周景救她一事,心裏既後怕,又感激不盡。周景大約知道是何事,他早就想過,以範鑫如今身份財勢他自不可能讓自己夫人做他家婢女,肯定是要贖人的。周景也不會做惡人壓著不放,但也不會讓這麽一個好機會白白溜走,如範鑫這等品行留在他鋪子裏做掌櫃,周景才能放心。周景便賣人情道:“周掌櫃不必如此客氣,有什麽事你盡管說,但凡能幫上忙的,我都會盡力所能。”沒想到範鑫竟給他跪下了,如此大禮,周景不敢受,連忙扶他,範鑫卻並不起來。“周老爺,在下請求你還翠翠自由之身,您盡管放心,翠翠這段時日在您家裏所見所聞絕不會說出半個字,在下也絕對不會問,在下可以發誓,贖走翠翠絕不是想要知道您家生意上的什麽事,完全是單單隻是為了我們二人的情意。您救了翠翠的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願意獻上千鳥羽衣聊表心意。”“千鳥羽衣!”這種羽衣周景曾聽聞過,和羽冠做法大同小異,都是釆自各種珍鳥身上最漂亮的羽毛製成。隻是這采羽的過程十分殘忍,要鳥活著的時候生生薅掉它最豔麗的羽毛,聽聞隻有活著的時候薅下的羽毛才會保持在鳥身上的豔麗色澤和靈性,每一根上都帶著鳥最深沉的痛楚。看見周景麵色不好,範鑫就知道他想到了什麽。心下一凜,許多商賈為了賺錢,可不在乎小小的幾十隻幾百隻珍鳥的生命。可眼前這個周老爺雖然是個生意人,但良心卻並未被金錢蒙蔽,他聽說千鳥羽衣首先想到的是並不是金錢,而是那些小鳥的痛苦。範鑫心裏隱約有了某種想法,忙道:“周老爺,您不必擔心,這千鳥羽衣,雖是收集鳥身上最豔麗的羽毛,卻並不是通過那般殘忍手段所得。這千鳥羽衣我本是打算獻給翠翠的父親趙老爺,用來求去翠翠的聘禮,所以怕沾染了珍鳥的怨氣不靈驗,故而每一根羽毛都沒敢從珍鳥身上活拔,而是守在珍鳥群聚的幾處河邊,挑斂它們掉落的。不過您千萬別以為這些羽毛色澤會不鮮豔,它們全部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耗費三年之久,動用許多人手才得來這一千根。”便是活捉珍鳥生拔羽毛,要得到最漂亮最豔麗的也不過就那幾根,真不知道範鑫為了收集那些羽毛卻不傷害珍鳥付出了多少艱辛。“周老爺,如今在下願意用這千鳥羽衣換取翠翠自由,忘您成全。”單從情意上講,其實隻要還了他當初買趙翠的銀子周景便願意放人,沒想道範鑫竟然願意獻上千鳥羽衣。這千鳥羽衣如若做成,那才是重金難求。這是周景占了天大便宜,甚至有趁人之危之嫌。“你先起來,趙翠的賣身契我叫我夫郎給你取,隻是這千鳥羽衣我卻不能收,如若收了我周景豈不成了趁火打劫之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夫郎在異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後來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後來者並收藏夫郎在異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