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聞這血腥氣的濃重程度,這人受的傷怕是不輕。  若是不管,實在不知這人會何時咽氣。  蘇少眠在神醫穀長大, 自小受的教育讓他無法就這麽放著一個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的人不理。  蘇少眠的腳步頓了頓, 他在原地躊躇了半晌, 終於還是抬腳朝著血腥味最濃重的方向走了過去。  今夜月色不錯。  原本還有些遮蔽著月亮的雲朵漸漸散開, 地麵上灑下一層潔白明亮的光亮。  蘇少眠看著倒在自己不遠處的人影,臉色莫名。  隻見在距離蘇少眠幾步遠的小巷路,正靠著牆坐著一個人影。  那人靠坐在小巷光線陰暗的一邊,昏暗的光線隻堪堪將他的半張臉照亮,男人又穿了一身黑,這小巷如此陰暗,若不是血腥氣過於濃重,常人若從這裏附近經過,根本發現不了他。  男人似乎受了不輕的傷,他正一手捂著自己肩頭仍在流血不止的傷處,一手卻仍緊緊地握著一把折扇。  此時折扇上已經浸滿了血漬。  應該是聽到了蘇少眠的動靜,男人正側著頭抬眼向他看來,眼中充滿了戒備。  明亮的月光將他的半張臉照亮,是……沈瀾洲。  距離之前在酒樓一別,蘇少眠已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沈瀾洲了。  他知道沈瀾洲還在鳳城裏,鳳城如今是魔教教徒活動最頻繁的一座城池,鳳城地處交通要塞,邪道如今剛東山再起、勢力未固,沈瀾洲若想鞏固邪道的地位,鳳城自然是一座他萬萬不能放棄的城池。  因此沈瀾洲在短期內自然是不可能會離開鳳城的。  但這一個多月來,沈瀾洲從未在蘇少眠眼前出現過,久而久之,蘇少眠都快忽略了自己如今還與這人同處一城的事實。  此時驟然在這裏見到沈瀾洲,蘇少眠自然是一時間很是驚詫的。  他愣愣地看著眼前仿佛受傷頗重的沈瀾洲,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若放在幾日前,蘇少眠心中還滿是對沈瀾洲的怨憤,突然噴到沈瀾洲,他自然不會有什麽多餘的感想。  可現在……  想到自己幾日前從某門派弟子口中聽到的信息,蘇少眠對沈瀾洲此時的觀感就已經完全不同了。  蘇少眠站在那裏,呆呆地看著不遠處的沈瀾洲,幾次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在沈瀾洲似乎也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蘇少眠。  沈瀾洲的表情裏顯然也是閃過了一次驚詫,眼中原本深藏著的戒備卻是瞬間消除了。  他似乎受傷不輕,至少蘇少眠觀沈瀾洲此時的麵色,隻覺他現在臉色實在蒼白,像是失了不少血,連帶著連力氣也失去不少。  他雖仍緊握著手中的折扇,看他現在的樣子,也不知還沒有力氣能使出全力的一擊。  不過沈瀾洲到底是沈瀾洲,不管在什麽時候,他都能保持從容不迫。  沈瀾洲先是看了蘇少眠一眼,盡力使得自己靠著牆壁站起身來,好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狼狽。  蘇少眠見他這樣,連忙上前去扶住他。  沈瀾洲似是有些沒想到蘇少眠竟突然對自己這樣熱情,男人的動作顯然頓了頓,開口說話時語氣卻仍是從容不迫的:“蘇公子怎麽在這裏?”  似乎是擔心被旁人聽到,沈瀾洲說這話時特意壓低了嗓音,聲音低低沉沉的,染著笑意,顯得分外動人。  蘇少眠還未來得及迴答,沈瀾洲卻是在側耳聽了聽周圍動靜後一皺眉,又道:“追殺我的人還在附近,蘇公子若願意,不知可否麻煩蘇公子……”  沈瀾洲如今受著傷,說話有氣無力的,語速也慢。  他這一句話還未說完,蘇少眠便已經扶住了他,一邊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打量,一邊扶著沈瀾洲往外走。  蘇少眠神醫穀出生,做事向來光明磊落,這一年來雖然在外行走,不過顯然之前也從未經曆過這樣“偷偷摸摸”的情況。  蘇少眠顯得有些緊張,他的嘴唇被抿成了一條直線,表情裏滿是認真的意味,配合著他因過分清秀而顯得有些稚氣的麵容,竟顯得分外有趣。  上次見麵時還一副恨不得離自己三米遠,與自己劃清界限的模樣。  現在竟卻又表現得對自己的安危這樣關心嗎……  沈瀾洲看蘇少眠這樣,一愣之下不知為何卻竟是低聲笑了起來。  隻覺得蘇少眠這個人,真是每一次見麵都能給他不同的體會。  蘇少眠自然不懂沈瀾洲為何突然發笑。  他一邊小心地扶著沈瀾洲,一邊卻是忍不住迴頭瞪了沈瀾洲一眼,眼中滿是讓他安靜的警告。  雖麵上表現的兇狠,可蘇少眠一雙扶著沈瀾洲的手卻是溫柔極了,偶爾視線略過沈瀾洲受傷的街頭時眼中的擔憂也是完全做不得假。  沈瀾洲又是一笑,揚了揚眉,表示自己定不會再發出聲音,會乖乖地跟著蘇少眠走。  男子俊美淩厲的眉眼間滿是一副含著笑意的乖巧示弱模樣。  蘇少眠又瞪了他一眼,見他這幅表情這才終於一臉滿意。  蘇少眠功夫不高,他並不能感受到這裏附近究竟有幾個在追殺沈瀾洲的人,若是不小心被撞見,以蘇少眠的功夫和沈瀾洲此時的情況,定然是對付不了的。  好在這地方距離蘇少眠如今居住的地方倒是不遠。  蘇少眠來鳳城之後本想和之前一樣找個便宜的客棧住了,未曾想他來鳳城的第二天,因緣巧合之下救治了城中的一個老婦。  那老婦家就住在鳳城城中,家中恰好有一處獨立的院落空著。  老婦感念於蘇少眠的救助之情,便邀請蘇少眠來自己家中居住,擔心蘇少眠不願還特意言說會收取錢財的,仍按照客棧的標準。  蘇少眠想著有個獨立院落居住著總比在客棧方便些,又見老婦說的情真意切,便同意了她的邀約。  那老婦的房子就在距離這裏不遠的地方。  此時夜深,老婦一家人早都已經休息,好在蘇少眠這借住的小院地方雖小,卻有獨立的臨街大門。  蘇少眠掏出鑰匙開了門,小心翼翼地扶著沈瀾洲到了屋內,給沈瀾洲倒了杯茶水,之後便急急忙忙地離開了,片刻之後才迴來,手裏卻已經拿了擦血的布巾和治傷的藥膏。  沈瀾洲這些年在江湖裏挨的刀也不算少,這次的傷說輕不輕,說重卻也不重,遠沒有到他無法忍受疼痛的地步。  因此當蘇少眠來為他治傷,沈瀾洲竟是全程連眉頭都沒怎麽皺一下,唿痛更是一聲也無。  蘇少眠為沈瀾洲包紮好了傷口,隨手將藥膏放到桌上:“行了,明日我再開個方子,你連吃上幾日,休養一陣便就可以了。”  沈瀾洲笑著道:“如此多謝蘇公子了。”  蘇少眠聽沈瀾洲仍在稱唿自己為“蘇公子”,手下的動作一頓,但想到自己一月前的話,卻也知沈瀾洲這樣稱唿自己並沒有什麽問題。  當初是自己親口說的話,蘇少眠又是那樣一個內斂的性子,自然是不能在此時再說什麽。  蘇少眠這般想著,便隻顧著背著身低著頭,作勢忙碌地整理桌上的東西:“那、那你就早些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說著便要低著頭離開。  蘇少眠這院子雖然小,但房間卻是不止一個的。  隔壁的幾間房間都空著,蘇少眠再去尋一間住著便可以了。  沈瀾洲卻沒有由著他這樣躲避離開。  他一把拉住蘇少眠,道:“蘇公子一月前還對沈某避如蛇蠍,看著沈某的眼神直像是在看什麽髒東西。現在對突然對沈某這樣體貼……蘇公子,沈某不太聰明,還容易多想,公子這樣做,我可是容易自作多情的。”  這話雖然說得仿佛在示弱,但沈瀾洲這語氣裏滿是笑意的樣子,倒分明更像是胸有成竹。  不過這人也向來這樣,魔教教主沈瀾洲,在什麽事情上示弱過?便是在感情上,他想來也是那個喜歡運籌帷幄、掌握主動的一方。  蘇少眠端著裝滿藥品的托盤背著身躊躇半晌,終於還是轉過身。  蘇少眠看著沈瀾洲,目光清澈卻堅定:“沈教主日前來找我,可是因為……對我有意?”  蘇少眠這話說得直白,沈瀾洲卻是實實在在地被他楞了一下。  不怪他,蘇少眠向來表現得內斂溫和,甚至有些羞澀,再加上他出生神醫穀,身上帶著點正道人士特有的正直和收斂天真,沈瀾洲從來沒想到,有一天竟能從蘇少眠的口中聽到他說出這麽直白的話。  實在是有些不符合蘇少眠往日裏的形象。  不過沈瀾洲畢竟是沈瀾洲,驚訝也隻是一瞬的。  沈瀾洲抬眼看向蘇少眠,他的唇邊重新帶上了如常的笑意。  沈瀾洲斜靠著床頭,他的衣裳還有些淩亂,今夜月光皎潔,隻更顯得他風流俊美,不似世間人。  沈瀾洲慢慢地笑起來,他的眼中重新氤氳出一種運籌帷幄的溫柔來:“是,沈某確實是一直對蘇公子有意思。”  他挑眉而笑,接著道:“隻是不知蘇公子意下如何?”  依稀間仍是當初那個蘇少眠熟悉的沈瀾洲。  沈瀾洲向來這樣,他風流多情、灑脫不羈,這個人仿佛身來就是為蠱惑人心來的。  蘇少眠當初見到他的第一眼,便看穿了沈瀾洲這性格。  可便是那樣,蘇少眠也仍受不住沈瀾洲的誘|惑,雖心中不停地警告自己,卻還是一頭紮進了這名為“沈瀾洲”的陷阱裏去。  也許是生得過於好看的人總是有特權的,哪怕那人再如何在你麵前表現出一副漫不經心的遊戲人間的模樣,你也仍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被他俘虜。  隻因沈瀾洲這幅運籌帷幄的樣子實在太有吸引力了啊。  他笑著坐在那,他腳邊在明確地向你展示著他設下的致命陷阱,可當你看著他的笑容,你便知道,你抵擋不住他。  他的笑容裏,寫滿了一句話——“我知道你哪怕明知道,也會跳下去。”  蘇少眠便走過去,在沈瀾洲胸有成竹的目光裏,將自己的手放入了沈瀾洲朝他伸過來的手心裏。  就像沈瀾洲早就知道的那樣。  蘇少眠為何會突然變了對沈瀾洲的態度?  答案自然是很明顯的,因為他知道了當初的真相。  大抵是運氣使然,那日蘇少眠在藥房中替人義診,卻在不經意間聽到幾個受了傷來包紮的武林人士的聊天內容。  這才知道了當初有關木纏果實的一切真相。  尋常武林人士當然是不會知道這真相的,但這幾個武林人生恰是天山派弟子,還是天山派中頗有地位、又恰好與浣花派交好的。  這一來二去之間,便了解了當初的真相。  這種事情天山派弟子們為了葉呈的名聲自然也是不會隨便到處去說的,但因為當時是在藥房中,周圍除了幾個同伴又隻有蘇少眠一人。  弟子們自然不認識蘇少眠,以為他隻是個普通的鳳城大夫,又見他這樣年輕,完全沒有把他放在心上,這才忍不住彼此間說起了這個八卦。  被蘇少眠聽了去。  蘇少眠聽到這信息自然是震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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