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女無一人相信孟布彥的說辭。

    她們皆有默契,若韓拓當真想將顧嬋接迴營寨,也會親自前來。

    而且,紅樺與白樺從未聽過玄甲軍裏有孟布彥這號人物,就算她們離開軍中已有近三年時間,但能替韓拓執行這等人物之人必是親信,斷不可能是突然竄起的無名之人。

    孟布彥去並未打算去管她們相信與否,直接做出手勢示意道:“王妃,請。”

    說話時,如鷹般犀利的雙眼緊緊盯著士兵包圍圈中的四名女子,顯然不能確定究竟哪個才是靖王妃。

    白樺率先出聲質問道:“你說你是王爺派來的,可有信物?若無信物,則無法證明你身份,我們自然不會跟你走。”

    “哦,”孟布彥笑了一聲,“事出突然,走得太急,信物忘了帶。”

    明明是找借口,卻連謊話都不肯用心編圓,擺明仗著人多欺負人少,不管她們願不願意都要強行帶走。

    顧嬋剛欲上前一步與他對話,卻突然被在傅依蘭從後麵暗中拽了一下腰帶。

    傅依蘭用的力氣很大,顧嬋隻覺小腹上被狠狠地勒了一下,疼得不行,行動自然便緩下來。

    傅依蘭趁機上前,挺胸抬頭,高昂著下巴,擺出一副目中無人的架勢來,冷冰冰道:“既是如此,孟大人還是請迴吧。若王爺責怪,你便請他親自來找我問罪好了。”

    她自認王妃,雖是強作鎮靜,口氣倒還自然輕鬆,仿佛如同當真打發下屬一般。

    白樺和紅樺都是丫鬟打扮,又因為兩人實際上是女護衛,因此服裝首飾都極為簡單,一眼便可認出並非主子身份。

    至於顧嬋和傅依蘭,兩個不論是衣服質料,還是首飾華麗程度,都差不多。下晝時無事可做,她們還互相給對方梳了幾乎一模一樣的墜馬髻。

    孟布彥從前沒見過她二人,此時自是無從分辨得出誰是真正的王妃,見傅依蘭主動承認身份,也並未有所懷疑。

    “末將恐怕不能如王妃所願。”他說到此處故意停頓幾息,吊足了四女胃口,才繼續道,“三日前瓦剌大軍突襲,王爺率兵迎戰,中了埋伏,身受重傷,隻怕無力迴天,因此特命我接王妃前往大營見王爺最後一麵。”

    顧嬋腦中“轟”的一聲響,身子一晃,幾乎沒暈厥過去,幸而紅樺一直在旁挽著她,才未曾摔倒。

    孟布彥不動聲色地掃了顧嬋一眼,又向著傅依蘭拱手道:“

    實在是事出突然,末將唯恐耽擱了時間,因此並未拿信物,還請王妃見諒。事關重大,王妃勢必要隨末將前往才行。”

    說不去有用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韓拓留下的六十名侍衛,分為三組,分別守在墨染閣外、墨園內圍以及在園內巡視,白樺吹竹哨招去荷塘的便是機動巡視的二十人,其餘的顯然已被孟布彥一夥解決掉了。

    以白樺、紅樺還是傅依蘭的武功,不是不可以拚死一搏,然而那沒有意義。

    若孟布彥所言非真,他故弄玄虛的緣由且不問,至少暫時並不想傷害她們。她們四個如今是人砧板上的魚肉,最好的自保方式不是這百餘名士兵搏鬥,倒不如順勢而為,之後另尋機會反擊也好逃走也罷,總比在這裏莽撞送命來得好。

    何況還有一半幾率他所言非虛,若此時不跟去,韓拓真的出了事,那可要令顧嬋後悔終身。

    思前想後,四人最終還是順從了孟布彥,由他安排登上馬車。

    車行一路向西北而去,天蒙蒙亮的時候,還當真到達了一處營寨。

    隻是這營寨比韓拓那處規模小得多,伴著朝霞放眼望去,最多也就幾百頂帳篷而已,總人數應當不超過五萬。

    “王爺在何處?”顧嬋隻做不知其中蹊蹺,一下馬車便開聲問道,“還請孟大人快帶我們去見王爺。”

    孟布彥這時也不再假裝,直接道:“王爺暫時未在寨中,等他到來我必定第一時間通知王妃前往相見,先請王妃去帳中休息等待。”

    無需他刻意吩咐,自有兵士主動上前帶四女前往。

    “此處是將軍專為王妃準備的營帳,請王妃與眾位姐姐在此好生休息,帳外有人十二時辰聽候傳喚,有事隻管吩咐便是。”

    帳內一張大床,床上鋪著白狐裘床被,地上鋪著一色的狐裘地毯,毯上置一矮幾,四麵各一裘皮坐墊。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家具。

    紅樺心中有氣,隻看一眼,便向那兵士挑剔道:“你們恁地小氣,連桌椅櫃凳都不舍得給我們王妃用麽?”

    士兵垂眸答道:“小的會向將軍迴稟,就說王妃對帳內陳設不大滿意,需要再做調整。”

    言畢,便借此為由告退。

    不多時,果然有人進賬來重新布置。

    不過,隻是在大床外側辟了地方出來,拉了油地氈,布置成一處足夠三人躺臥的地鋪,鋪蓋

    依舊是用狐裘床被。

    之後,便再無人進帳來。

    顧嬋一直坐在地毯上,手撐在矮幾上側支臻首,反複打量周圍略顯怪異的布置,好一陣才向三人道:“我看那孟布彥未必是小氣,狐裘比錦被貴價得多,他卻用得毫不吝嗇。”

    “那他打得什麽主意?”傅依蘭跪坐在她身旁,接口問道。

    顧嬋答:“我覺得,他可能是怕我們尋死,錦緞被麵撕開後可搓成繩,”她說著,手往頭頂架木一指,“若有心尋死,踩著高桌或高登,便自掛東南枝了,這矮幾太低不夠高度。”

    前世裏,因新婚夜時她暗藏金釵尋死,韓拓後來有一段時間,便是這樣對付她的,收走了鳳儀宮內所有尖銳的器物,被鋪也換過,隻不過家具沒搬走,差使了若幹心腹寸步不離的盯著她。

    “也有可能是怕我們借機傷人。”白樺道,“我與紅樺都會功夫,可運氣劈開椅凳,屆時便有棍棒武器,說不定還帶有尖刺,一戳便是一處傷。”

    之後幾天的情形,不斷證明她們的推測正確。

    孟布彥雖然未再出現過,但他的手下待顧嬋等人卻十分周到。

    不論是三餐還是茶水,都有人定時送到,覺不叫她們渴著餓著。

    膳食菜色豐富美味,茶水是今年最新鮮的明前龍井,用來款待貴客都毫不失禮。

    隻是,每次送飯送水來的婆婦,都會待在帳內看著她們吃完喝夠,然後立刻將所有餐具壺盞等收走,一件不肯留在帳篷內。

    顯然是因為那些器皿皆是瓷質,打碎後即可傷人也可自傷。

    帳內防得緊,帳外亦是,一隊士兵十二時辰不間斷地看守著。白樺借口討要茶水出帳看過,但也隻數到帳前十五人,帳後人數還未知。

    這日歇午晌的時候,顧嬋在睡夢裏,聽到帳外有女聲喧嘩。

    “為什麽不讓我進去?”

    語調挑高尖刺,仿佛極憤怒一般,聲音好像有些耳熟,但這語氣很陌生。

    顧嬋迷迷糊糊地翻個身,半夢半醒之間,又聽到士兵恭敬卻不退讓的答話:“小的不敢為難夫人,隻是首領吩咐過,除了日常送飯灑掃的仆婦,旁的人一概不許出入。若出了紕漏,便以軍法處罰,一人犯錯,全隊同罰。小的實在承擔不起,還請夫人見諒。”

    “紕漏?什麽紕漏?你的意思難道是說我是奸細麽?好大的膽子,竟然汙蔑我,若叫首領知道

    了,你以為你便不用受罰麽?”

    那女聲聽起來又添了幾分氣惱,她聲音響亮,顧嬋被吵得漸漸清醒過來,翻身坐起,見身旁的傅依蘭與地鋪上的紅樺、白樺也都已醒來,四人皆未作聲,隻互相交換過莫名其妙的眼神。

    “小的不敢,小的不是那意思。”士兵連連道歉,“請夫人切勿與小的計較。”

    “嗯,行了,饒過你了。”那女聲仿佛從鼻子裏哼氣似的說了幾句,擺出大方寬和的姿態,然後話鋒一轉,又迴到最初,“隻要你讓我進去……”

    士兵自是不肯的,兩人再次爭執起來,隻聽那女聲又漸高昂起來,“……別以為瞞得緊我便不知道,首領那天夜裏帶迴在四名美貌女子,日日好吃好喝的供養著,被鋪還全都是狐皮裘,擺明是納了新人,我……我不過是過來看看幾位新妹妹,大家聊聊天親近一下,往後在營寨中也好不那麽寂寞,”她說著說著竟然帶起哭腔,“你們防我防得這麽緊,是以為我要做些什麽,難道以為我會害她們不成……”

    “小的不敢妄自揣測夫人心思……”士兵連忙道,“若是夫人有此打算,不如先於首領商量……”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瞞著首領行事?”女聲瞬間又拔高起來,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意味。

    “小的不敢……”士兵終於發現自己怎麽說都能被挑出錯來,索性隻管反複強調這四個字。

    顧嬋抱膝坐在床頭,那女聲聽起來很像一個人,可是,怎麽可能……

    帳外又吵嚷一陣,那女子十分伶牙俐齒,終於漸漸占了上風,被允許進入帳篷。

    隻見賬簾一挑,窈窕的鵝黃色身影晃了進來,顧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竟然真讓她猜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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