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拓這一問可真是把顧嬋給問倒了。

    那白玉觀音墜顧嬋從記事起便戴著,但從來沒人告訴過她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她習慣了有這麽一樣東西也想不起去打聽它的來曆,不過想來不外乎寺廟裏求來或者長輩所贈。

    聽韓拓的口氣,他似乎知道似的。

    顧嬋有點好奇。

    可是,她還在生韓拓的氣,真的不想理他!

    顧嬋索性閉起眼睛裝睡。

    裝著裝著便真的睡著了。

    這一睡也不知多久,半夜裏,顧嬋迷迷糊糊地感覺到一直貼在自己身後的那團火熱突然離開了,她驀地睜眼翻身,看到韓拓正坐在床邊穿靴。

    韓拓知道她醒了,輕聲道:“我要迴去了,你好好睡吧。”

    這會子顧嬋又不舍得他走了,小手從繡被裏伸出去抓著他衣擺,細聲細氣地叫一聲“王爺”。

    韓拓俯身過來摟了摟她,顧嬋順勢偎在他胸前,小手改為緊緊攥住他衣襟。

    許是察覺到顧嬋的依戀,韓拓親了親她額角,柔聲輕哄,“父皇讓我在京多留一段時日,以後我可以常來,每晚都來也可以。”

    至於來了之後要做什麽,兩人自是不言也明。

    在皆備森嚴的永昭侯府裏飛簷走壁,偷香竊玉,有一種別樣的刺激,男人天生就愛冒險,韓拓也不例外。

    這次還沒走,他已開始期盼下一迴。

    顧嬋卻氣結,誰要他再來了,虧得京師裏人人都把他當英雄,其實骨子裏還是上輩子那一身反骨的逆賊,嗯,還有,登徒子,采花賊!

    可憐顧嬋活了兩輩子,罵人的話統共就會那麽三兩個詞,還都是從話本裏看來的,此時也不管合適不合適,一股腦全用到韓拓身上去了。

    天邊已微微泛白,再拖延下去,走的時候被侍衛發現的幾率就太高了。

    韓拓因此並沒注意到顧嬋細微的情緒轉變,伸手拍了拍她腦頂,便下地去,靜悄悄開了房門離開。

    翌日,元和帝又有聖旨頒出,命靖王暫居京中盡孝,侍奉父疾。

    此旨一出,朝堂裏表麵雖平靜如常,各人心裏卻炸開了鍋,難免紛紛揣測聖意何在。

    看似簡簡單單一句話,其中可以推敲的門道兒實在太多。

    暫居是居多久?

    既無言明,便全看聖意。

    可能是今日居,明日就卷鋪蓋走路,也可能直到聖上病愈。

    那麽,如何才算病愈?

    需知元和帝年已五十五,這人年紀大了,總難免不時犯些小毛病,何況今上身上還有早年戰場上落下的舊疾不是發作。

    所以,就算沒有這次刺激下的大病,當今聖上也不算是個絕對康健的人兒。

    說句大逆不道的,若想今上再無病痛,那除非他駕鶴西歸。

    難不成靖王要留在京中直至今上賓天?

    早已成年,且開府就藩多時的皇子長留京師,實在不合規矩。

    元和帝此舉的意味也因而更加耐人琢磨。

    是見到靖王能力卓絕,青眼有加,令生打算?

    還是看他太過能耐,放出去心中不安,才留在京中,變向架空?

    朝臣之中,沉得住氣的還在靜觀其變,有些急躁的已然開始嚐試與靖王結交。

    都說聖心難測,靖王這一點上倒是極有乃父之風。

    他每日按時上朝,下朝後便留在元和帝的寢宮龍棲殿裏侍奉左右,傍晚宮門落鎖前便離宮,若遇元和帝身體情況較差時,也會留宿宮內,就睡在龍棲殿側殿裏。

    對於有意巴結他的大臣們,他則淡然處之,既不熱絡,也不抵觸,麵子上圓場一過,私下再無其他接觸。

    端的是安分守己,叫人尋不出半點失據之處。

    顧嬋自然是往樂觀的方向看。

    或者說,她希望這件事能有樂觀的結果。

    自古以來,皇帝登基不外乎兩種方式,要麽名正言順被傳位,要麽就是篡奪皇位。

    婚期越來越近,顧嬋與韓拓已綁在一條船上,她自然希望他走常規路,被元和帝傳位,這樣不但好聽好看,還可以免去與寧皇後母子的衝突。

    若不然,韓拓又帶兵造反,屆時靖王成為反賊首領,她這個靖王妃豈不就是反賊婆子……

    顧嬋搖了搖頭,把這個丟臉的名詞拋出腦海,她兩輩子都行得正坐得直,才不要當反賊。

    眼看年關將近,蔣老太太照往年慣例安排出一日前往慈恩寺探望獨女顧景惠。

    慈恩寺建在京師以北十五裏的青連山上,早年是一處香火極鼎盛的寺廟,自從大殷開國的首位皇後出家於此後,逐漸演變成無子嗣的王室婦人寡居清修之所。

    顧景惠十六歲時嫁與延郡

    王世子為妻,兩人青梅竹馬,感情甚篤,誰料不出三年世子因病去世。

    顧景惠受不住打擊,傷心過度,腹中五個月大的胎兒也沒能保住。

    為亡夫守喪滿一年後,她便自請到慈恩寺長居守節,至今已有六年之久。

    這日與蔣老太太同行的是顧嬋與顧姍兩姐妹。

    蔣老太太即便不喜薛氏,在明麵上還是盡量將孫女們一視同仁,隻是顧姍性格呆板,常常一日也說不出幾句話,自然不如顧嬋討喜可人疼。

    祖孫三個到達寺中時早課尚未結束。

    入慈恩寺進香或是探視皆需事先請批獲準才可成行,此時自有知客的比丘尼將三人引至客房靜候。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身穿緇衣道袍的顧景惠推門而入,她乃帶發修行,長發高束頭頂成髻,以一頂烏金芙蓉冠固定,除此之外再無其它飾物,麵上未施脂粉,神情淡漠嚴肅。

    見到蔣老太太,顧景惠雙手合十行禮,顧姍顧嬋兩個則向姑母福了一福。

    落座後,她先開口問道:“一年未見,母親身子可還康健?”

    “還是老樣子,精神很好,隻是下雨時腿有些疼。”蔣老太太拉著女兒的手道,“前些日子楚王之事,在山上可受到影響?”

    顧景惠輕聲道:“無妨的,飲食皆是寺中自種,絲毫未受紛擾,其餘各事,清修之人也不會掛記。”

    “那便好。”蔣老太太點頭稱是,又詢問顧景惠在寺中起居諸事,殷殷切切,巨細無遺。

    顧景惠耐心作答,隻言清修生活無所不好。

    蔣老太太聽在耳中,卻不認同,隻覺女兒比上次見到時更加清減,麵容憔悴蒼白,隻恨不能將人帶迴家中。

    她隻有顧景惠一個女兒,又是三個孩子中年紀最小的,自幼便是嬌養長大,嫁得也算是如意郎君,原以為將是圓滿無憾的一世,怎料得到命運竟會轉折至如此悲苦的地步。

    大殷世風嚴謹,對未嫁女之貞潔一事看得如生命般重要,但對有過婚嫁的女子卻寬容得多,和離再嫁、寡婦再醮都不是罕事。

    但民間風俗與皇室規矩從來毫不相幹,顧景惠嫁入皇家,即便喪夫時才她隻有十九歲,也不可能有再次選擇的權力。等待她的隻有兩條路:在郡王府守節或是入慈恩寺常伴青燈。

    蔣老太太也隻能暗自歎息,看看還未出嫁的兩個孫女,便將她們的婚事說與顧景惠聽。

    顧嬋的婚事一年多前已定下,顧景惠自是早就知曉,此時不過是盡一盡身為姑母的職責,當麵叮嚀囑咐一番。

    “其他的我都不怕,隻是成婚後要與靖王長居幽州,恐怕少有機會與家人見麵,我還未曾試過一人離家,難免孤寂不安。”

    顧嬋娓娓道來心中憂慮。

    “怕什麽,你總少不得帶上那些老媽子小丫鬟,到時還怕無人同你說話。想家時便寫信迴來,再不行便叫三嫂去探你。”顧景惠溫言安慰,“而且,聽說靖王是個年少有為的,得此良婿應當惜福。”

    顧姍的婚事是新近定下的,男方是今年秋闈提名的舉子,隻是家中無甚背景,肯結此親事多少也有攀附永昭侯府的意思。

    她被薛氏念叨得多了,難免對此心有不滿,少不得在言談之中露出意向。

    顧景惠卻道:“出身又有何礙?如今是勳貴又如何?若往前數上三五代還不知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出身,不過得機緣巧合才有今日。隻要姑爺是個正派出息的,你又何必計較太多。咱們家裏既有這般本事,提攜姑爺再平常不過。到時你們兩個過日子,他得了好還能忘掉你嗎?”

    顧姍見姑母與母親見解完全不同,口中唯唯諾諾答應下來,心裏卻左右為難,不知應當聽信誰的更好。

    返程時已近黃昏,恰逢城中街市一日中最熱鬧的時候,路上人來車往,馬車難免走走停停,行得不似晨間那般順暢。

    到了燈市口大街,索性幹脆走不動,堵在半途。

    顧嬋輕輕打起車窗帷簾一角,觀察外麵情況,隻見許多小攤子擺在路邊,有賣年糕麥芽糖的,有賣糖畫兒麵人兒的,還有各種雜貨,一應俱全,每個攤檔前都掛起紅燈籠,原來是年前夜市。

    逛夜市的人多,放眼看去密密麻麻連成片,馬車想從此通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車夫吃力地調轉馬頭,打算另擇去路。

    不時有總角的孩子們三五成群從車旁跑過,手裏舉著風車或者紅豔豔的冰糖葫蘆,個個麵帶喜色,神采飛揚,口裏還唱著歌謠。

    “……六哥死,五哥亂,二哥病弱無力管,三哥歸,解憂困,真龍天子降幽城……”

    顧嬋聽得分明,麵上瞬間變了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顧璨璨對王爺的感情,現在處於雖然心動卻還沒特別深的程度,所以她現在難免想事情還是從自己喜好的角度出發,等感情深了自然就不一樣,王爺要做

    什麽她都生死相隨啦~(≧▽≦)/~啦啦啦

    (⊙o⊙)啊!我好像在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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