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樓梯共四十六級台階,顧嬋仿佛走了一輩子那麽長。

    賜婚後她與韓拓第一次見麵,竟是在這樣尷尬的情形之下。

    李武成引顧嬋到天字號雅間,進門先遇紫檀木邊點翠嵌牙花鳥插屏。轉過插屏,便見到韓拓坐在窗前玫瑰椅中,手托玲瓏骨瓷鏤空茶盞,悠哉悠哉地品茶。

    鬆鶴樓客人皆是非富即貴,裝飾擺設自然極盡精巧之能。

    雅間裏清一色的紫檀家具,插屏後設螭龍靈芝如意大圓桌,桌前八張配套圓腿燈掛椅,椅背板嵌巴掌大的和田玉,牆上掛著吳道子的山水圖,八扇雕花窗打開可將街景一覽無餘,窗前兩張玫瑰椅伴月牙桌,右側一張蝙蝠雲紋彌勒榻,就連茶盞裏都雕著一朵立體白玉蓮花,在清澈的茶水中悠悠盛開,栩栩如生。

    顧嬋沒有心思欣賞這些,韓拓一直沉著臉,不看她,也不理她,她原本打算道謝的話便說不出口。

    他們上次見麵是一月之前,不歡而散的情景猶曆曆在目,如今他這般冷漠,顧嬋即使心中感激,又如何好意思表現熱情。

    顧嬋唯有目不轉睛地盯著杯中蓮花瓣尖上那一點紅,借此掩飾忐忑不安。

    “你可知今日做錯了什麽?”到底還是韓拓率先開口。

    韓拓語氣冰冷又嚴肅,手中茶盞在月牙桌上磕出咚一聲輕響,顧嬋的心也隨之往下一沉。

    她答不出他的問題,因為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隻好緩緩搖頭。

    “幫人之前你從來不先想想自己麽?不懂得量力而為,到最後不單幫不上別人,還會害了自己。若是我今日沒在這裏,或是就算在也沒看到你呢?你現在會怎麽樣?你以後會怎麽樣?”

    若不是韓拓及時派人出手,顧嬋今日的名聲就算毀在此處。

    沒人會在乎她真正的身份為何,他們隻會傳言布政使家的姑娘、未來的靖王妃當街被鴇.母掀了帷帽,被龜.奴摟著抱著拖著拽著押進青樓……

    那麽就算顧嬋最後能逃脫,以後也不可能嫁給韓拓,甚至根本別想嫁給正經人家,恐怕隻能出家為尼,長伴青燈,了此餘生。

    顧嬋雖說不情願,也漸漸接受了要嫁給韓拓的事實,甚至列舉出一些嫁給他的益處。當然,如果能不嫁還是最好的,但她沒打算用毀掉自己一輩子做代價。

    “王爺,真的感激你又救我一次。”顧嬋輕聲道。

    這迴她沒再問怎樣報答韓拓

    ,嫁他不就等於以身相許。

    韓拓並沒就此放過她,他一口氣梗在心口,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尚且算作少不更事,但吃過一次虧,居然不長教訓,若不說得狠些,隻怕將來少不了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總有一迴要載個大跟頭。

    他這也是關心則亂,卻有些冤枉顧嬋,今日畢竟不是她起頭去幫那對母女,隻不過韓拓沒有看到全過程而已。

    “還有你的丫鬟,”韓拓又道,“白樺你不肯用,結果身邊都是那樣沒腦子,關鍵時刻不知道護主,反而上趕著出賣主子的笨蛋?”

    韓拓語氣太差,顧嬋下意識便想反駁他的話,完全不在意重點,“她不是丫鬟,是伴讀。”

    韓拓嗤笑道:“就是那個廚娘的女兒?出身低,人沒規矩,再加上不懂護主,簡直一無是處,今日我便代嶽父嶽母把她處置。”

    顧嬋驚訝,為韓拓厚臉皮的稱唿,更為他依舊對自己的一切了若指掌,還有,“你打算把她怎麽樣?”

    她當然看到江憐南和醉紅樓的人一起被塞進馬車,本以為不過是做場戲,免得惹人議論牽連韓拓,可聽他口氣,似乎並非這般打算。

    韓拓道:“你無需知道,反正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什麽叫做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麵前?

    除了死人,還有什麽情況能保證一個人永遠不出現在另一個人麵前?

    顧嬋急道:“她是我的人,要處置也是我自己來。而且,要用什麽人,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王爺操.心,多管閑事。”

    她口氣生硬到近乎頂撞,顧嬋也不喜歡江憐南適才做的事情,但……那也罪不至死,最多不過不用她便是。

    而且,顧嬋實在太厭煩韓拓這種態度。自己又不是傻子,就算有些事做得不那麽周全,事先沒瞻前顧後,也不需要他像教訓小孩子一般教訓自己,更不需要他替自己做決定。

    “如果你不是我未來的王妃,我才懶得管你死活。”韓拓毫不客氣地迴敬她,“再說,若不是父皇下旨賜婚,我也不會娶你。”

    顧嬋聞言張口結舌,好半天才找迴自己的聲音,“王爺,既然王爺不願娶,我也不願嫁,可否請王爺向皇上提議這樁婚事作罷?”

    都說皇上金口玉牙,說什麽便是什麽,聖旨既出,再無更改可能,但,韓拓是皇子,雖說不比尋常百姓家的父子關係,總歸也還能

    有些餘地,若是他肯試一試和皇上提及,未必沒有希望。

    韓拓被她氣得直笑,“好,現在你就同本王上京,一起去父皇麵前表明態度,要求婚事作罷。”

    他霍地站起,大步行至顧嬋身前,捉住她手臂將人往門口方向拽。

    顧嬋適才說完便發覺不妥,心中頗有些後悔,但見韓拓如此行為,竟似當真要帶她離開,不禁又驚又怕,卻怎麽也掙不脫他鐵鉗一般的手掌。

    韓拓隻是嚇唬她,賜婚是他自己求來的,既是鐵了心不管顧嬋願不願意都先把人娶迴去再說,又怎麽可能三言兩語不合便反悔。

    他把顧嬋拖到門邊,看她嚇得花容失色,終於停下不鬧。

    不過,韓拓可沒放開手,隻是將攥手臂改為緊扣腰肢,強迫她麵對麵靠進自己胸膛。

    顧嬋根本來不及推拒,韓拓的唇已不容抗拒地壓了下來,狠狠印上她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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