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和園裏雪封林湖,一派銀裝素裹。


    蕭楚和夏聽蟬走進園裏,就像是走進了奇幻的雪白天地裏。


    正值元旦佳節,遊覽如此美景,又有美人為伴,蕭楚心情悠然而閑適。


    走在雪後的頤和園裏,夏聽蟬心裏也很寧靜。


    看雪看湖,偶爾看一眼他,一切就很美好。


    園裏雖然比往日冷清,但是遊人遠不止他們一對。


    有其他的年輕情侶,有大人陪著小孩來玩耍,甚至還看到一對老爺子老太太,倚著依舊堆著厚厚積雪的欄杆,對著湖麵自拍。


    老爺子有些扭捏,老太太卻笑靨如花,滿頭的白發和皓白的積雪,相映成趣。


    夏聽蟬看著那位拍得正興起,旁若無人的老太太,停下了腳步。


    蕭楚猜到了她在想什麽,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再過六十年,咱們也來這裏拍照,到時候你肯定會比這位老太太,更加優雅、漂亮。”


    夏聽蟬眸子清亮,不置可否,然後邁步往園深處走去。


    蕭楚跟上問道:“知了,你很喜歡這頤和園?”


    上次寄的明信片,就是來自這裏。


    今天第一站,又選了這裏。


    夏聽蟬聲音空靈道:“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經常來這裏,坐一上午,或者一下午,再迴家或者迴學校。”


    蕭楚道:“迴家我懂,迴學校?難道你還會逃課出來?”


    夏聽蟬下巴微點:“是啊,上課期間學校大門不開,我還是翻牆出來的。”


    “翻牆?”


    “有什麽不可以嗎?”夏聽蟬略帶傲嬌地看著他。


    蕭楚愕然。


    他腦海裏浮現一個畫麵,某個天氣清和、陽光明媚的下午,所有學生都在教室裏上課,卻有一位女生,避開老師和保安,偷偷溜到校園的某處圍牆下。


    隻見她輕巧地爬上牆頭,然後一躍而下,就此無人知曉,頭也不迴地出去大街上溜達了。


    在蕭楚的想象裏,這種事情,一般隻有學習渣、性子又野的灑脫學姐才能幹得出來。


    沒想到蟬女神,竟然也會幹這種事。


    蕭楚忍不住看向夏聽蟬修長的雙腿,嗯,這雙大長腿,用來爬牆倒是挺合適。


    夏聽蟬察覺到他的目光,知道他怎麽想的,不禁有些羞赧,抬腳踢了他一下。


    蕭楚躲開。


    然後又走近牽住她的手。


    這樣的知了,反而增加了幾分可愛。


    就是有點可惜,相逢太晚,沒有遇見少女時期的知了,要不然他那時候,可能是站在牆外,看到知了翻牆,對著她吹口哨的少年。


    “知了,你翻牆的時候,有被老師抓住過嗎?有男生在牆外對著你吹口哨嗎?”


    夏聽蟬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有。”


    她偷溜出去的時候,有被老師抓到過,不過這種事情,她當然不會承認,要不然指不定得被他怎麽嘲笑。


    至於男生在牆外對她吹口哨?


    什麽莫名其妙的想法?


    當然沒有。


    那時候,她正因以後學音樂還是學文學,跟母親整天吵架,心情煩悶的時候,就想出去透透氣。


    有時是在大街上隨便逛逛,更多的時候,就是來這頤和園裏吹風、喂魚。


    吹口哨的浪蕩少年沒遇見過,倒是班裏有個人,每次她逃課後再迴去,都會勸她以後不要再這樣,但都被她直接無視。


    跟你又不熟,管那麽多幹嘛?


    蕭楚暢想著知了少女時期的各種形象,夏聽蟬卻看向他,“你呢?你以前什麽樣的?”


    我?


    蕭楚笑了一下,說道:“我小時候也很頑劣,下河摸魚,上樹掏鳥,領著村裏的小夥伴,跟隔壁村的小孩打架等等,沒少被我媽掄著笤帚追打。”


    “不過等我大一點,懂事了之後,就算是比較乖的了,成為了人人誇讚十裏八鄉好少年。”


    夏聽蟬白了他一眼,讓你說說自己,怎麽還自賣自誇起來了?


    但也知道他就這德性,也不追究了,直接忽略。


    繼續淡聲問道:“我以前就想唱歌,你除了想遊遍祖國河山之外,還想幹嘛?”


    遊遍祖國大好河山,是蕭楚在微信上跟她說過的,所以她才會寄那張明信片。


    蕭楚帶著幾許迴憶說道:“以前一直待在大山腳下,身前是山,身後也是山,四周都是山,就想知道山那邊是什麽。”


    “所以上山放牛、砍柴、挖竹筍、摘楊梅的時候,就會爬到很高很高的樹上,眺望遠方,結果發現還是山。”


    “所以那時候就有個念頭,一定要走出大山,看看外麵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


    “我問我爸,怎麽才能走出大山,我爸沒迴答,直接把我送去了學校,然後我就開始用心讀書,中考考到了縣裏的高中,大學又選擇了最繁華的魔都,再然後……”


    再然後就遇到了林魚?


    夏聽蟬下意識地在心裏接道,不過最終並沒有說出來。


    蕭楚沒發現她的異樣,自顧自地說道:“後來我發現,外麵的世界很好,但也沒那麽好。”


    “再然後我就遇見了你。”


    “世界就變得很好了。”


    蕭楚目光溫潤地看著夏聽蟬。


    夏聽蟬睫毛輕眨,然後轉身,背著雙手,走向了一條殘雪依稀的青石小徑。


    蕭楚傻眼。


    蟬女神這是什麽反應?


    高興,還是不高興?


    好像沒撩成功?


    不懂。


    蕭楚準備再試一次,喊道:“知了,上次你從這裏寄給我的那張明信片,空著的那兩個字,我填對了嗎?應該沒錯吧?”


    夏聽蟬依舊沒有迴答。


    不過當微風吹過,拂起她的秀發,露出一截耳垂的時候,蕭楚看到那耳垂變紅了。


    這下他懂了。


    還是有效果的。


    水裏有我。


    知了害羞了。


    怕她摔著,蕭楚趕緊跟上。


    ……


    快到中午的時候,蕭楚和夏聽蟬,終於簡單地逛完了一圈,去門口和小艾匯合。


    當他們快到大門邊的時候,有一對情侶,從另外一條通道過來。


    那男的不經意瞥見了被蕭楚牽著手的夏聽蟬,愣了一下,有些驚疑。


    “熙煬,你怎麽了?”他的女伴問道。


    這對情侶,正是夏聽蟬曾在老班主任病房外,見過的高中同學白熙煬和宋雪茹。


    這兩人,竟然也恰巧來逛頤和園了。


    聽到宋雪茹的話,白熙煬滿臉迷惘地說道:“我好像看見了……”


    “看見什麽了?”


    白熙煬搖搖頭。


    他覺得剛才看見的那個女子背影,是夏聽蟬,可是又有些不願相信。


    那女子被一個男人牽著手——夏聽蟬有男朋友?


    白熙煬皺眉,然後快步往大門口走去。


    宋雪茹原本是挽著他胳膊的,他突然快走,被帶了個趔趄,手也鬆開了。


    “熙煬,你幹什麽呢?”


    白熙煬不說話。


    宋雪茹隻好提著羽絨服的下擺,小跑著跟上。


    然而當白熙煬走到大門口的時候,芳蹤杳然,蕭楚和夏聽蟬,已經坐上車走了。


    白熙煬站在門口,悵然若失。


    宋雪茹終於跑過來了,臉蛋通紅,氣喘籲籲地說道:“熙煬,你到底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白熙煬眉頭緊鎖,沒有聽見宋雪茹的問話。


    ……


    奔馳e300l裏,小艾一邊認真開車,一邊說道:“蟬姐,蕭老師,我已經在朵拉私房菜,訂好了位置,咱們這就過去嗎?”


    這車是夏聽蟬另外購買,留在家裏用的,30號那天迴去後,小艾就把它開來了,而且提前換上了雪地胎。


    小艾開得很穩,辦事也很伶俐,不用吩咐,就提前訂好午餐。


    夏聽蟬看向蕭楚,詢問他的意見。


    蕭楚拍了一下握在掌心裏的纖手,說道:“我對帝都不熟,聽你的安排。”


    夏聽蟬便道:“那就去朵拉私房菜吧。”


    朵拉私房菜,也是一個比較雅致,私密性做得比較好的菜館,以前夏聽蟬她們去吃過。


    到了包間後,夏聽蟬讓蕭楚點菜,蕭楚隻給自己點了一盤小炒牛肉,剩下的就交給夏聽蟬和小艾她們點。


    他去上廁所。


    夏聽蟬點了幾個,剛把菜單遞給小艾,就聽見微信叮咚一聲,提示收到了新信息。


    她點開了一看,發現信息來自班群臨時對話,名字顯示是白熙煬。


    白熙煬:你剛才是不是去了頤和園?


    看到這話,夏聽蟬黛眉微挑,然後直接把對方拉黑,屏蔽。


    一會兒後,蕭楚解手迴來,問道:“你們都點完了?”


    夏聽蟬放下手機,點點頭,“點好了,你看看。”


    小艾把菜單遞過來,蕭楚一看,發現裏麵大部分都是他喜歡吃的。


    他看向夏聽蟬,夏聽蟬看向別的地方。


    蕭楚隻好看向小艾,小艾朝夏聽蟬那邊努了下嘴,示意都是蟬姐點的。


    蕭楚很感動,然後給夏聽蟬加了一份水煮青菜。


    夏聽蟬瞪他。


    蕭某人怡然不懼。


    夏聽蟬咬唇,目光更加憤然,隻是對蕭楚並沒有什麽用,依舊不為所動。


    小艾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偷笑,跟了蟬姐三年,隻有蕭老師才能讓她吃癟、聽話。


    咚!


    小艾正笑著,突然挨了一個腦瓜崩。


    蟬女神拿某位不要臉的沒辦法,惱羞成怒之後,就找上她了。


    小艾知道自己是遭了池魚之殃,捂著額頭不敢說話,委屈巴巴地睜著一對大眼睛。


    蕭楚看了想笑。


    嘭!


    桌子底下,夏聽蟬踢了他一腳。


    蕭楚頓時笑不出來了。


    知道蕭老師也挨了蟬姐的鎮壓,小艾頓時又不委屈了,咧嘴笑了起來。


    能看到蟬姐這麽“暴躁”,嗯,這個腦瓜蹦不虧。


    畢竟老吃狗糧,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嘛。


    ……


    吃完午飯,已經快兩點了。


    走出朵拉私房菜之後,蕭楚問夏聽蟬,“接下來咱們去哪裏?”


    夏聽蟬迴道:“帶你去見一個人。”


    蕭楚以為這“見一個人”,是去見哪位朋友或者長輩,結果最後卻來了西郊公墓。


    小艾依舊待車裏等著,夏聽蟬和蕭楚獨自登山。


    當夏聽蟬在一座墓碑前停下的時候,蕭楚才知道這次真是來見長輩的,一位看起來十分和藹、慈祥的老人。


    “知了,這位鍾老師是?”看完墓碑上的生平和墓誌銘後,蕭楚詢問。


    夏聽蟬平靜道:“鍾老師是我高中時的班主任,也是我人生中的重要領路人,當初因為有他,我才能變成現在的我。”


    蕭楚對著墓碑鞠了一躬。


    夏聽蟬繼續道:“鍾老師臨終前,我去看望了他,他很關心我以後的伴侶,所以我把你帶來,讓他看看你。”


    又對著墓碑上貼著的照片裏的老人說道:“鍾老師,這是我的男朋友,他叫蕭楚,江右人,是一位編劇,我帶他來看你了,你幫我把把關吧。”


    蕭楚又對著墓碑鞠了一躬,誠摯說道:“鍾老,您放心,我會對知了好的,一輩子。”


    夏聽蟬看向蕭楚,蕭楚說的很簡單,沒有豪言壯語,也沒有發誓,但她聽得出來,這些話發自心聲。


    兩人一起對著墓碑鞠了一躬。


    下山的路上,夏聽蟬說起了曾經的一些事。


    蕭楚對於這位一輩子都奉獻給了教育事業的老人,更加欽佩了。


    和小艾匯合後,三人返迴市區。


    夏聽蟬說道:“明天晚上,將跟杜宣城見麵,商談買歌的事,你要親自參加嗎?”


    蕭楚想了一下說道:“還是參加吧,這樣我就有理由出現在帝都了,不用再躲著柳婕。”


    “行,那我讓小艾明天來接你,就說是去機場接的。”


    蕭楚同意,“沒問題,不過我明天‘才來’,那今天晚上……”


    晚上夏聽蟬陪著蕭楚走過了大街小巷,都是少女夏聽蟬曾經走過的地方,包括那處不止爬了一次的牆。


    不過這牆已經修葺過了,壘高了,而且安裝上了尖尖的鐵刺,再也沒有學生,能從這裏爬出來,逃課去溜達了。


    牆已經沒法再爬,當年的爬牆少女,變成了今天的蟬女神。


    當年提前站在圍牆外,等著少女自投羅網的老班主任,也已經長眠休息了。


    歲月輪轉,一切都在變化。


    唯一不變的是,少女依舊熱愛音樂的那顆心。


    當然還有一件事,應該也不會變,那就是她和他牽著的手。


    第二上午,小艾去“機場”,接來了蕭楚。


    柳婕主動提出要請蕭楚吃飯。


    晚上八點,青檸咖啡廳,蕭楚和夏聽蟬、柳婕,見到了杜宣城和一位歌壇大哥。


    看到這位歌壇大哥,夏聽蟬和柳婕,同時眉頭微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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