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咦？”一進咖啡屋，夏小悠隻看見安成昊一個人在裏頭，覺得奇怪。“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啊？顏希呢？”
“他……他今天請一天假。”安成昊迴答，繼續幹自己的活兒。
“原來是這樣……為什麽他沒事先通知我呢？”夏小悠垂底了眼眸，把背包掛在收銀台後麵。顏希他……不會已經被他爸爸帶走了吧？
看著夏小悠有點失望的眼神，安成昊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微微笑道：“小老板娘，你不用擔心啦！他不會沒有告別就迴去的！”
“是嗎？”夏小悠挑了挑眉，不安地看著安成昊。
隻見他依舊一臉笑嘻嘻的，仿佛在告訴她今天跟往常沒什麽區別。“對了，顏希要我轉告你，下班後去幸福告白屋找他。你知道告白屋在哪裏對吧？”
“呃？告白屋？”夏小悠一怔，剛好她昨晚也想約顏希在那裏見麵。
“是啊你忘了麽？就是上次婆婆帶我們去的，那間沒有家具的房子！”安成昊以為她不記得，好心提醒一下。“待會兒你就去見他吧！我隻好一個人迴家了……唉，真沒趣……”
“什麽嘛！”夏小悠嘀咕一聲，走進廚房。今天是什麽日子啊？顏希幹嘛那麽神秘？夏小悠不解地想到，他到底有什麽話對我說？哎，管他呢，反正到時候就知道了！
一天就這麽晃過去了，今天不算忙，也不算清閑。反正隻要有安成昊在耳朵旁唧唧咕咕的腦子就無法偷懶了還怎麽清閑呀！唿！走出咖啡屋，夏小悠深深地換了一口氣，頓時覺得清醒許多。真是的，時間過得真慢，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啊！夏小悠傻笑一下，迴過頭對安成昊說：“喂！我先走了噢！”
“好的好的。”正在鎖門的安成昊擺了擺手，“我是不會去做電燈泡的你就放心吧！”
“哎！你什麽意思啊？”夏小悠雙手插腰，不滿地道。
“一切順利喲！”話落，安成昊調皮地朝夏小悠眨眨眼，一溜煙地跑掉了。
真是！拿他沒辦法！望著那個吊兒郎當的背影，夏小悠不自覺地遙了遙頭，往告白屋的方向走去。
幸福海灣的路線夏小悠是熟到不能再熟了，她本身就可以是個活地圖，屬於不會迷路的那種人。她踏著輕快的腳步小跑著，心裏歡快地朝天空呐喊：“顏希！你要等我噢！”嘿嘿！我來啦！
幸福告白屋門口。
夏小悠一眼就望見霍顏希坐在階梯上，融融的月光撒在他五官俊美的臉蛋上，他側過頭，底著眸仿佛在注視著地上的什麽東西。
“顏希……”夏小悠輕聲道，緩緩地走到霍顏希身旁。“你找我來有什麽事嗎？”
“嗯。”霍顏希依舊看著地麵，喉嚨裏輕輕應了一聲。是時候說再見了……
“剛好，我也有話要說……”夏小悠吞吞吐吐道，在他的身邊坐下。
“那，你先說好了。”霍顏希平淡的聲音讓夏小悠微微錯愣一下。顏希怎麽變得那麽冷漠？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夏小悠問，雙眼牢牢地盯著霍顏希，仿佛欲把他看穿。“你……好像心情不好呀。”
“是不太好。”霍顏希終於抬起頭來，他苦笑一聲，注視著繁星點點的夜空。小悠，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想說的話卻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你知道這種感覺有多難受麽？我萬萬沒想到，一切都是誤會。我對爸爸媽媽的責怪是一種錯誤……可是為什麽，他們當初都瞞著我？隻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傻呆呆的以為是媽媽拋棄了我。爸爸束縛我的行動，是因為他不想失去我。他也在害怕，怕我會跟媽媽一樣，哪天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為什麽他們不事先找我商量？為什麽他們什麽都不告訴我？我才發現，被蒙在鼓裏原來跟被欺騙的感覺沒什麽兩樣。
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應該如何是好？由於爸爸私下給我訂了婚約，而我又逃之夭夭，害得他得在‘嶽父’麵前低聲下氣。如果他不這麽做，如果我不順從那個該死的婚約，我爸爸就完了，公司也會跟著倒閉而造成上萬人的失業。
有的時候我埋怨爸爸，責怪他當初做這個決定，但當我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時，我就埋怨不起來了。你可以說他自私，可以說他太膽小，但無可置疑的是，爸爸是愛我的。如果他不愛我，不怕失去我，他就不會有這種舉動。
命運的齒輪總是往我們意想不到的方向旋轉，有時還會卡住故意要讓我們難受。可是我們卻擺脫不了一直在某個地方嘲笑著我們的命運……小悠，命運很可恨對吧？
小悠，雖然我不願意說，但還是一定要說。我不知鼓起了多少勇氣才提出要約你出來做最後的告別。或許你會怪我無情，畢竟我是托成昊的嘴巴約你出來的。可現在，我覺得就連‘再見’這兩個簡單的字都開不了口了，更何況是邀約呢？我隻能保持沉默和冷淡，不然的話我擔心自己隨時都會崩潰都會哭泣，到那個時候你會說‘既然那麽痛苦那麽不願意就不要迴家了好不？’我可能就會很聽話地留下來，自私地選擇了讓自己快樂而增加了爸爸的難過與孤獨。所以……
趁現在，當我還能夠控製自己的情緒的時候，就跟你，道別吧……
“顏希？你怎麽了？”夏小悠關心地問，從剛才到現在霍顏希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哪裏不舒服嗎？”
“不……沒有。”霍顏希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也有話要說是麽？”
“呃，不過還是你先開口吧！”夏小悠的臉微乏起了紅暈，想起昨晚表姐說過的話，要好好把握有緣人，她已經下定決心這次要抓住顏希不放手，不過自己似乎還沒準備好要告白呀……會不會太突然了？夏小悠不禁想道。
“是嗎？那好吧……”霍顏希慢慢地低下頭，這樣也好，在多呆一刻我怕自己會說不出口。“其實……”他的話打斷了夏小悠的思路，她迷茫地望著他的臉，等待下文。“我想說的是……我要迴去了。”
“啊？！”夏小悠顯然吃驚不小，她驚愕地瞪大眼睛，顏希不是在開玩笑吧？不可能吧？我一定是在做夢！“顏希你說些什麽啊……你怎麽可能，迴家去呢？”這裏不是很好嗎？幸福海灣有什麽不好的？總比在那個家裏頭呆著好多了！
“家裏發生了太多事情……一言難盡……我需要迴去好好處理這些瑣事。”霍顏希越說聲音越小，他讓劉海任意擋住自己的眼睛，讓自己看不清前方的路，也讓別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既然要迴去，那當初為什麽要出來！為什麽要逃出來！”夏小悠忽然怒氣衝天地朝霍顏希吼道，“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需要的時候就過來，不需要了就迴家！你當我的幸福海灣是個什麽地方？！賓館嗎？！難道這裏對你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嗎？！還是你已經厭倦我受不了我了？你想跟那個女的結婚是嗎？竟然那麽舍得離開！連多一秒都不想留！”
“……”
霍顏希也不多說什麽，隻是以沉默對待一切。其實不是這樣的，小悠，我不是那麽毫無眷戀地就走了。我的苦衷我說不出口，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了解的。對於你所說的，我隻能忍，指甲插進手心裏連肉都快爛掉了的感覺。但我什麽都不能說，我無法對你說‘不是這樣的’，不然的話我就會覺得幸福海灣對我很重要，越不想離開它。我也不想離開這裏，真的，可是我沒辦法不這麽決定。我已經對爸爸不孝很多年了，我實在是太不孝了，我隻希望在他晚年的時候還能盡孝，因為爸爸也是個可憐人，沒有我在他身邊他就什麽也沒有了，什麽都失去了。他不懂得麵對現實，才會一直隱瞞事實企圖欺騙我，甚至欺騙自己。爸爸多年來都在逃避，可我不想這樣讓他一直逃避下去。這是你們大家教我的，還記得嗎？
在幸福海灣我學會了許多東西，學會了如何生活，我感激你們用淚水教會了我這麽多的東西，但我不得不離開，我需要用我學到的東西去教別人，去幫助爸爸一步步走出他自己設想的虛幻世界，令他接受事實。我需要改變他，就像你們當初改變我一樣。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夏小悠氣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而霍顏希隻是扭過頭假裝沒看見。她難過地覺得全身無力，剛剛喊得連肺都疼痛不已。
良久的沉寂後，霍顏希才開口道：“我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麽，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安慰你，也不會說些什麽好聽的話。可是，我想告訴你，不要哭。以後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千萬不要哭。現在看著你的眼淚，我就無法唿吸，痛苦地不能唿吸。心髒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或者被鞭子鞭打了無數次，遍體鱗傷，真的好痛。你的每一滴眼淚流在我心中都是疤痕，這些你知道麽？”
“哼。”夏小悠不屑地別過臉，把臉上的淚水擦幹，情緒也平穩多了。還說什麽自己不會說好聽的話，剛剛不是說了很多嘛！“別指望我會原諒你！霍顏希，你是個自私的人！你的心中隻容得下你自己一個人對吧？你根本就不會把別人放在心上！你不會替別人著想！”
“是這樣嗎？”霍顏希反問道，他憂傷地抬頭看著夏小悠的眼眸。此時的他就像一個受傷的小狗，可憐地獨自舔著傷口。“原來，我一直都是這種人啊……我很討人厭是嗎？”
“沒錯！你是很討厭！”夏小悠好像恢複了力氣，又繼續大喊大叫了。“我討厭你老是開我的玩笑！我討厭你懶惰每次都不肯主動幫店裏的忙！我討厭你一個人承受壓力不讓我為你分擔！我討厭你什麽事情都放在心裏麵不肯說！我討厭你白天嘻嘻哈哈的晚上就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我討厭你對我好！我討厭你為我做那麽多事！我討厭你在海邊救了我！我討厭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出現！我討厭你的出現！我討厭你的離開！”
“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說下去了……”霍顏希把頭深深地埋進胳膊裏，以顯示他不想再聽見夏小悠的聲音。小悠，不要動搖我的決心……我會受不了的，真的會難過得死掉。拜托你，暫時放開手讓我迴去吧。
小悠，我不能再呆在這裏了。
“顏希……”難道你就那麽厭惡我的聲音麽？夏小悠想道：我，真的應該放你走麽？繼續留在這裏你會很痛苦很難受麽？她不禁低頭不語，若有所思。隻聽見霍顏希忽然說道：
“我先走一步了。”話落，他站了起來，臉上是一副冰冷、事不關己的表情。“今天我沒去上班，因為我在度假村裏埋藏了一個寶藏。我不在的時間裏你可以去找寶藏，如果找到了，說明我們還會再相見……”霍顏希轉過頭去苦笑了一下。“我先走了。”
“顏希！”夏小悠叫住他，“你在逃避！你在躲我對不對？！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逼自己？！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你不是很向往自由嗎？！”
霍顏希停下了腳步：“我一直都沒有自由，而是一直在逃避。雖然我得到快樂，但我並不自由。沒有一個人可以得到自由，因為沒有人可以躲過命運的嘲弄……”
這一切都是命運……嗎？“我們會相見嗎？我們，以後會再見麵麽？”你，會像我想念你一樣地想念我麽？
“可以，如果命運允許的話，我們會再見麵……”霍顏希的背對著夏小悠，不願去看她強忍著的眼淚，但他還是聽到了她的抽泣聲。“我還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可一直說不出口。寶藏能為你解開所有的秘密，提示就在告白屋裏麵……”
“不要走，顏希……我求求你了……”夏小悠的聲音在風中顫抖，一絲哀傷的氣息籠罩著她。她無奈地落淚，全身像是被抽走力氣似的，動彈不得……
“對不起……”霍顏希輕聲道，聲音微弱得隻有自己聽得見。
他的背影，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黑暗裏麵。
(二)
那個混蛋！在一旁偷看許久的安成昊再也忍不住了，他狠狠地捏緊拳頭往身旁的大樹猛打。霍顏希你是個笨蛋！天下第一大笨蛋！
安成昊猶豫了一陣，正欲上前安慰夏小悠的時候，她已經自己站了起來向告白屋裏頭走去。咦？小老板娘幹嘛要進去啊？
“寶藏……提示……都什麽時候了還跟我玩這種遊戲……”夏小悠邊流淚邊在空蕩蕩的屋子內搜尋著。“他到底放在哪裏了呢？應該在一個很顯眼的地方吧……”
她慌張地四下尋找，但什麽都沒有，除了灰塵之外。“顏希，你沒有騙人吧？你不會騙我的對吧？你不會說話不算話的……到底在哪裏？你藏到哪兒去了？還是說……根本就沒有寶藏這迴事？你想讓我抱有再見麵的希望是嗎？你已經打算不迴來了是不是？”你不會迴來了對不對！
夏小悠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悲鳴，哭得不成人行。她狼狽不堪地跌坐在地上，淚水侵泡她整張臉。此時，一隻手無力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夏小悠連忙轉頭一看，微怔了怔。
“成昊？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不放心不下……”他不自覺地歎了口氣，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你還好吧？”“好……我很好……我當然好啦……顏希那個大壞蛋走了以後我不知道現在感覺多好！”語畢，夏小悠的眼淚又像失靈的水龍頭一樣地流個不停，她把臉埋進手裏，心難過得似乎快要停止跳動了。
“成昊……告訴我，我在做夢……一切都是夢對不對？我隻要閉上眼睛，等這個可怕的惡夢醒來就沒事了……明天還會一樣，還會跟往常一樣……顏希會笑著呆在我身邊，你依舊一臉不正經的樣子……”
對於夏小悠的自言自語，安成昊隻是垂眸不語，他從來都沒有看到夏小悠那麽傷心過……
“顏希有些事情要辦……”我知道，秀媛姐走了，婆婆住院了，在這種時候你比任何人都需要陪伴需要朋友。現在連顏希都無法呆在你身旁了，你一定很難過對吧？我也很難受，可是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其實顏希比誰都痛苦，他很難去接受自己的母親早已過世的事實，也很難麵對自己的爸爸。他錯怪爸爸了，他很恨自己為什麽當初不了解，把所有的傷痛都留給爸爸一個人承擔。所以顏希要迴家去，把這些年來爸爸一直扛在肩上的悲痛放在自己的身上。他已經變得堅強了，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霍顏希了，他開始懂得為別人分憂而不是隻顧自己或偷偷躲在一邊流淚了……
“說什麽我們會再見麵……一定是騙人的！一切都是騙人的！為什麽我要相信他？！為什麽我要相信他的一字一句？！當初還說什麽‘什麽事情喊我一聲，天使隨即就到’之類的話！他現在已經要離開我了！還說什麽會隨即就到！”
“顏希也很舍不得離去……但是真的，他沒辦法繼續呆在這裏享受。你知道他遇到了什麽打擊嗎？他爸爸一直隱瞞的真相顏希全知道了，原來他的媽媽已經死了，可他不知道，直到昨天……顏希的壓力很大，現在他想迴去為爸爸減輕負擔，顏希做這個決擇的時候是多麽痛苦你知道麽？所以，不要在他耳邊呱呱叫了，我怕他會受不了隨時會倒塌……”安成昊微頓了頓，等待夏小悠的反應。
“那麽為什麽，他不早一點跟我說？為什麽他不要親口告訴我？我真的那麽不重要麽？原來我對顏希來說，那麽不重要！”
“不是的！”安成昊驚恐地揮揮手，擔心自己把事情越說越讓小悠傷心。“你在他的心目中當然有一定的份量！隻是……隻是顏希他說不出口。他害怕自己會先崩潰……他外表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是偽裝出來的！如果他不偽裝，他就無法繼續說下去！他就沒有勇氣離開！”最後那句安成昊似乎是用吼出來的，他不想小悠對顏希就這麽誤會下去。很多事情，都是由誤會引起的……
夏小悠抬起頭，用她紅腫的雙眼愣愣地看著安成昊，聲音顫抖地問道：“你有什麽證明嗎？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顏希的心裏有我？我隻相信我看到的證據！而不是你的漂亮話！”
片刻的沉默。
“沒有……沒有對不對？你口說無憑啊……有時候我也在想顏希是不是喜歡我，我不敢確定，也不想抱有太多希望。因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今晚鼓起了多少勇氣才決定要向顏希表白的？！我想，即使失敗了也沒有關係，至少比沒試過的好吧？雖然我很害怕，如果顏希不接受我，他會疏遠我……”
安成昊的眸子透著憂傷，他癱軟地坐下，無力垂下頭，靜靜地聽著夏小悠說話，自己也開始有了想哭的念頭。“我沒有辦法安下心來，我終於明白，喜歡一個人就像坐過山車一樣，時兒低落，時兒高興，沒辦法安定下來。我手足無措，沒有了顏希我該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有。”安成昊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說道。他定定地看著夏小悠，眼裏盡是自信的光芒。“我有證據……小老板娘，我可以證明顏希的心意。”
“什麽？”夏小悠張大眼睛，不禁覺得難以置信。見此，安成昊微微一笑：
“你跟我來。”
(三)
夜裏，兩道模糊的人影停在華盛頓畫展廳的門前。
“就這裏？”夏小悠仗二摸不著頭腦，成昊帶我來這裏幹嘛？
“我們進去吧，顏希得第一名的畫在裏麵，我要給你看。看了之後你就明白了……”
“我們……怎麽進去？”夏小悠看著鐵門，蹙眉問，都已經鎖上了啊！
“沒關係，”安成昊調皮地笑了笑，“當然是翻欄杆進去啦！把手給我。”安成昊此時已經爬到上麵去了，伸出右手來。“沒事的。”
夏小悠遲疑了一下，然後把手交給安成昊：“你行嗎？應該不夠力吧？”
“這是什麽話嘛！看不起我？”安成昊展顏一笑，用力把夏小悠拉上來，“跳下去，小心點。”
夏小悠照做了，她環顧四周，黑漆漆的夜裏隻有那棟白色畫展樓格外顯眼，月光反射在白色牆壁上，讓它看上去在發光似的。“可是，我們進不了正門啊！不可能自己闖進去吧？”
“我們不需要進去。”安成昊跳下來後說道，“站在外麵也一樣看得到！”
夏小悠滿臉問號地跟著安成昊在畫展樓外繞圈，隻見他停在一張大玻璃窗戶前，指著裏麵的一幅畫：“這就是顏希上次在‘浪漫之夏繪畫大賽’中得第一名的作品……”
夏小悠順著安成昊的目光望去，一幅畫作正安安穩穩地掛在牆上。畫裏畫著一個戴草帽的女孩，她正看著天空，仿佛在期待著什麽似的。而女孩的上方是一位男孩，他似乎是從天上飄落下來的，背後背著像是天使羽翼的降落傘。
“好美的一幅畫……”夏小悠不禁讚歎，“是顏希畫的嗎？”她轉頭問身旁的安成昊。
安成昊沒有看著她，隻是淡淡地道：“讀一讀上麵的字……”
“字？”夏小悠疑惑地咕噥一聲，眯起眼睛才看清了畫上像是詩句的幾行字：
如果，上天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
那麽，我要求不變成你的守護天使
因為天使是人們所看不到的
而天使，隻能默默地守望你的背影
當，那天我從天空降落的時候
遇見你，我大歎自己倒黴透頂
可現在，我很慶幸……
自己能夠這樣遇見你
或許，命運會一直讓我們這樣地糾纏不清
或許，從我跳傘的那一刻
就已經注定你我之間的緣分……
我選擇，變成一位普通的男孩
在你身邊，守護你而非守望
你是看得見我的……
你看得見我的，對麽？
讀完後，夏小悠的眼淚又不受控製地滑落。“為什麽？他從來都沒告訴我這些話？即使是一句……哪怕是一句，對我來說就足夠了……什麽事情都放在心裏，顏希真的有那麽害怕失敗嗎？他怎麽都不知道呢？都不知道我的感受……隻在乎他自己的感受……”
“沒錯。”安成昊輕聲說，雙眼沒有任何情緒地看著又在哭泣的夏小悠。“因為你們都是自私的人，也是多慮的人。什麽都不說，以為這樣對大家都好，可以避免尷尬。但你們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顏希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麽，就像你不知道顏希在想什麽是一樣的。人一生出來就有嘴巴，而非讀心術，你不用自己的嘴巴說出來，別人又怎麽會知道你心裏想表達些什麽呢？這樣暗示來暗示去的，白白浪費了多少時間？你們的不安都是對方造成的，所以應該由你們自己負責，都要由自己承擔。”
夏小悠不語，她垂低著頭蹲下來，無聲地流淚。今天是什麽日子啊，怎麽眼淚像海水那麽多……流個不停，心也痛個不停……為什麽當我了解到顏希的心意時，卻已經是太晚了呢？
安成昊歎了口氣，無奈地遙了搖頭：“看你們這樣扭扭捏捏的讓我超不爽你知道嗎？”
“原來顏希，也不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夏小悠用悲傷的聲音沙啞地道，掩飾不住內心的痛楚。他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他……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難受，有多麽恨他卻又恨不起來……他不知道，他走了我會窒息……
安成昊也蹲了下來：“最後的那一句：你是看得見我的，對麽？顏希其實是在問：你眼裏是有我的，對不對？這說明他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他不懂得觀察顏色，所以經常一個人在納悶：小悠到底喜不喜歡我？我了解他的個性，對於自己不確定的事物他是不會去相信的。但是他這次卻破例選擇毫無保留地相信你，即使自己可能會受傷，可他已經愛得不顧一切了。顏希他，從來都沒有那麽大膽過……”所以我說，他變堅強了……
從什麽時候起，顏希可以那麽獨立了？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不再需要我的保護，變得有防衛能力了？顏希已經懂得開始自己處理自己的情緒以及開始會去解決問題而不是逃避它們。以前顏希遇到挫折時，還是傷心難過時，他不會說出來的，隻是一個人在黑壓壓的夜晚裏孤單單地度過，任由我在一旁無助地看著他卻幫不上什麽忙。可現在不同了，他已學會自己處理自己的事，不需要我在身邊幫忙打點一切了。顏希獨立了，不再需要我了對吧？
所以我可以，就這樣放他獨自飛走麽？
“小悠……”安成昊用語重心長的語氣道，拍拍夏小悠的背。“你不要難過，現在已經是讓顏希去外頭闖的時候了……雖然他不敢麵對你，可你必須給他時間，等他準備好，行嗎？不要再對他施加壓力，你的淚珠會讓他痛苦得要死你明白嗎？現在我們能做的，也隻有等待了……”
“等待？”夏小悠哭得連聲音都顫抖起來。“我能做的，隻有焦急地幹等麽？如果顏希不迴來，我該怎麽辦？沒有他的日子我該怎麽辦？我不要隻報有無形的希望……或者無法實現的諾言……”
“等待著一個人的歸來，不是希望，也不是口說無憑的承諾。它是一種力量，一種推動你盼望他迴來的力量。因為你相信他，才會一直等下去，是不是？”
夏小悠止住了淚，抬起璀燦的眼眸，望著夜空高掛著的明月，仿佛在思考安成昊剛才的那一席話。對於未來會發生什麽事，她是毫無頭緒。她現在可以選擇，去相信還是不相信；要等待還是不等待。如果選擇等待，到頭來是一場空的話，那麽她的傷害就會越大。可是，顏希當初都選擇信任自己了，為何現在就不選擇信任他呢？
“我願意……”良久，夏小悠緩緩開口道。“我願意等顏希……”
話落，安成昊心滿意
“咦？”一進咖啡屋，夏小悠隻看見安成昊一個人在裏頭，覺得奇怪。“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啊？顏希呢？”
“他……他今天請一天假。”安成昊迴答，繼續幹自己的活兒。
“原來是這樣……為什麽他沒事先通知我呢？”夏小悠垂底了眼眸，把背包掛在收銀台後麵。顏希他……不會已經被他爸爸帶走了吧？
看著夏小悠有點失望的眼神，安成昊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微微笑道：“小老板娘，你不用擔心啦！他不會沒有告別就迴去的！”
“是嗎？”夏小悠挑了挑眉，不安地看著安成昊。
隻見他依舊一臉笑嘻嘻的，仿佛在告訴她今天跟往常沒什麽區別。“對了，顏希要我轉告你，下班後去幸福告白屋找他。你知道告白屋在哪裏對吧？”
“呃？告白屋？”夏小悠一怔，剛好她昨晚也想約顏希在那裏見麵。
“是啊你忘了麽？就是上次婆婆帶我們去的，那間沒有家具的房子！”安成昊以為她不記得，好心提醒一下。“待會兒你就去見他吧！我隻好一個人迴家了……唉，真沒趣……”
“什麽嘛！”夏小悠嘀咕一聲，走進廚房。今天是什麽日子啊？顏希幹嘛那麽神秘？夏小悠不解地想到，他到底有什麽話對我說？哎，管他呢，反正到時候就知道了！
一天就這麽晃過去了，今天不算忙，也不算清閑。反正隻要有安成昊在耳朵旁唧唧咕咕的腦子就無法偷懶了還怎麽清閑呀！唿！走出咖啡屋，夏小悠深深地換了一口氣，頓時覺得清醒許多。真是的，時間過得真慢，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啊！夏小悠傻笑一下，迴過頭對安成昊說：“喂！我先走了噢！”
“好的好的。”正在鎖門的安成昊擺了擺手，“我是不會去做電燈泡的你就放心吧！”
“哎！你什麽意思啊？”夏小悠雙手插腰，不滿地道。
“一切順利喲！”話落，安成昊調皮地朝夏小悠眨眨眼，一溜煙地跑掉了。
真是！拿他沒辦法！望著那個吊兒郎當的背影，夏小悠不自覺地遙了遙頭，往告白屋的方向走去。
幸福海灣的路線夏小悠是熟到不能再熟了，她本身就可以是個活地圖，屬於不會迷路的那種人。她踏著輕快的腳步小跑著，心裏歡快地朝天空呐喊：“顏希！你要等我噢！”嘿嘿！我來啦！
幸福告白屋門口。
夏小悠一眼就望見霍顏希坐在階梯上，融融的月光撒在他五官俊美的臉蛋上，他側過頭，底著眸仿佛在注視著地上的什麽東西。
“顏希……”夏小悠輕聲道，緩緩地走到霍顏希身旁。“你找我來有什麽事嗎？”
“嗯。”霍顏希依舊看著地麵，喉嚨裏輕輕應了一聲。是時候說再見了……
“剛好，我也有話要說……”夏小悠吞吞吐吐道，在他的身邊坐下。
“那，你先說好了。”霍顏希平淡的聲音讓夏小悠微微錯愣一下。顏希怎麽變得那麽冷漠？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夏小悠問，雙眼牢牢地盯著霍顏希，仿佛欲把他看穿。“你……好像心情不好呀。”
“是不太好。”霍顏希終於抬起頭來，他苦笑一聲，注視著繁星點點的夜空。小悠，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想說的話卻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你知道這種感覺有多難受麽？我萬萬沒想到，一切都是誤會。我對爸爸媽媽的責怪是一種錯誤……可是為什麽，他們當初都瞞著我？隻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傻呆呆的以為是媽媽拋棄了我。爸爸束縛我的行動，是因為他不想失去我。他也在害怕，怕我會跟媽媽一樣，哪天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為什麽他們不事先找我商量？為什麽他們什麽都不告訴我？我才發現，被蒙在鼓裏原來跟被欺騙的感覺沒什麽兩樣。
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應該如何是好？由於爸爸私下給我訂了婚約，而我又逃之夭夭，害得他得在‘嶽父’麵前低聲下氣。如果他不這麽做，如果我不順從那個該死的婚約，我爸爸就完了，公司也會跟著倒閉而造成上萬人的失業。
有的時候我埋怨爸爸，責怪他當初做這個決定，但當我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時，我就埋怨不起來了。你可以說他自私，可以說他太膽小，但無可置疑的是，爸爸是愛我的。如果他不愛我，不怕失去我，他就不會有這種舉動。
命運的齒輪總是往我們意想不到的方向旋轉，有時還會卡住故意要讓我們難受。可是我們卻擺脫不了一直在某個地方嘲笑著我們的命運……小悠，命運很可恨對吧？
小悠，雖然我不願意說，但還是一定要說。我不知鼓起了多少勇氣才提出要約你出來做最後的告別。或許你會怪我無情，畢竟我是托成昊的嘴巴約你出來的。可現在，我覺得就連‘再見’這兩個簡單的字都開不了口了，更何況是邀約呢？我隻能保持沉默和冷淡，不然的話我擔心自己隨時都會崩潰都會哭泣，到那個時候你會說‘既然那麽痛苦那麽不願意就不要迴家了好不？’我可能就會很聽話地留下來，自私地選擇了讓自己快樂而增加了爸爸的難過與孤獨。所以……
趁現在，當我還能夠控製自己的情緒的時候，就跟你，道別吧……
“顏希？你怎麽了？”夏小悠關心地問，從剛才到現在霍顏希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哪裏不舒服嗎？”
“不……沒有。”霍顏希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也有話要說是麽？”
“呃，不過還是你先開口吧！”夏小悠的臉微乏起了紅暈，想起昨晚表姐說過的話，要好好把握有緣人，她已經下定決心這次要抓住顏希不放手，不過自己似乎還沒準備好要告白呀……會不會太突然了？夏小悠不禁想道。
“是嗎？那好吧……”霍顏希慢慢地低下頭，這樣也好，在多呆一刻我怕自己會說不出口。“其實……”他的話打斷了夏小悠的思路，她迷茫地望著他的臉，等待下文。“我想說的是……我要迴去了。”
“啊？！”夏小悠顯然吃驚不小，她驚愕地瞪大眼睛，顏希不是在開玩笑吧？不可能吧？我一定是在做夢！“顏希你說些什麽啊……你怎麽可能，迴家去呢？”這裏不是很好嗎？幸福海灣有什麽不好的？總比在那個家裏頭呆著好多了！
“家裏發生了太多事情……一言難盡……我需要迴去好好處理這些瑣事。”霍顏希越說聲音越小，他讓劉海任意擋住自己的眼睛，讓自己看不清前方的路，也讓別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既然要迴去，那當初為什麽要出來！為什麽要逃出來！”夏小悠忽然怒氣衝天地朝霍顏希吼道，“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需要的時候就過來，不需要了就迴家！你當我的幸福海灣是個什麽地方？！賓館嗎？！難道這裏對你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嗎？！還是你已經厭倦我受不了我了？你想跟那個女的結婚是嗎？竟然那麽舍得離開！連多一秒都不想留！”
“……”
霍顏希也不多說什麽，隻是以沉默對待一切。其實不是這樣的，小悠，我不是那麽毫無眷戀地就走了。我的苦衷我說不出口，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了解的。對於你所說的，我隻能忍，指甲插進手心裏連肉都快爛掉了的感覺。但我什麽都不能說，我無法對你說‘不是這樣的’，不然的話我就會覺得幸福海灣對我很重要，越不想離開它。我也不想離開這裏，真的，可是我沒辦法不這麽決定。我已經對爸爸不孝很多年了，我實在是太不孝了，我隻希望在他晚年的時候還能盡孝，因為爸爸也是個可憐人，沒有我在他身邊他就什麽也沒有了，什麽都失去了。他不懂得麵對現實，才會一直隱瞞事實企圖欺騙我，甚至欺騙自己。爸爸多年來都在逃避，可我不想這樣讓他一直逃避下去。這是你們大家教我的，還記得嗎？
在幸福海灣我學會了許多東西，學會了如何生活，我感激你們用淚水教會了我這麽多的東西，但我不得不離開，我需要用我學到的東西去教別人，去幫助爸爸一步步走出他自己設想的虛幻世界，令他接受事實。我需要改變他，就像你們當初改變我一樣。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夏小悠氣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而霍顏希隻是扭過頭假裝沒看見。她難過地覺得全身無力，剛剛喊得連肺都疼痛不已。
良久的沉寂後，霍顏希才開口道：“我不知道現在該說些什麽，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安慰你，也不會說些什麽好聽的話。可是，我想告訴你，不要哭。以後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千萬不要哭。現在看著你的眼淚，我就無法唿吸，痛苦地不能唿吸。心髒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或者被鞭子鞭打了無數次，遍體鱗傷，真的好痛。你的每一滴眼淚流在我心中都是疤痕，這些你知道麽？”
“哼。”夏小悠不屑地別過臉，把臉上的淚水擦幹，情緒也平穩多了。還說什麽自己不會說好聽的話，剛剛不是說了很多嘛！“別指望我會原諒你！霍顏希，你是個自私的人！你的心中隻容得下你自己一個人對吧？你根本就不會把別人放在心上！你不會替別人著想！”
“是這樣嗎？”霍顏希反問道，他憂傷地抬頭看著夏小悠的眼眸。此時的他就像一個受傷的小狗，可憐地獨自舔著傷口。“原來，我一直都是這種人啊……我很討人厭是嗎？”
“沒錯！你是很討厭！”夏小悠好像恢複了力氣，又繼續大喊大叫了。“我討厭你老是開我的玩笑！我討厭你懶惰每次都不肯主動幫店裏的忙！我討厭你一個人承受壓力不讓我為你分擔！我討厭你什麽事情都放在心裏麵不肯說！我討厭你白天嘻嘻哈哈的晚上就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我討厭你對我好！我討厭你為我做那麽多事！我討厭你在海邊救了我！我討厭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出現！我討厭你的出現！我討厭你的離開！”
“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說下去了……”霍顏希把頭深深地埋進胳膊裏，以顯示他不想再聽見夏小悠的聲音。小悠，不要動搖我的決心……我會受不了的，真的會難過得死掉。拜托你，暫時放開手讓我迴去吧。
小悠，我不能再呆在這裏了。
“顏希……”難道你就那麽厭惡我的聲音麽？夏小悠想道：我，真的應該放你走麽？繼續留在這裏你會很痛苦很難受麽？她不禁低頭不語，若有所思。隻聽見霍顏希忽然說道：
“我先走一步了。”話落，他站了起來，臉上是一副冰冷、事不關己的表情。“今天我沒去上班，因為我在度假村裏埋藏了一個寶藏。我不在的時間裏你可以去找寶藏，如果找到了，說明我們還會再相見……”霍顏希轉過頭去苦笑了一下。“我先走了。”
“顏希！”夏小悠叫住他，“你在逃避！你在躲我對不對？！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逼自己？！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你不是很向往自由嗎？！”
霍顏希停下了腳步：“我一直都沒有自由，而是一直在逃避。雖然我得到快樂，但我並不自由。沒有一個人可以得到自由，因為沒有人可以躲過命運的嘲弄……”
這一切都是命運……嗎？“我們會相見嗎？我們，以後會再見麵麽？”你，會像我想念你一樣地想念我麽？
“可以，如果命運允許的話，我們會再見麵……”霍顏希的背對著夏小悠，不願去看她強忍著的眼淚，但他還是聽到了她的抽泣聲。“我還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可一直說不出口。寶藏能為你解開所有的秘密，提示就在告白屋裏麵……”
“不要走，顏希……我求求你了……”夏小悠的聲音在風中顫抖，一絲哀傷的氣息籠罩著她。她無奈地落淚，全身像是被抽走力氣似的，動彈不得……
“對不起……”霍顏希輕聲道，聲音微弱得隻有自己聽得見。
他的背影，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黑暗裏麵。
(二)
那個混蛋！在一旁偷看許久的安成昊再也忍不住了，他狠狠地捏緊拳頭往身旁的大樹猛打。霍顏希你是個笨蛋！天下第一大笨蛋！
安成昊猶豫了一陣，正欲上前安慰夏小悠的時候，她已經自己站了起來向告白屋裏頭走去。咦？小老板娘幹嘛要進去啊？
“寶藏……提示……都什麽時候了還跟我玩這種遊戲……”夏小悠邊流淚邊在空蕩蕩的屋子內搜尋著。“他到底放在哪裏了呢？應該在一個很顯眼的地方吧……”
她慌張地四下尋找，但什麽都沒有，除了灰塵之外。“顏希，你沒有騙人吧？你不會騙我的對吧？你不會說話不算話的……到底在哪裏？你藏到哪兒去了？還是說……根本就沒有寶藏這迴事？你想讓我抱有再見麵的希望是嗎？你已經打算不迴來了是不是？”你不會迴來了對不對！
夏小悠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悲鳴，哭得不成人行。她狼狽不堪地跌坐在地上，淚水侵泡她整張臉。此時，一隻手無力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夏小悠連忙轉頭一看，微怔了怔。
“成昊？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不放心不下……”他不自覺地歎了口氣，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你還好吧？”“好……我很好……我當然好啦……顏希那個大壞蛋走了以後我不知道現在感覺多好！”語畢，夏小悠的眼淚又像失靈的水龍頭一樣地流個不停，她把臉埋進手裏，心難過得似乎快要停止跳動了。
“成昊……告訴我，我在做夢……一切都是夢對不對？我隻要閉上眼睛，等這個可怕的惡夢醒來就沒事了……明天還會一樣，還會跟往常一樣……顏希會笑著呆在我身邊，你依舊一臉不正經的樣子……”
對於夏小悠的自言自語，安成昊隻是垂眸不語，他從來都沒有看到夏小悠那麽傷心過……
“顏希有些事情要辦……”我知道，秀媛姐走了，婆婆住院了，在這種時候你比任何人都需要陪伴需要朋友。現在連顏希都無法呆在你身旁了，你一定很難過對吧？我也很難受，可是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其實顏希比誰都痛苦，他很難去接受自己的母親早已過世的事實，也很難麵對自己的爸爸。他錯怪爸爸了，他很恨自己為什麽當初不了解，把所有的傷痛都留給爸爸一個人承擔。所以顏希要迴家去，把這些年來爸爸一直扛在肩上的悲痛放在自己的身上。他已經變得堅強了，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霍顏希了，他開始懂得為別人分憂而不是隻顧自己或偷偷躲在一邊流淚了……
“說什麽我們會再見麵……一定是騙人的！一切都是騙人的！為什麽我要相信他？！為什麽我要相信他的一字一句？！當初還說什麽‘什麽事情喊我一聲，天使隨即就到’之類的話！他現在已經要離開我了！還說什麽會隨即就到！”
“顏希也很舍不得離去……但是真的，他沒辦法繼續呆在這裏享受。你知道他遇到了什麽打擊嗎？他爸爸一直隱瞞的真相顏希全知道了，原來他的媽媽已經死了，可他不知道，直到昨天……顏希的壓力很大，現在他想迴去為爸爸減輕負擔，顏希做這個決擇的時候是多麽痛苦你知道麽？所以，不要在他耳邊呱呱叫了，我怕他會受不了隨時會倒塌……”安成昊微頓了頓，等待夏小悠的反應。
“那麽為什麽，他不早一點跟我說？為什麽他不要親口告訴我？我真的那麽不重要麽？原來我對顏希來說，那麽不重要！”
“不是的！”安成昊驚恐地揮揮手，擔心自己把事情越說越讓小悠傷心。“你在他的心目中當然有一定的份量！隻是……隻是顏希他說不出口。他害怕自己會先崩潰……他外表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是偽裝出來的！如果他不偽裝，他就無法繼續說下去！他就沒有勇氣離開！”最後那句安成昊似乎是用吼出來的，他不想小悠對顏希就這麽誤會下去。很多事情，都是由誤會引起的……
夏小悠抬起頭，用她紅腫的雙眼愣愣地看著安成昊，聲音顫抖地問道：“你有什麽證明嗎？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顏希的心裏有我？我隻相信我看到的證據！而不是你的漂亮話！”
片刻的沉默。
“沒有……沒有對不對？你口說無憑啊……有時候我也在想顏希是不是喜歡我，我不敢確定，也不想抱有太多希望。因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今晚鼓起了多少勇氣才決定要向顏希表白的？！我想，即使失敗了也沒有關係，至少比沒試過的好吧？雖然我很害怕，如果顏希不接受我，他會疏遠我……”
安成昊的眸子透著憂傷，他癱軟地坐下，無力垂下頭，靜靜地聽著夏小悠說話，自己也開始有了想哭的念頭。“我沒有辦法安下心來，我終於明白，喜歡一個人就像坐過山車一樣，時兒低落，時兒高興，沒辦法安定下來。我手足無措，沒有了顏希我該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有。”安成昊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說道。他定定地看著夏小悠，眼裏盡是自信的光芒。“我有證據……小老板娘，我可以證明顏希的心意。”
“什麽？”夏小悠張大眼睛，不禁覺得難以置信。見此，安成昊微微一笑：
“你跟我來。”
(三)
夜裏，兩道模糊的人影停在華盛頓畫展廳的門前。
“就這裏？”夏小悠仗二摸不著頭腦，成昊帶我來這裏幹嘛？
“我們進去吧，顏希得第一名的畫在裏麵，我要給你看。看了之後你就明白了……”
“我們……怎麽進去？”夏小悠看著鐵門，蹙眉問，都已經鎖上了啊！
“沒關係，”安成昊調皮地笑了笑，“當然是翻欄杆進去啦！把手給我。”安成昊此時已經爬到上麵去了，伸出右手來。“沒事的。”
夏小悠遲疑了一下，然後把手交給安成昊：“你行嗎？應該不夠力吧？”
“這是什麽話嘛！看不起我？”安成昊展顏一笑，用力把夏小悠拉上來，“跳下去，小心點。”
夏小悠照做了，她環顧四周，黑漆漆的夜裏隻有那棟白色畫展樓格外顯眼，月光反射在白色牆壁上，讓它看上去在發光似的。“可是，我們進不了正門啊！不可能自己闖進去吧？”
“我們不需要進去。”安成昊跳下來後說道，“站在外麵也一樣看得到！”
夏小悠滿臉問號地跟著安成昊在畫展樓外繞圈，隻見他停在一張大玻璃窗戶前，指著裏麵的一幅畫：“這就是顏希上次在‘浪漫之夏繪畫大賽’中得第一名的作品……”
夏小悠順著安成昊的目光望去，一幅畫作正安安穩穩地掛在牆上。畫裏畫著一個戴草帽的女孩，她正看著天空，仿佛在期待著什麽似的。而女孩的上方是一位男孩，他似乎是從天上飄落下來的，背後背著像是天使羽翼的降落傘。
“好美的一幅畫……”夏小悠不禁讚歎，“是顏希畫的嗎？”她轉頭問身旁的安成昊。
安成昊沒有看著她，隻是淡淡地道：“讀一讀上麵的字……”
“字？”夏小悠疑惑地咕噥一聲，眯起眼睛才看清了畫上像是詩句的幾行字：
如果，上天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
那麽，我要求不變成你的守護天使
因為天使是人們所看不到的
而天使，隻能默默地守望你的背影
當，那天我從天空降落的時候
遇見你，我大歎自己倒黴透頂
可現在，我很慶幸……
自己能夠這樣遇見你
或許，命運會一直讓我們這樣地糾纏不清
或許，從我跳傘的那一刻
就已經注定你我之間的緣分……
我選擇，變成一位普通的男孩
在你身邊，守護你而非守望
你是看得見我的……
你看得見我的，對麽？
讀完後，夏小悠的眼淚又不受控製地滑落。“為什麽？他從來都沒告訴我這些話？即使是一句……哪怕是一句，對我來說就足夠了……什麽事情都放在心裏，顏希真的有那麽害怕失敗嗎？他怎麽都不知道呢？都不知道我的感受……隻在乎他自己的感受……”
“沒錯。”安成昊輕聲說，雙眼沒有任何情緒地看著又在哭泣的夏小悠。“因為你們都是自私的人，也是多慮的人。什麽都不說，以為這樣對大家都好，可以避免尷尬。但你們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顏希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麽，就像你不知道顏希在想什麽是一樣的。人一生出來就有嘴巴，而非讀心術，你不用自己的嘴巴說出來，別人又怎麽會知道你心裏想表達些什麽呢？這樣暗示來暗示去的，白白浪費了多少時間？你們的不安都是對方造成的，所以應該由你們自己負責，都要由自己承擔。”
夏小悠不語，她垂低著頭蹲下來，無聲地流淚。今天是什麽日子啊，怎麽眼淚像海水那麽多……流個不停，心也痛個不停……為什麽當我了解到顏希的心意時，卻已經是太晚了呢？
安成昊歎了口氣，無奈地遙了搖頭：“看你們這樣扭扭捏捏的讓我超不爽你知道嗎？”
“原來顏希，也不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夏小悠用悲傷的聲音沙啞地道，掩飾不住內心的痛楚。他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他……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難受，有多麽恨他卻又恨不起來……他不知道，他走了我會窒息……
安成昊也蹲了下來：“最後的那一句：你是看得見我的，對麽？顏希其實是在問：你眼裏是有我的，對不對？這說明他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他不懂得觀察顏色，所以經常一個人在納悶：小悠到底喜不喜歡我？我了解他的個性，對於自己不確定的事物他是不會去相信的。但是他這次卻破例選擇毫無保留地相信你，即使自己可能會受傷，可他已經愛得不顧一切了。顏希他，從來都沒有那麽大膽過……”所以我說，他變堅強了……
從什麽時候起，顏希可以那麽獨立了？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不再需要我的保護，變得有防衛能力了？顏希已經懂得開始自己處理自己的情緒以及開始會去解決問題而不是逃避它們。以前顏希遇到挫折時，還是傷心難過時，他不會說出來的，隻是一個人在黑壓壓的夜晚裏孤單單地度過，任由我在一旁無助地看著他卻幫不上什麽忙。可現在不同了，他已學會自己處理自己的事，不需要我在身邊幫忙打點一切了。顏希獨立了，不再需要我了對吧？
所以我可以，就這樣放他獨自飛走麽？
“小悠……”安成昊用語重心長的語氣道，拍拍夏小悠的背。“你不要難過，現在已經是讓顏希去外頭闖的時候了……雖然他不敢麵對你，可你必須給他時間，等他準備好，行嗎？不要再對他施加壓力，你的淚珠會讓他痛苦得要死你明白嗎？現在我們能做的，也隻有等待了……”
“等待？”夏小悠哭得連聲音都顫抖起來。“我能做的，隻有焦急地幹等麽？如果顏希不迴來，我該怎麽辦？沒有他的日子我該怎麽辦？我不要隻報有無形的希望……或者無法實現的諾言……”
“等待著一個人的歸來，不是希望，也不是口說無憑的承諾。它是一種力量，一種推動你盼望他迴來的力量。因為你相信他，才會一直等下去，是不是？”
夏小悠止住了淚，抬起璀燦的眼眸，望著夜空高掛著的明月，仿佛在思考安成昊剛才的那一席話。對於未來會發生什麽事，她是毫無頭緒。她現在可以選擇，去相信還是不相信；要等待還是不等待。如果選擇等待，到頭來是一場空的話，那麽她的傷害就會越大。可是，顏希當初都選擇信任自己了，為何現在就不選擇信任他呢？
“我願意……”良久，夏小悠緩緩開口道。“我願意等顏希……”
話落，安成昊心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