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府城。


    一座空置多年的小院。


    羅斌翻牆而入,就在院中見到了那個讓他多次午夜驚醒的人影。


    他的臉色緊繃,語氣極力壓製心中憤怒,還有連他都不願承認的恐懼。


    “趙大夫,你說過放過我的。”


    將近兩個月過去。


    羅斌以為趙夕早就死在了那場築基丹的爭奪戰中。


    據說那一夜過後,雲州不少勢力都偷偷舉辦了喪事,不少成名宗師自此銷聲匿跡。


    連他們靖武司都隱隱有些風雨欲來的味道。


    同樣是在那一夜過後不久。


    他這個密諜司的臥底就接到了新的任務——盡自己所有渠道和力量打聽一個女人的下落。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什麽身份,但據說整個雲州靖武司的暗諜都收到了同樣的任務。


    一直負責與他單線聯係的上司更是三天兩頭的催促,字裏行間都能感受到他的焦灼和不安。


    但他有什麽辦法。


    整個雲州的暗諜都找不到,沒道理他就是特殊的。


    再這麽三番兩次的聯係他,他都快暴露了。


    結果屋漏偏逢連夜雨,正當他焦頭爛額應付上司時,又收到了趙夕的密信。


    說起來這聯係方式還是他親自教給他的。


    當臥底好難啊。


    羅斌隻覺心力憔悴,度日如年。


    要不是看在上麵又提了他的俸祿,還拿大宗師的傳承功法吊著他,他早就自爆了。


    “羅千戶,你這話就不太對,我放過你性命不假,可沒說不聯係你啊。我以為咱們已經算是朋友了。”


    趙夕搖搖頭,糾正道。


    “我太久沒迴府城,現在府城是個什麽狀況,還得你幫忙解答一番。”


    臥底的身份,他得吃一輩子。


    這麽好的工具人,怎麽可以隨便丟掉。


    羅斌有氣無力道:“還能是什麽情況,巨鯨幫如日中天,自然一家獨大。


    府城五大世家,錢,唐,孫,吳四家所有家族產業賤賣,族人奔走他鄉,整個府城大半產業落於一家新開的四海閣的商會手中。


    但四海閣就是個傀儡,真正做主的是背後的巨鯨幫。


    其中李家仗著朝中有人,認不清形勢,想要螳臂當車,多次阻撓四海閣的收購,結果當夜就遭到白發魔頭上門,滿門盡滅,雞犬不留。


    隻有一個在外探親的小姐幸免於難。


    後來龔舵主得知此事,親自出手,取來白發魔頭的人頭以祭李家滿門亡魂,李家小姐為了感謝舵主大人,將李家所有家產作為感謝。


    龔舵主多番辭讓不受,最後實在推辭不過,又聽聞近來滄浪江水患泛濫,樂平府受洪災影響,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於是決定將這份李家遺產收購糧食、布帛、藥材等救災物資,用於賑災救民。


    而後又以英雄令號召諸多留在府城江湖俠客組成救災濟民團,護送救災物資進入樂平府。


    江湖俠客們不要任何報酬,踴躍加入,聲勢好生浩大。”


    說到最後,羅斌嘴上不自覺帶上幾分嘲諷。


    白發魔頭就在他麵前,龔舵主殺死的白發魔頭又是誰。


    李家滿門究竟是白發魔頭滅的,還是不願同巨鯨幫合作滅的。


    這是筆糊塗案,沒人會追查到底。


    府城熱鬧了幾個月,亂了幾個月,終歸該有個結局了。


    龔舵主俠肝義膽,不慕名利,斬殺魔頭乃是眾望所歸。


    誰在這件事上發表異議,誰就是跟所有人作對。


    現在就算趙夕以白發魔頭的身份出現,也隻會讓人認為他是冒名頂替,想要以歪門邪道在江湖成名。


    畢竟白發魔頭除了那頭標誌性的白發,每一次出現的麵孔都不盡相同。


    這本是趙夕為隱藏自己所做的偽裝,卻給了巨鯨幫一個很好的借口。


    想到此處,羅斌又瞅了眼趙夕的頭發。


    好嘛,這下子白頭發都沒了,更說不清了。


    趙夕暗暗點頭,羅斌這個暗諜的消息就比市井上流傳的消息真實多了。


    市井上對龔成的吹捧,連他聽了都要臉紅。


    不要覺得人家留長發,穿古裝就覺得人家思想僵化,人家輿論戰一樣玩得牛逼。


    巨鯨幫入駐白水府也就三個多月時間,便已然成了救世主一般的角色,龔成這位舵主的聲望更是達到鼎盛,說是一唿百應也不過分。


    他幾乎可以肯定要不了多久,那個救災濟民團搖身一變就成了巨鯨幫白水分舵的一個堂口。


    不費吹灰之力就網羅一批江湖好手。


    更是能憑借這一個好名聲,在後續源源不斷吸引自帶幹糧的俠客們參加。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好一個義薄雲天的玉麵郎君!


    要不是自己與那位龔舵主成了死仇,他還真想與之結交一番。


    當然,這個死仇隻是單方麵。


    或許在那位龔舵主眼中,自己這個白發魔頭的生死根本不值一提,否則他也不會隨便找個白頭發的做掉,就說白發魔頭已死。


    隻要他想,誰都能是白發魔頭。


    不過自己會告訴他,拿他當棋子,是得付出代價的。


    趙夕略作思考,看向羅斌道:


    “羅千戶,辛苦你跑上這一趟了。這是一顆靈氣丹,內含豐富靈氣,能助伱凝聚真氣,小小謝意,不要嫌棄。”


    靈氣丹是宮珂儲物手環中的靈丹之一,是修士專門為武者創造的一種靈丹。


    這靈丹沒有品級,作用也極為簡單,就是用煉丹的手法將大量靈氣封鎖在一顆小小丹丸之中,隻有在靈脈中才有條件煉製。


    靈氣丹類似靈石的替代品,但靈力比不上靈石的精純,不過對於武者來說足夠了。


    據宮珂所說,這是朝廷培養的煉丹學徒必學的基本靈丹之一,每年都有大量產出,也是朝廷發給高級武者官員的俸祿。


    所以宮珂儲物手環裏麵就這玩意最多。


    足足三大瓶,近百顆靈氣丹,都是她平日積累。


    “靈氣丹!”


    羅斌眼神一亮,而後又帶有些戒備和掙紮道:


    “趙大夫,無功不受祿。靈氣丹如此珍貴,我……不配。”


    他在巨鯨幫臥底一年,除了基本俸祿和功勳之外,才有一顆靈氣丹的獎勵。


    現在趙夕隨便就給他了,這還了得。


    之前什麽好處都不給他,就要他賣命。


    現在靈氣丹都拿出來了,他還不得賣命又賣身。


    趙夕搖頭失笑:“這隻是朋友間的來往,羅千戶不收下,是不是還對我懷恨在心?”


    羅斌連忙搖頭,雙手小心接過靈氣丹。


    “趙大夫,你真沒有什麽吩咐讓我做的?”


    趙夕淡淡笑道:“我若要驅使你送命,也不會先給你好處,否則豈不是浪費了。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羅斌生怕趙夕反悔,一邊後退,一邊連連感謝。


    “多謝趙大夫,多謝趙大夫。”


    忽的他停住腳步,說道:


    “趙大夫,我這兒還有個消息,也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但不說的話,又實在對不起我拿的這顆靈氣丹。”


    他猶豫了下,將靖武司暗諜最近全力尋找一個女人的消息說出。


    說完之後,他如釋重負。


    本來以為是秋後算賬,沒想到是結算任務獎勵。


    一上一下的落差,讓他不自覺愉快的哼起了小曲,腳步輕快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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