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麟不甘地睜大了眼,眼中藏著無限對於生的渴望。


    但他還是死了。


    陸無塵親自出手扭斷了他的脖子。


    “大人……”


    陸無塵正想說什麽,但見趙夕已經扛著老人的棺木離開,隻留下了滿地的殘骸。


    至於那兩位來自靖武司的大人物更是看都沒多看他一眼,隨著趙夕而去。


    他知道自己丟掉了一次天大的機緣。


    若是之前他堅定地站在趙夕一邊,此刻留下的就不是四分五裂的采藥幫,不是隨時可能降臨的殺官造反的罪證,有的隻會是富貴榮華,隻會是他的武道前途。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無奈。


    他隻是站在他的立場做出了應有的選擇。


    他沒有做錯。


    但故事卻走向了最糟糕的劇情。


    “嚴宗全,你知道老夫為何不殺你?”


    陸無塵的目光投向地上虛弱的嚴宗全。


    他的實力被趙夕恢複至巔峰狀態,加上他的精神蛻變,幾乎可以等同於一個準先天宗師,嚴宗全離後天巔峰尚差一些距離,又怎麽會是他的對手。


    嚴宗全冷笑道:“你想從我口中得到你孫子的下落?可是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我不說,伱就永遠不能殺我。”


    他咯咯直笑起來。


    “風水輪轉,沒想到我也會變成階下囚的這一天。”


    “不過你可要伺候好我,要是我一不開心,我就會自殺,到時候你就永遠別想找到你孫子了。”


    陸無塵卻是搖搖頭道:“你錯了,我留下你的性命,不僅僅是要知道克用的下落,還有采藥幫三千幫眾的未來性命。”


    “殺了你,隻會讓采藥幫內亂。”


    他的目光看向庭院中稱得上采藥幫幫內精英的一眾人。


    “烏縣令一家三口死在我們采藥幫,人是那位大人殺的,老夫也有份,但你們同樣逃不了。”


    “我知道你們現在是礙於那位大人的威懾不敢動手。”


    “可是現在不是內亂的時候,為了采藥幫的未來,此時此刻我們都應該團結在一起,同心協力,才能讓采藥幫在未來活下去。”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猶豫不決。


    他們是嚴宗全的鐵杆支持者,否則今日也不會被調集前來。


    但陸無塵的話並沒有錯。


    他們一個不小心,采藥幫就能得打上造反的帽子,到時候大家都討不了。


    “老幫主,事已至此,還請您老迴幫主持大局!”


    一個幫眾半跪下來,向陸無塵效忠道。


    有了帶頭的,有近半人都一起半跪下來。


    “老幫主,還請您老迴幫主持大局!”


    其他人雖未效忠,卻也沒有說出什麽反對的話。


    嚴宗全麵色一變,暗暗冷哼道: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借危機化便利,老家夥,真有你的!”


    但他沒有說話,此事心照不宣。


    他說出來,反倒是讓其他人難堪,不如等待時機,伺機翻盤。


    陸無塵能夠等到機會,他也可以。


    且待將來。


    ……


    郊外,早已選好的風水寶地。


    墓碑矗立。


    趙夕送別完老人最後一程,心中縈繞的些許沉重一掃而空,整個人有種海闊天空的解脫感。


    他知道,自己已經真正自由了。


    不單單的肉體的自由,還有心的自由。


    從今天開始,他與這個世界的牽扯就剩下獨立的自己。


    了卻俗緣,方知我是我。


    “你打算去哪兒?”


    白衣女子看出了趙夕的去意。


    趙夕的聲音充滿了輕快。


    “世界這麽大,我想去看看。”


    “江湖,駿馬,美人。”


    他要騎最快的馬,睡最美的女人。


    他的身體內此刻蓬勃而出的是滿滿的,世俗且低級的欲望。


    還清了原身的債,他也該到了做自己的時候了。


    他腦子裏迴想起這些日子出現在身邊的女人,甚至閃過一絲迴采藥幫的念頭。


    實在太浪費了。


    可是真男人不迴頭看爆炸。


    采藥幫已成了是非之地,他留下的爛攤子沒個三五年時間解決不了,甚至隨時會有船毀人亡的風險。


    這算是他小小的報複。


    他的心眼就是這麽小。


    自始至終,他將複仇地點選在采藥幫就沒安好心,一個是借采藥幫的財力武力助他練功,另一個則是報複。


    俗話說同行是冤家。


    采藥幫名下的千金堂一直將物美價廉的迴春醫館視為眼中釘,他入獄之後,迴春醫館敗落得那麽快,忠爺過得那麽慘,其中少不了千金堂的推波助瀾。


    不過倒也沒有讓他們全部去死那麽嚴重。


    趙夕並不喜歡打打殺殺。


    他骨子裏還是一個向往和平的人。


    所以炸彈已經扔進去了,生死就看大家的造化。


    聞言,白衣女子道:


    “你就想這樣走了?清夢師妹對你一片好意,你就沒有一個交待?”


    趙夕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


    “你想要什麽交待,我和藍二小姐的關係還不至於給個交待的地步吧,要給那也是給藍大小姐的。”


    說實話,他很是奇怪藍家既然有這麽強的關係。


    藍大小姐與原身的感情又那麽好。


    為何他們還要坐視原身在獄中待了那麽長時間,甚至他們可能永遠不知道,原身入獄不久就已經在殘酷的刑罰,滿心的冤屈下鬱鬱而終。


    這才有了他的記憶或者意識覺醒。


    有時候壞人得到懲罰反而不害怕。


    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做了壞事,所以受了懲罰反而有種意料之中的覺悟。


    反倒是好人受了委屈更容易鑽牛角尖。


    明明自己發善心,做好事,卻為何要將災厄降臨到自己身上。


    原身想不通,所以他死了。


    不過不必要事事追究得那麽清楚。


    他和藍大小姐充其量互有好感,勉強算男女朋友關係,幫他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所以趙夕不覺得藍家有什麽不對。


    至於現在幫了他,雖然他自認為幫不幫都差不多,但這份情誼他會記在心中,也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在未來償還。


    但要說什麽以身相報,卻也差的遠。


    “你……簡直是不識好歹!”


    白衣女子語調驟然一揚。


    “莫名其妙。”


    趙夕打死也想不到年幼時的玩伴會對他念念不忘。


    別說是他,就是原身中的記憶中,藍清夢身上的符號也隻是藍小蝶的妹妹,而不是其他。


    他現在還認為藍清夢請師姐幫忙,是因為藍小蝶的求助。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可能。


    白衣女子見趙夕一副不開竅的樣子,很想點破兩人關係。


    但又害怕趙夕就此糾纏上她的師妹。


    如果說趙夕還是她之前情報中的那副模樣,一個善良的小大夫,她完全不會感到威脅。


    因為師妹絕對不會愛上這樣一個男人。


    師妹不過是因為年少時的一些好感,加上身處異鄉他地,感到寂寞時為心靈尋找個慰藉,待到她真實接觸到了,幻想也就隨之消散。


    但現在不一樣了。


    趙夕比她想象中更優秀,更桀驁,那麽再與師妹接觸就情況難料了。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這樣的男人的確有幾分魅力。


    不過他已入了魔道,絕非師妹良配。


    而且現在正到了師妹乃至師門的關鍵時候,絕不能因為一個男人分心。


    一念至此,白衣女子搖了搖頭道:


    “你一身魔功,以後終惹是非,我見你已經對靈氣有了幾分領悟,應該還凝聚了靈根,不如趁著年輕將魔功散去,重新修行正道,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說著,她從寬袖中摸出一本線裝書冊。


    “這裏有一本中正平和的先天練氣訣,你若是不嫌棄的話,就拿去修行吧。”


    趙夕愣了下,眼中忽的亮起光芒,就如沙漠中的旅客遇到了綠洲。


    “你剛才說靈氣,靈根?”


    “這位姐姐,我一瞧你就覺得心裏親切,仿佛遇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你不介意迴答小弟這個小小的問題吧。”


    白衣女子看著一改桀驁態度,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的趙夕,好像明白這家夥的弱點是什麽了。


    麵具下,她的嘴角一勾。


    “當然不介意,我姓米,名鸝,你可以叫我一聲米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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