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華明驚愕地看著她,他覺得曉素這樣做有些太多慮了!


    這樣的手術雖然也要簽風險協議,但是遠遠不至於有那麽大的風險,真的會失去生命啊!


    “曉素,你想多了,沒那麽嚴重的,哥向你保證!”丁華明故作輕鬆地說道。


    他也知道梁曉素膽兒小,又遭受過重大的手術創傷,心裏有陰影。


    就這樣她還堅持做配型,堅持為貝貝捐骨髓,真的是很讓他感動。


    “哥,我也隻是做個萬一的打算——”梁曉素笑道,“我知道事情不會像我想象的那樣,但是,萬一有問題了,萬一那個什麽了,我得給我的媽媽留下幾句話吧——”


    “曉素,你要是這麽想,我們這個手術就不做了!”丁華明馬上說道,“我不能為了救貝貝,而犧牲你,這是不公平的,我也絕對不允許的。貝貝的骨髓還可以再找,隻是時間慢點兒,但是,我隻有你這麽一個好妹子,是絕對不可能再有的!”


    梁曉素看丁華明那個認真的樣子,知道自己這麽說給他增加負擔了,馬上笑道:“嗬嗬,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突然間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好了好了,我不寫了,根本不需要啊!”


    丁華明依舊很認真地看著她:“曉素,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兒瞞著我?”


    “沒有,我能瞞你什麽?”梁曉素笑道,“醫生已經對我做了全身檢查,我已經是最適合給貝貝做骨髓移植的親人,我的身體雖然不是很好,但是完全可以做這樣的手術,沒有問題,就是這樣——”


    梁曉素越是這樣,丁華明越是覺得心裏十分不安。


    因為梁曉素不是個輕易做決定的人,她的性格向來軟弱,但是,她一旦決定了要做什麽,那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是一定會做的。


    從小她就是這樣,看著軟弱,實則性格中有很堅定剛強的一麵。


    “曉素,我們不做這個手術了,哥改變主意了!不做了!”丁華明馬上說道,“我去跟醫生說,我們繼續等,繼續麵向全國乃至全世界的骨髓幹細胞庫求助——”


    “哥!你開什麽玩笑!這是能隨便改的嗎?孩子的生命比什麽都重要!能盡快治好貝貝的病,這才是最大的事情!”梁曉素看著丁華明說道,“剛才是我一時衝動說錯話了,我不說了,行不?你也別再說了,好吧?”


    丁華明很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麵對貝貝,他已經很愧疚了!


    因為是他的錯誤導致了貝貝的身世如此不堪,現在孩子麵臨著這麽大的疾病折磨,他作為孩子的生父卻是無能為力!


    他還能做什麽呢?


    梁曉素是他舅舅家唯一的孩子,舅舅已經不在了,就剩下孤苦伶仃的舅媽,萬一曉素再有個三長兩短,舅媽可怎麽活?那真的會要了舅媽的老命啊!


    可現在隻有梁曉素能救貝貝,他該怎麽辦?


    “哥,你也不用在這兒陪我了,你去賓館休息吧!你不是在對麵也開了房間嗎?”梁曉素說道。


    “我讓馬莉莉的父母和馬莉莉過去住了,貝貝那邊由周媽帶著,馬莉莉這些日子也太辛苦了!”丁華明說道,“後天孩子手術,我估計馬莉莉也沒法睡得著——”


    “哥,別擔心,孩子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梁曉素安慰道,“我沒事兒的,我會好好的!”


    丁華明坐到梁曉素的床頭,心疼地看著她:“曉素,哥欠你的,小時候差點把你給淹死了,現在為了我編外的兒子,又要你半條命,哥心裏難受啊!”


    說著說著,丁華明低著頭,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沒法控製自己的淚水。


    這麽多天了,每次麵對馬莉莉和貝貝,他都有股想哭的衝動,但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男人總是能壓抑自己的感情和傷痛,不到最後時刻,是不會輕易表露出來的。


    但是,今晚曉素說要寫遺囑,確實是觸動他了!


    他知道梁曉素不是隨便說的,是真的有這樣的預感,或者是有這樣的準備。


    這是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很準確,他不知道曉素是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如果讓曉素在這樣的手術中醒不過來,他就是這個家族的罪人!


    是他的錯誤創造了貝貝,又是他的錯誤讓梁曉素而遭遇了這樣的事情!


    他不是罪人,又是什麽呢?


    “哥,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別放心上,我真沒事兒,就是一句玩笑,別當真,好不好?”梁曉素拍了拍丁華明的肩膀安慰道。


    丁華明還是無法抑製自己心裏的傷痛,實在是難受,心裏壓抑得就要爆裂了!


    這些日子的忙碌焦慮無助和心急,統統都在這一刻發泄了出來!


    他不可抑製地抖動著肩膀,淚水滂沱而下——


    梁曉素很想再說些安慰的話,想了想,她隻是輕輕地拍了拍丁華明的背以示安慰。


    她知道,表哥也很苦很苦,碰上這樣的事情,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絕對是雙重的巨大打擊!


    人都是脆弱的,誰也不是鐵打的。


    男人堅強的外表下麵,同樣有一顆脆弱的需要安慰溫暖的心。


    丁華明壓抑地哭了一陣,流了一通淚水,終於感覺好受些了。


    他雙手在臉上擦了擦,抹幹了淚水,抱歉地看著梁曉素:“丫頭,我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如果你自己覺得有什麽不好,我們放棄這個手術,貝貝可以再找合適的骨髓,不是非你不可的。你明白嗎?”


    梁曉素點點頭,“哥,你放心,我明白,我沒事兒,真的沒事兒——”


    丁華明抬起手,拍了拍梁曉素的肩膀,“丫頭,哥一輩子都記你的好,一輩子都欠著你的這份情,任何時候,隻要用得著哥的地方,哥一定全力以赴!”


    “嗯——”梁曉素再次點點頭,眼裏的淚光早就在閃爍了,“哥,雖然我們不是親兄妹,但是,我們比親兄妹還要親,你是我這輩子永遠的哥哥——”


    丁華明雙手握住了梁曉素的手:“丫頭,好好的,別讓哥擔心!我要看著你,健康的從手術裏出來!為了我,為了這個家所有的人,也為了你自己,為了你愛的那個男人,你一定要好好的出來!”


    “嗯,我一定,我記住了!”梁曉素含著淚點頭道。


    兩兄妹第一次說這麽多貼心體己的話,第一次有這麽親密的交談和接觸。


    丁華明給來梁曉素倒了杯溫水,然後就伺候她睡下去,自己則在旁邊的折疊椅上躺下去了——


    李成鑫從梁曉素這兒離開後,並沒有直接迴到駐地賓館,而是繞道去看望了老太太。


    歐曉麗已經迴去了,歐曉軍卻意外地留在那兒陪護,這讓李成鑫很吃驚。


    “大哥,你怎麽來了?”李成鑫問道。


    “我本該在這裏——”歐曉軍慚愧地說道,“這些天有特殊任務,我都不知道媽媽被送到醫院裏了,今天打電話給曉麗才知道的,所以晚上有空就馬上過來了!”


    “大哥,你也很忙很辛苦,我們都理解你。媽媽這兒有我們呢,你迴去休息吧!”李成鑫說道。


    歐曉軍的頭發早就斑駁不堪了,燈光下是那麽刺眼。


    歐家的第二代,也正在老去了。歲月真的是太殘忍了!


    “今晚我留下來陪媽媽,”歐曉軍說道,“小玲也在這兒,不過我讓她去旁邊的陪房裏休息了,我就在病房裏對付一下——”


    “大哥,我陪你一起——”李成鑫說道。


    “成鑫,你就別留在這兒了,我知道你明天還開會,能擠出時間過來看看已經很不容易了!”歐曉軍說道,“你一會兒就迴去吧!”


    “沒事兒,我明天一早再迴去——”李成鑫堅持道。


    “不行,這是命令!你必須聽我的!”歐曉軍不由分說道,“你也很忙,工作很多,別把身體累垮了!”


    李成鑫心裏湧起一陣感動,這是他們男人之間的對話,卻是顯得如此溫情。


    比起和歐曉麗交流,他覺得歐曉軍讓他暖心多了。


    李成鑫隻好點點頭,來到床前,看了看閉著眼睛躺著的老太太。


    老太太還是那個樣子,隻是鼻子是罩上了氧氣罩,手上掛上了點滴,心電圖還在顯示心跳正常……


    萊太太被各種醫療儀器包圍了,這樣的治療,雖然沒有實質性的作用,無法讓老太太真正恢複到以前的健康,因為畢竟人老了,生命枯竭了,到了盡頭了,再好的醫療設備手段都是沒用的,所謂無力迴天就是這個意思。


    但是,有這樣的條件,可以讓老太太的生命枯竭得慢一點,讓她能夠保持得長久一點兒生命值,讓歐家的象征能夠存留得久一些,這就是意義和價值。


    “媽媽,你好好的配合治療,爭取好起來,和我們說說話,睜開眼睛看看我們,好吧?”李成鑫握著老太太的手說道。


    “我們都等著你醒來,等著你坐起來,等著你好起來——”李成鑫繼續說道,“你放心,我們家裏每個人都在,大哥也迴來了,我相信曉梅也會迴來的,媽媽,你要好起來——”


    不知道是說到了“曉梅”還是因為李成鑫的話特別有魔力,老太太真的弱弱地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無意識地轉了轉眼珠,然後模糊地發出了一個音:“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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