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新元看姐姐要自刎了,連忙哭著說:“姐姐,我永遠姓羅,不改姓,隻要你不做傻事。 ”


    “新元,你聽好,你永遠是羅家傳宗接代的獨苗,你遲早要迴羅家的。以後你迴來了,姐姐不會怪你今日所做的一切。”羅素素一字一句地對羅新元說著暫時告別的話,扔下陶瓷碎片,精神恍惚,頭重腳輕地離開了陳家大院。


    裏麵的議論紛紜,談笑迭起,已不關她的事了。


    幸好,剛才那一劃,沒有劃到胳膊上的動脈,隻是一層皮出血了,要不就真把生辰宴變成喪宴了。


    羅素素迴答家中,撲在床上大哭,用拳頭打著枕頭:“新元,你怎麽就這麽沒骨氣呢?少時吃苦,長大享福啊。你看不出你舅舅對我們家並不好嗎?”


    羅氏夫婦也迴來了,除了歎息自己的痛苦和無能外,他們隻能安慰女兒:“素素,別哭了,新元總有一天會迴來的。”


    羅寧照抽著煙,吐口煙,緩解心中的憤怒:“你舅舅對新元不是真的喜歡,完全就是為了招子而收留他。等到有一日,你舅舅有了兒子,新元對他就沒用了,會被請迴來。如果你舅舅的妻妾一直懷不上兒子,那麽新元會被他趕迴來。”


    “不論怎樣,以後新元總有一天會迴來,也會看穿舅舅的真麵目。”羅素素的眼淚濕了半層枕頭,哭聲響動整個房子。


    陳來弟則擔心,帶著些責怪:“素素,這迴你和你舅舅是徹底結下梁子了。所有人都笑話。我們以後耳邊也不清淨了,日子也不好過。”


    羅素素起身說她母親:“梁子不是早就結下了?看笑話的人讓他們笑好了,從小,不一直被人笑。等他們笑夠了,自然會停下來。”


    羅素素擦幹眼淚,想出去透透氣。陳來弟問她去哪,她說去走走,很快就迴來。


    到了鍾亦得家門口,她得到的消息又是一場空。跑到鄱陽湖邊自言自語著“鍾亦得,你快迴來啊”。


    如出門時所說,她很快就迴家了。但鬱悶地躺在床上,什麽也吃不下,家裏也沒什麽可吃的。


    再過兩天。鍾家母子從廣州迴來後,想歇歇腳,鍾亦得就得到門衛的報告“少爺,自從你和夫人去廣州後,有位姑娘每天來詢問你迴來了沒有。在門口望眼欲穿地等,一等就是一個時辰。奴才看她都可憐”。


    鍾亦得未換衣裳,就急忙出去,他已知道是誰了。到門口,羅素素已在那裏等了。


    門衛說“就是她”。


    鍾亦得走出去,還未說話,羅素素已淚汪汪了:“你去廣州整整二十四天。臨走前,也不留個信什麽時候迴來。”


    “羅素素,你脖子上怎麽有一道傷痕?你好像瘦了很多,憔悴了不少。”鍾亦得看出她的不對。是啊,隻有真正關心的人才能看出這些微小的變化。


    她上前抱著他,拳打他的背:“你怎麽才迴來?”


    鍾亦得也抱緊她:“我應該寫信給你的,對不起。”他感覺到:她不僅是想念自己,還受苦了,有很多話想對自己說。


    相視了一會,鍾亦得牽著她的手走。他之前在廣州一直感到的一日三秋都沒有說,看羅素素的樣子,她過得比自己更難受,更思念吧?還好迴來得早,要是去個一年半載,不知她會憂思成什麽樣子。


    老地方,湖邊,湖光山色依舊,很多人在湖邊洗衣裳,用棒槌打衣裳,用皂角粉擦洗,但不是任何事物都能用皂莢粉擦洗幹淨,用棒槌捶將髒汙捶打走,用這湖水給洗滌去。


    比如,人的心事就是如此。


    鍾亦得聽羅素素講了他去廣州這些日子前後,所發生的事情,事事離不開陳圖浩。


    鍾亦得心如刀刺,摸著她脖子上的疤痕問:“這是你為了阻止新元改姓而劃出來的嗎?”


    “這是我自己劃的。但身上的傷口,都是被打出來的,現在我在鄱陽鎮,已是聲名狼藉了。爹娘也跟著狼狽般地過日子。”羅素素沒了往日的堅強:“我突然覺得自己很脆弱,根本抵抗不了陳圖浩的強勢。我想找人訴苦,可你不知要多久才迴來。我想,你家的房子還有人,你肯定還會迴來的。”


    鍾亦得覺得現在的她遍體鱗傷,不僅是身上,還有心裏。他抱著淚痕還在的羅素素,想著要怎麽幫她。


    鍾亦得鬆開她,拳打著樹:“羅素素,你的痛楚都是陳圖浩造成的,我去跟陳圖浩把羅新元要迴來。”


    “不要去。現在新元受夠了苦日子,他被舅舅家裏的財富迷惑了,想天天吃好穿好。就讓他在舅舅家裏住一段日子吧。反正我舅舅隻是把他當招子用的幹兒子。新元遲早會認識到舅舅對他不是真心的好。讓他看清舅舅的真麵目也好。”羅素素沒有一點笑容。


    不過鍾亦得覺得她說的對:“是啊,如果強把羅新元帶迴來,他會覺得我們破壞了他的好日子,斷了他的大好前程。不如等到他自己想明白。我猜,依陳圖浩的性子,不會很久,新元就會被他趕迴的。”


    素素無神點頭,雙手緊握在腰前,似乎前途渺茫。


    鍾亦得想起更重要的事,他猶豫了很久,不確定地問:“我們。嗯,羅素素,我去向陳老板說清楚,我和你,嗯,我要和你成親,以此,讓他不可再對你家施以毒手。”


    “不可,”羅素素在這件事上很清醒:“你知道我舅舅想讓他的外甥女和你鍾氏瓷器成親聯姻,他選中了我二姨母的大女兒黃春雪,而不是我。就算不是黃春雪,也不會是我,他還會反對我和你之間的愛。如果我一定要逆著他而行,他會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你看我那次被他打得半死就知了。”


    “你願意了是嗎?願意和我成親了?”鍾亦得開心之餘又不解,問:“可你為什麽還要拒絕?如果我們成親了,我可以保護你啊,還有你爹娘,你弟弟新元。以後都與他斷絕往來。”


    羅素素還是擔心家裏人,還有整個大局,今日她的眉頭就沒鬆過:“如果這樣,你鍾氏就和陳家斷絕生意往來了嗎?這對你家造成的損失不會少吧?而且,這樣的話,就是讓我家和舅舅家完全斷絕關係,可我外公還在啊。那以後,我娘連迴娘家都沒得迴了。她不會和陳家斷絕親戚關係,那麽我舅舅就不會放過我,就會拿我娘下手。這樣做對你家,對我家都不利。”


    鍾亦得不耐煩了,煩躁地問:“那我要什麽時候才可向你提親?才可光明正大地向外人宣布,我們是夫妻?照你這麽說,是不是如果我家和陳圖浩一直有貿易來往,我們就要一直把我們的愛情當秘密一樣堅守?”


    羅素素也生氣了:“你吼什麽呀?這些天我被罵了,打了,笑了,諷刺了,你還來吼我。你為所有親人想想吧。如果不耐煩,就散了吧!”


    鍾亦得意識到自己不該對忍受了劇痛的她發脾氣,趕緊反應過來,抓住要走的她:“是我不該發火,我不好。以後,我們有什麽事都好好商量。素素,你就讓我叫你素素吧。”


    鍾亦得與她一起,不顧這裏是有人來往的湖邊,兩人心潮澎湃地吻著。鍾亦得的親吻是那麽熾熱,驅走了羅素素心中的心寒。而羅素素強硬的嘴,在鍾亦得交接處嘴唇卻那麽柔軟。剛才的爭吵和不快,還有羅素素二十四天的等待,都化為零了。


    吻了她後,鍾亦得安撫地問:“現在不生氣了?”


    “不生氣了,亦得。”羅素素一直緊皺的眉頭終於鬆開了,泛出一點笑意:“以後,什麽事都不許吵,好好商量好嗎?”


    鍾亦得想起要問她那首《薔薇詞》的事,可現在,怕她心裏還有殘存的傷痛,就暫時不問,而是帶她去一個地方:“素素,我從廣州帶迴許多你沒見過的東西。跟我去看看吧。”


    “我已不是小孩子了,不玩玩具了,那些留給新元玩吧。或者,留著給你將來的孩子玩吧。”羅素素開始笑容泛濫了:不知是什麽好東西。


    鍾亦得又高興自己,抓住她一個言語中的漏洞不放:“我將來的孩子,那不就是你的孩子嗎?說那麽疏遠幹什麽,直接說我們的孩子不就行了?”


    羅素素甩開手,走在了鍾亦得前麵:真不該說後麵那句,讓他笑話了。


    “什麽時候學會姑娘家的害羞了?有什麽好怕的,別走那麽快,你也不知我把好東西放在哪。”鍾亦得跑上來,抓住她的手。


    他也後悔不該說“共同的孩子”一事,弄得羅素素一路上跟沒事人似的望著另一邊,也不跟自己說話:怎麽害羞成這樣了?


    到了地點,鍾亦得看著還在扭著頭的羅素素,嚇唬地說:“別把自己弄得脖子跟落枕似的。到了,轉過頭來吧。”但鍾亦得心裏笑得可歡了。


    羅素素轉過頭,看到的是一棟小宅子,上麵的門匾寫著“莞薰齋”。


    “好聽的名字。是你取的嗎?”羅素素問。


    “我娘喜歡東莞的一種香木叫莞香樹,所以取了這個名字。這裏是我家招待客人的居所。”鍾亦得介紹著,雖莞薰齋不豪華,不起眼,但凡是母親的東西都會讓他語氣中透著多少自豪。


    “難怪,光聽著名字就有一股香味呢,裏麵是不是更香?”羅素素的好奇心被引發出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半世孽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樂晨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樂晨夕並收藏半世孽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