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楝自認為將高旻引向真愛之路,她安慰自己,就算沒做到,起碼他也能分分清愛情與友情的區別吧,形式決定內容,做符合角色的行動,這才是重點。


    心事放下大半,一夜好夢,第二天,舒楝精神抖擻地投入到工作中。相比她的沒心沒肺,高旻眼下隱隱發青,起床後破天荒地沒外出晨跑。


    他在等電話,等舒楝的電話,她說工作結束後約他吃飯。


    約會的約,而不是請客的請。


    高旻的情緒因為一個字眼奇異地高漲了一整天,員工們用眼神相互詢問,老板這是怎麽了,走路帶風,說話帶笑。


    舒楝收工後第一件事便是踐約,她承諾高旻請他吃頓貴的。


    吃飯的地點定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名聲很大,位子特別難訂,她也是通過路璐金的關係訂到了餐位。


    舒楝電話打來時,高旻的心暗暗歡唿雀躍,他麵上不顯,很鎮定地問:“你在哪兒”


    “呃——”,舒楝抬頭看看路標,說:“唐人街,東百老匯大道”,這裏距離高旻的公寓並不遠,她原本打算乘地鐵迴去換衣服,破洞牛仔褲不適合米其林三星餐廳的就餐氛圍。


    不必華服,至少也要穿著得體。


    她不願意在異國他鄉因細枝末節上的不講究遭人白眼。


    感覺會給中國人丟臉似的。


    “那好,你原地等著,我開車過去接你”


    “不用折騰了,我自己迴去就成”


    “你的行李我讓人送到了五十七街”


    五十七街,那裏離第五大道近,酒店不少,這是讓她搬出去的意思?那還不如住預定的酒店,起碼住宿費不會超出預算。


    舒楝正想迴話,高旻搶先一步說:“換的住處你肯定喜歡”


    “什麽住處?”,舒楝隻盼高老板別報出一個貴的離譜的酒店名。


    “我在公園大道的房子,風格嘛”,高旻輕笑了一聲,“應該符合你的喜好”


    聽著像揶揄,舒楝撇撇嘴,什麽喜好,我的喜好高雅著呢!


    半個小時後,她心服口服,承認高旻在揣摩人方麵,的確頗有洞察力,沒錯,他那矗立在五十七街的花園大宅實在很難令她違心地說不喜歡。


    她喜歡,喜歡極了。這裏比高旻冷冰冰清潔過分的頂層公寓好多了,無論是裝修還是格局,都更讓她愉悅。


    明顯這座房子的氣場與她相合。


    門房、管家、成群的仆人——住在高旻冷冰冰的頂層豪宅,她極力避免使用的名詞,禮貌地稱之為家政服務員或鍾點工。


    “高旻你到底什麽背景,擁有這種有年頭的老宅子,除了砸錢,還要看身份,你是不是跑歐洲哪個小國買貴族頭銜了?”


    “我這房子確實不是買的”,促狹的光在高旻眼中閃動,“是我繼承的”


    “嘖嘖嘖,高旻,你的人設近乎完美”,好心情時,舒楝不介意多恭維幾句,“簡直就是黃金單身漢,你這樣的,哪怕八十歲也有人追!”


    “嗯,追我的錢”


    舒楝哈哈大笑。


    換裝完畢,高旻帶她參觀車庫,順便挑車子。


    那一排排的豪車、超跑徹底閃瞎了人眼,舒楝唉喲一聲,“我的眼睛受到了傷害”


    高旻樂了,“沒事,我給你備瓶眼藥水”


    “這麽多車都能拍部速度與激情了”,舒楝批判,“太資本主義了!”


    “在做貢獻方麵,我還是很社會主義的”,高旻不接受指控,然後拍拍舒楝的肩膀,“選你喜歡的車吧”


    “出去吃晚餐,不用太高調吧,嗯,開哪輛呢”,舒楝苦惱,大有窮人乍富,不知所措的感覺。


    “隨便挑”,高旻鼓勵。


    “那行吧,就它了”,舒楝指向紅色的lykanhypersport,據說車大燈鑲嵌著鑽石和寶石,內飾皮革用金線縫製,奢華的不得了。


    高旻想都沒想,取鑰匙給她。


    “誒,別,別——我開玩笑的,咱們還是開部低調的吧”,上千萬美金的車,她可不敢開。


    推拒兩迴,在高旻的堅持下,舒楝恭敬不如從命,開著錢串子車一路招搖。


    剛開始,舒楝的小心髒撲騰了兩下,開順手了,那種一生不羈愛自由的勁頭上來了,恨不得立馬衝上賽道撒撒野。


    或許是開了豪車中的豪車,舒楝陡然生出幾分豪氣,到了餐廳,口氣很大地讓高旻隨便點單。


    高旻笑眯眯瞥了她一眼,翻開菜單,“那我點了”


    舒楝做個“請”的手勢,第一次見麵就吃了她六千塊,經此一劫,心理和錢包的承受力大大加強。


    服務人員隨侍在側,邊解說邊推薦。


    最後要的u,不需要點菜,廚師已經設計好了,從頭盤到甜品都有,一共8道菜。


    舒楝閑著無事,用餘光觀察餐廳環境。


    窗外緊鄰哈德遜東河,如果是夏季,開放室外就餐區,就能一邊吹著涼爽的小風,一邊品味美酒。可惜暮春,傍晚有點涼,隻能待在室內。


    高旻要了香檳,還為舒楝要了杯幻彩雞尾酒,他知道她愛喝。


    嚐了一口,舒楝睜大眼睛,“好喝,你要不要來一杯?”


    高旻端起香檳淺斟慢酌,“昨晚咱們交流,你有的觀點,我不太讚同”


    舒楝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擦嘴角,“哦,是嗎,關於什麽?”


    “你看過《圍城》嗎?”,高旻笑著問。


    舒楝誠實地搖頭,她就看過兩章,之後就束之高閣,雖然自詡文青,純文學類的書,她看的並不多。


    “書中有段話,‘愛情跟性*欲’一胞雙生,類而不同,性*欲並非愛情的基本,愛情也不是性*欲的升華’”,高旻眉頭輕挑,彷佛尋求舒楝的認同,他唇邊綻放的笑容近乎甜蜜。


    即使用漢語在英語環境中討論……性不性的,是否有點那個。


    舒楝搔搔頭,眼角餘光掃了一下周邊,很好,都是老外。頓時沒了顧忌,笑了笑說:“你提到的很有趣,為一夜情和濫情的人提供了理論支持:我上過許多床,但我的愛隻給你。不過——”,她笑嘻嘻地敲敲盤子,“呐,譬如這客菜,擺盤別致,色彩鮮豔,一看就讓人有食欲,那麽問題來了,好吃嗎,能成為必點菜嗎,嚐過了才知道,所以,人同此理,你首先要對她有欲*望,然後才有發展成愛情的可能,你說對不對?”


    送至唇邊的酒杯又放下,高旻望著舒楝一時無語,眼神複雜難辨,舒楝對此的解讀是: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從邏輯上講,愛情是性*欲的升華,完全說得通”,末了,她總結陳詞。


    “我始終認為慢慢加深的感情才是愛,你說的那種是激情,隨時都可以消散,或者轉移到其他人身上。就好比我們……”,高旻迎上舒楝的視線,“初次碰麵,你我誰也沒預料到會成為朋友,如果因一眼定好惡,恐怕就沒有後來的緣分,更別提現在言笑晏晏對坐用餐了”


    舒楝想起撞車時和他相看兩相厭的情景,不由笑了,“也對,那時候你一定看我很不順眼吧?”


    高旻撐著下巴迴憶,“前麵的跑車不管不顧地高速後退,我要是規避危險也往後退,很可能會造成連環車禍,坦白講,我對前麵開車的司機相當惱火”


    舒楝汗顏,性命攸關之時,求生本能占了上風,她確實沒考慮到自己的行為會引發什麽不良後果。


    “想必你對我印象不佳”,她有自知自明。


    高旻笑著點頭,“是,可以說惡劣”,迴想撞車時的情景,笑意漸漸擴大,“跑車上走下的人十分符合我的想象”


    可見先入為主把她想壞了,舒楝腹誹,終不甘心,忿忿不平,“肯定不是什麽好想象!”,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肇事者駕車逃逸,她生氣還來不及,哪還顧得上風度和麵部表情管理。


    “開跑車,穿高級成衣,臉上還貼著麵膜,隻顧看自己的車,不顧他人生死,一副為富不仁的模樣”


    喂喂,她的形象有那麽不堪嗎?難怪宰起她來毫不手軟。再想想車禍之後的連環倒黴遭遇,幾乎都和高某人有關,如今一團和氣也是命運無常啊……


    舒楝扯扯嘴角幹笑,高旻品著香檳含笑與她對望。


    這是要弄啥,眉來眼去的。


    喝酒壓壓驚,舒楝端起酒杯,心想等會兒要叫代駕了。


    看出她不自在,高旻轉移話題,“你不是去采訪特朗普的華裔助選團了嗎,為什麽又出現在唐人街?”


    “唔,額外任務,寫一篇唐人街中國移民紀實”,舒楝歎口氣,“有些人黑在美國,十年過去了,英語還不會說,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還有人一家三口住在不足五平米的蝸居中,唉,你說他們圖了什麽呀,日子過得比國內還不如,為了拿綠卡入籍,走政治避難的路子,抹黑母國,祖宗都不要了。唐人街跟中國的縣級市感覺差不多,還是八十年代那種,曼哈頓金融城就在隔壁,貧窮與富庶的對比簡直觸目!”


    “你去過布魯克林和皇後區的貧民窟的話,估計感觸會更強烈,那裏被暴力和毒*品充斥,沒有自來水和地下水道係統,生活用水隻能從外麵帶迴來,住的都是城市邊緣人士,多數都是無業遊民和有過犯罪記錄的人,每天都在為生存掙紮。這些暴力街區與曼哈頓就像光和影,一起組成了真實的紐約,國人中崇洋媚外的我倒建議他們將生死置之度外,到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好好感受一番,然後再考慮要不要做帶路黨”


    高旻在美國長期生活過,他的話絕對有參考價值,舒楝看他一眼,笑著問:“你還知道‘帶路黨’這個詞啊?”


    “我也是和某些人打過交道,才深刻體會到這個詞的含義,明明是製度的得利者,卻反過來倒打一耙。他們沒有原則,沒有立場,或許連人格都值得懷疑”,高旻話中不掩鄙視。


    “誒,你幹嘛搶我台詞!”,舒楝開心地笑,“話說迴來,美國大選,你支持誰,川普還是希拉裏?川普貌似對你們這些做對衝基金的不太友好,承諾當選後會向你們課以重稅!”


    “美國總統候選人不都那樣嗎,說一套做一套,無論誰上台,代表的都是大財團的利益。而且對衝基金也有自己的遊說團體,同行們投入了不少遊說費‘走關係’,我想前景不至於黑暗吧”


    得,涉及到利益,立馬站到了人民的對立麵上,果然不是一個戰壕的兄弟。


    晚餐後,他們沿著soho旁的春街散步,路邊的小店個個文藝到爆炸,小清新們大概會很喜歡,就是貴的沒天理。舒楝隔著櫥窗打量商品上的標價牌,默默換算成人民幣,打消了購物的念頭,幸虧晚上打烊,拯救了她的錢包。


    閑暇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接下來兩天,舒楝忙於采訪,高旻給她安排了一個保鏢,負責她的安全。


    舒楝覺得高旻小題大做,她是去工作,不是去跟人拚命,身邊帶個保鏢會不會有點誇張?


    “美國持槍自由,你永遠不知道冷槍從哪個方向射過來”,高旻一句話駁迴了舒楝的抗議。


    好吧,他說的也有道理,誰叫她倒黴倒出慣性了,萬一小概率事件讓她碰著了呢?


    感謝高旻的烏鴉嘴!她在穿過哈林一個街區時遇到了搶劫,身體先於大腦行動起來,對著高自己一頭的大塊頭拳打腳踢,死命地奪迴背包,保鏢維克多目瞪口呆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掏出手*槍,抵住搶劫犯的太陽穴,大聲嗬斥,讓他滾。


    當晚,維克多向高旻告狀,因為被保護人自作主張的行動,差點造成無可挽迴的後果。


    高旻眉眼沉沉地看著舒楝,她能感受到無聲地責備,想到自己在異國出了事會給高旻帶來的麻煩,她很識相地道歉,承認錯誤,保證以後遇到類似事件絕不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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