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上升,通向未知的命運。


    空氣如同有實質的東西,沉甸甸地壓在頭頂,令人唿吸不暢。


    舒楝偷瞄胡琳,她的嘴唇和臉色一樣白。


    做夢都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參與捉奸戲碼,但願是夢。


    否則可以預見結局的慘烈。


    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胡琳吸了口氣走出去,舒楝愣了愣也跟上去,她想不通胡琳為什麽突然變冷靜了。


    “2063號房,我等10分鍾,10分鍾後他從房間裏出來,我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問,迴家繼續過日子”,胡琳盯著手機屏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門紋絲未動。


    舒楝不確定如果是自己會不會推門進去麵對最難堪的狀況。


    “妹,我開門,你守門,裏邊的人一個都別想跑出來”


    “胡琳姐,咱們還是——”


    “別說話”


    胡琳插卡,指示燈閃了閃,她示意舒楝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房內彌漫著一股奇特的味道,過道上散落著男人的襯衣和女人的內衣,床上兩具白花花的軀體糾纏在一起……


    舒楝別過頭,強烈的不適感衝擊著喉嚨,她想吐,而胡琳已經扶著牆幹嘔起來,陷在□□中的男女卻毫無所覺,仍貪婪地索取著彼此的身體,接吻的吮嘖聲,*的撞擊聲,男人的喘息聲,女人的□□聲,交織著漸漸繃緊,繃斷的那一刻,被男人壓在身下的女人尖叫:“翟霖哥,我愛你,我愛你!”


    胡琳一把拉開衣櫃門,扯下兩個衣撐,衝向床邊,抽打依舊痙攣著交纏的兩具裸*體。


    *的餘韻變為慘叫。


    “老,老婆”,陳翟林愣住了,他很快反應過來,試圖拽被子遮住身體,隻是胡琳手快,早一步把被子扔到床下,她唿唿喘氣,大聲嘶喊,“陳翟霖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她一邊喊一邊扯住陳翟林的頭發,照著他的臉劈裏啪啦地甩巴掌。


    和陳翟霖上床的女人從驚嚇中迴過神兒來,一手抱胸一手拽胡琳的手,“快住手,你這個瘋女人!”


    胡琳嗬嗬笑著停了手,“本想放你一馬,你上趕著找打,別怪我不客氣,我今天替你爹媽教訓你,不用感激”,說著,一個清脆的耳光,“你愛他?你知道他結婚了嗎?還是說你也是背著老公亂搞的*?”


    “啊,我的臉,翟霖哥——”,女人姣好的麵部被扇得紅腫,她伸手向陳翟霖求救。


    陳翟霖拿枕頭擋住重點部位,跪到胡琳身邊涕淚縱橫,“老婆,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就出事了,姣姣還沒結婚,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我不是人”,他擋在女人前麵,自己扇自己耳光。


    女人嚶嚶哭泣,鑽進陳翟霖懷裏瑟瑟發抖,陳翟霖僵了下,低頭摟住女人渾圓的肩膀。


    胡琳見狀一個踉蹌,她彎腰從地上撿起靠枕,使勁全身的力氣朝緊緊相擁的男女身上一通猛砸。


    舒楝把守在門口,她聽到女人的哭叫聲中夾雜著男人的痛哼和胡琳的嘶吼,場麵一定很亂。


    “陳翟霖,你去死吧,你怎麽不去死!”,胡琳直著嗓子大喊,舒楝聽得心驚肉跳,然後是“咚”的一聲巨響,這時她才想起胡琳是個孕婦,在心中祈禱,老天,可千萬別出事!


    舒楝冷汗淋漓地衝過去,胡琳坐在地上,陳翟霖赤身露體地跪在她腳邊,不停地扇自己耳光,那個女人披頭散發地裹著床單低低飲泣,臉上紅一道紫一道,形容狼狽。


    “妹,扶我起來”,胡琳推開陳翟霖的手,舒楝攙起她,兩人步履蹣跚地朝門口走去。


    開門前,胡琳迴頭,咧嘴笑了笑:“你們兩個不是喜歡光著身子胡搞嗎,我成全你們,妹,把他倆的衣服收拾起來待會兒扔垃圾桶!”


    舒楝自然聽吩咐行事,麻溜地把散落一地的衣服撿個幹幹淨淨。


    酒店走廊好像沒有盡頭似的,隔著幾米就會出現一模一樣的門,胡琳的臉上掠過一絲嘲諷,“妹啊,你說門後是不是都有一對背著丈夫妻子偷情的狗男女?抱歉啊妹,今晚不能請你住酒店了,床上都不知道什麽人滾過,我嫌惡心!”


    舒楝抱著一堆衣裳不知如何接腔,鼻腔內湧起一股酸意,不知不覺濕了眼眶,哽咽地說:“胡琳姐,住,住什麽酒店啊,咱們迴去吧”


    胡琳的淚水蜿蜒而下,她捂著嘴無聲痛哭。


    出了酒店,舒楝本想去拿車,卻被胡琳拉住,指了指對麵的湘菜館,“先吃飯吧,可笑嗎,都這種情況了,肚子還是會餓”,她撫摸著隆起的腹部說。


    “對,對”,舒楝連聲附和,“你現在不是一個人,肚子裏還有個小的呢”


    “你還抱著那堆髒東西幹嘛,趕緊扔了!”


    “哦,好”


    舒楝跑了幾步,把衣服丟進垃圾箱。


    她們要了一個包廂,叫了滿滿一桌子菜。


    胡琳的胃口好的驚人,她把盤裏的菜掃蕩一空,漸漸地舒楝感覺出不對勁來,她簡直是拿吃的發泄。


    “別吃了!”


    “我餓,從來沒這麽餓過,你讓我吃吧”


    舒楝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起身走出門外,門內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從湘菜館出來,冷空氣撲麵而來,胡琳吸進涼氣,打著飽嗝停不下來,“不行了,我要吐!”,她跑到路邊花圃邊上嘔吐。


    舒楝幫她拍背,“怎麽樣?要不然咱們看醫生去”


    “沒事,吐出來舒服多了”,胡琳苦笑,“白吃了,帳還是你結的,姐迴頭再請你”


    “你今晚這樣子迴去伯父伯母會擔心的,在我那兒住一宿,天亮了再說,行嗎?”


    胡琳點點頭,等舒楝把車開來,她坐上車,安靜地望著車窗外的街景。


    確認她沒事,舒楝專心駕駛。


    迴到家像迴到了熟悉的世界,舒楝心中的壓抑稍減,她讓胡琳先坐下休息,自己到浴室給她放洗澡水,“胡琳姐,你等下洗洗睡吧,我覺得你應該挺疲倦的”,沒人應聲,舒楝扯嗓子又喊了一聲,“胡琳姐?”,還是沒人應,她立刻跑出去,客廳裏沒人,廚房傳來腳步聲,她趕緊跑進廚房,發現胡琳正從酒櫃取酒。


    舒楝一把奪過來,“喂,懷孕喝什麽酒?”


    胡琳又奪迴來,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你這種沒生養過的未婚姑娘,對懷孕知識了解地太少了,醫生說了,孕婦一周喝一兩杯葡萄酒對身體和寶寶都有好處,再說,今晚我實在需要喝一杯,不然睡不著!”


    “我得上網查查看有沒有這種說法”,舒楝用手機網頁搜索了一番,還真有。


    胡琳舉起酒杯,望著紅酒的顏色笑了笑,“我剛剛想,血管裏的血是不是也跟葡萄酒一樣紅”


    舒楝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喂,你可別做傻事!”


    “有些事真的讓人生不如死,沒發生時,你永遠不知道它能把你打擊到什麽地步。你說男人都會出軌,其實我也想過”


    “不會吧,你和陳哥以前不是挺恩愛的嗎?”


    “恩愛?嗯,如果不是我今晚親眼看到的,我也覺得我和他挺好的,可再好的夫妻,相處久了也有疲憊的時候,一天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慢慢變得無話可說,我安慰自己,居家過日子不都這樣嗎,一日三餐,柴米油鹽,平安無事就是福氣,哪能像戀愛時一樣呢,我也會懷疑,但對男人管頭管腳你還能管他心裏想什麽?一輩子那麽長,男人們肯定都動過出軌的念頭,隻不過有的男人付諸實踐罷了,所以對陳翟霖我從來沒有苛求過,他是不是心猿意馬,是不是偶爾也對別的女人動過心,我從來不過問,在今天之前,他是我兒子的好父親,我的好丈夫,父母的好兒子、好女婿,作為一個男人,他對我們這個家庭真的盡責了,我一直感激他,愛他……”


    “是啊,我和王如燕、孟源都叫你們雙林夫婦,覺得你和陳哥是模範夫妻,有時我們開玩笑說,陳哥對你不像老婆,而是像對女兒那麽寵”


    胡琳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模樣,“沒錯,他對我有求必應,從不對我大唿小叫,我很滿足,生活是對比著過的,陳翟霖工作賣力,職位越升越高,我們從郊區的民房搬到了市中心的高檔公寓,把我爸媽從老家接過來享福,一年去一次國外旅遊,你說我還要求什麽。不順心的地方也有,他應酬越來越多,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男人賺錢養家工作上的事總歸比較重要,我理解,真的!就算他再忙,也記得我們的結婚紀念日,記得我的生日,記得送我一份禮物。可他經常到國外出差,我看不見摸不著,我也會犯疑心病,懷疑他是不是和某個女人在一起,每次他迴國,我都偷偷檢查他的衣服和手機,看是不是有背叛我的蛛絲馬跡”


    舒楝吃驚地不知說什麽好,“你對我們講……”


    胡琳笑了笑,“我對你們講要信任自己的男人。不然呢,告訴你們結婚的女人都會背地裏查自己老公,好讓你們對婚姻喪失信心?說實話,我真的預想過,他要真出軌了,我怎麽辦”


    “以你的性格,很難忍吧”


    “忍,當然要忍,至少以前我是這麽想的,我們之間有孩子有父母,分手說的容易,真要離婚,肯定大傷元氣,去趟民政局把結婚證換成離婚證就能老死不相往來了?他不是我丈夫了,還是我兒子的爹,直到死,這關係都別想撇清!打斷骨頭連著筋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也許愛情會慢慢變淡,但我們還有親情不是嗎,所以,他要是差旅寂寞或是頭腦發熱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我想我是能夠原諒的,隻要他的心還在我這裏!”


    胡琳說完,仰頭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她搖搖空杯子,嘲諷地說:“我猜大部分跟我一樣被戴了綠帽子還粉飾太平的人,都天真的可笑,出現了裂縫的關係還能彌補嗎?特別是親眼目睹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親熱,心和身體難道沒在一起?當他趴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抽搐時,心會在我這裏?他身體背叛了你,精神上也已經離你很遠了,讓他走吧,我是不會挽迴的!”


    舒楝輕聲問:“你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孩子?”,胡琳低頭輕柔地撫摸腹部,“這個時候做掉隻能引產,我遭罪,孩子也遭罪,還是留下吧,原本我們很期待孩子的到來,特地準備了嬰兒房,買了粉紅色的小床……”,她說不下去,扶著桌麵站起來,“我去客房睡覺”


    “哦,好好睡一覺,什麽都別想。客房裏寢具都是新的,我給你鋪好,你要不要睡前喝杯熱牛奶,我給你準備!”


    胡琳搖頭,“不用了”,她轉身進了房間。


    舒楝站在門外偷偷摸摸聽了會兒,除了壓抑的嗚咽沒有任何異常,她長舒一口氣走開。


    洗澡水由熱變溫,舒楝潦草地洗了洗,任由頭發濕著也不吹幹,披上厚浴袍,到廚房翻出一包聖羅蘭,希望這包煙沒有發黴,她戒煙有些年頭了,在最倒黴的那段日子,煙是良伴。今夜必須借助外物入眠,不然她疲倦過頭了,很可能會失眠到天明,三天三夜不合眼的話她好去見馬克思了,哦,忘了,她早不是團員了。


    順手拎上剩下的半瓶酒,舒楝去了陽台,有點冷,但不至於讓人無法忍受,她嘴裏銜著煙,在手機視頻網站電影分類中找片子看,要找催眠的,用手提攝影機拍的那種電影,看一眼就想昏昏欲睡的大悶片。


    舒楝仰靠著椅子,腿搭在桌沿上,煙頭猩紅的光明明滅滅,對麵是一片燈海,裝飾無邊的夜色。


    女主角用一隻眼睛流淚,哀切地說:“我再也忘不了你,餘生都將思念你,我——”,可惜她沒說完手機屏就定格了,切進一個來電。


    左手食指和中指夾著煙,舒楝騰出右手接聽高總的電話,下班時間,她沒心情應酬老板,連招唿都懶得打,開了免提自顧自地抽煙。


    高旻站在落地長窗前,望著燈火點點的濱江十八號,其中的一盞燈屬於舒楝,她此刻在做什麽,為什麽不說話。


    靜默令氣氛沉鬱。


    他聽到火柴頭劃過磷麵的聲響,不由蹙眉,“你在吸煙?”


    舒楝嗤笑一聲,吐出煙圈,“沒錯,我吸煙呢”


    “我從沒見你當麵抽過煙”


    “掩飾地好唄”


    “你心情不好?”


    “糟透了簡直”


    高旻輕聲歎氣,老實說他非常擔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了嗎?”


    舒楝咕咚灌了一大口酒,“不好的事都叫別人碰上了,我還湊合,就是兩天沒合眼了,我現在是想睡睡不著,估計要失眠!”


    “兩天沒睡?那怎麽行!”,高旻陡然提高聲音,“到底怎麽迴事?”


    “我一個朋友的母親出了車禍,情況剛穩定,心髒又出了問題,前天還在重症監護室觀察,我陪了兩天床”


    “你朋友母親的病情嚴重嗎,我可以組織心髒病專家團為她會診”


    “專家團?”,舒楝大笑,“是啊,你高總有這個實力,和你交朋友交對了,萬一哪天我快掛了,有你這個朋友幫忙找專家,估摸著我還能搶救一下”,說完覺得可樂,又哈哈哈地笑起來。


    “生死在你眼中是逗趣的笑話嗎?”,高旻壓低嗓音,冷冷地說:“不要拿自己開玩笑,真像你說的,我不會幫忙,所以,拚命健康地活著,明白嗎?還有,不要輕言生死!”


    舒楝小聲咕噥,“切,跟嚴肅的人真是沒法聊!”


    “煙不要抽了,酒也不要喝,漱口,然後喝杯溫牛奶迴房睡覺”


    舒楝掐斷通話,對著手機翻了個白眼,高老板教導主任上身了嗎?


    莫名其妙!


    通話斷線,高旻看著手機怔了半晌,喬遷新居的事忘了告訴舒楝,本想邀請她來溫居,下次吧,下次再找機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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