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軒微怔,看著老皇帝道:“你什麽意思?”


    古帝看著他淡笑一聲,伸手親自替他將手上的血跡擦幹淨,繼而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好好休息吧。不久之後,便能見到你的母妃了!”他說罷,轉身便走。


    老太監終於將那個驚駭到心髒爆裂而死的宮女給推開了,剛站起來,就瞧見疾步走出來的古帝。


    他滿臉驚恐的趕緊迎了上去:“皇上。”


    “馬上召集護城禦林軍,讓他們在城前待命!”


    老太監聞言,渾身不可抑製的一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古帝的背影,他迴頭看了一眼被層層紗幔所圍住的宮殿,終而什麽話也沒有說出來,緊著步子追上了老皇帝。


    南域邊城被周遭大小國團團圍住,然而南域的皇城之內,那清淨的民間小道中,忽然湧出了大量的舉著防禦盾牌的禦林軍。


    與那平日裏守衛著皇城的禦林軍不同,這些禦林軍腰上皆係著黑色的玉帶。個個周身都帶著嗜血的氣勢,沉重著腳步向著某個胡同裏跑去。


    而在那小胡同的某個破屋裏,一直昏迷著的唐菱柔輕咳幾聲,幽幽轉醒。


    她睜著一雙沒有焦距的雙眼呆呆的看著破了好幾個洞的屋頂好一會兒,直到喉嚨裏幹澀到讓她難受,她才迴了一絲的神智。


    心髒下方還插著楚青的那根劣質玉簪,她也早就沒有了疼痛的感受。除了胸悶而有些遲疑的反應和提不起力氣之外,她倒是沒有察覺出其他什麽不妥來。


    她努力的想了半天,腦子裏依舊空白一片。


    唐菱柔放棄了繼續搜索腦子裏的蛛絲馬跡的想法,幹涸的喉嚨裏發出似指尖撓黑板似的聲音:“梭..梭楠.....”


    門‘吱呀’一聲開了,她蒙著一層白霧的雙眸轉過去,朦朦朧朧間,有好幾道輪廓的身影朝著她走來。


    一道她從未聽過的聲音自她的麵前響起:“娘娘,隨奴才迴宮吧。”


    .........


    山底吹上來一陣冷風,凍的鳳兒打了一個哆嗦,整個人一下子縮在楚青的身後,看那模樣,那是怎麽也不肯出來了。


    楚青迴過頭,看著步履蹣跚走到自己跟前的皇甫元澈,擰著眉頭道:“既是屍洞,那該是有燒器才對。這山壁又何故如此光滑。”


    “既想同歸於盡,那不一定會用燒的。”皇甫元澈答道,泛著妖冶光芒的紅色瞳孔看著她,顯然並不像鳳兒她們一樣很是擔心自己的處境的模樣。


    悠然自得,仿佛得道高僧。


    “倒黴悲催的,”鳳兒低啐一聲,偏過頭惡狠狠的看著皇甫元澈道:“你現在受傷這麽重,如果在你內力恢複之前不幸遇上剛剛那會兒子的人,那我們是不是都不用飛上去了,直接跳下去反而更省事兒一點?”


    皇甫元澈竟然認真道:“理論上如此。”但是那些追殺過來的人並不傻,若是稍微對他們有所了解,那必然是知道這裏是屍洞。


    所以他們最為理智的事情,就是放棄追下來,然後到所有有可能是屍洞出口的地方蹲著。


    鳳兒哀唿一聲,滿眼哀怨的看著滿身狼狽走過來的古宛伶道:“丫頭,你能不能,帶著我跟青丫頭,一起飛上去?”


    古宛伶身子微晃,忍不住輕咳一聲,嘴角微抽道:“不能。”


    且不說這山壁能不能飛上去吧,即便能,以她現在的狀態,她有那個將兩個人都帶上去的可能嗎?


    她古宛伶向來強悍霸道,直到遇到鳳兒,才明白什麽叫無可奈何!


    “青丫頭,”鳳兒忽然抹了一把眼淚:“一會兒真不得已要跳下去的時候,我會抱住你,墊在你的身下。但我有個遺願.....”


    楚青偏過頭去:“等你跳下去再說。”


    鳳兒嘴角一抽,就聽古宛伶頗為鄙視道:“你臉上的皮要掉下來了!”


    鳳兒大驚,趕緊伸手摸了摸,見真的起了一層皮,趕緊將背影對著眾人,很是倉促的模樣將臉上的皮給貼好。


    古宛伶忍不住道:“我說你整天戴著個皮累不累。”


    若說她沒有被發現吧,那還好,她權當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個世外高人,有著不得已的秘密。可看著鳳兒這模樣,哪裏又有世外高人的氣場?


    都揭發了她臉上蓋著皮的事兒了,她竟然還能做到無視他人的存在,心安理得的開始整弄自己麵上的皮?


    這該說她是心大呢,還是當她們這群人蠢呢?


    古宛伶的麵色有些沉。


    她活了這麽多年了,還從來沒有人敢當著她的麵讓她覺得自己蠢的!


    古宛伶那看著鳳兒的雙眼危險的眯了起來,小手指微微痙攣的抽了抽,她的心中竟是有了要將鳳兒臉上的那層皮給撕掉的衝動!


    然而她現在武功還沒有恢複,這鳳兒看著是個沒什麽大本事的,但每每遇見,她所展露出來的驚人之舉,往往能讓小看她的人,吃不少的苦頭!


    鳳兒此時已經轉過身來,麵上的皮有些褶皺了,她似毫不在乎。頗為挑釁的看了一眼古宛伶,這才走到楚青的身邊道:“青丫頭,你可別當我是在開玩笑。”


    “這叫皇甫元澈的男子雖然說的有道理,但你要知道,人心,在黑到一定程度上的時候,往往是最不顧後果的時候。”她微微抿唇:“正所謂不瘋不成魔,不狂不成性。這道理,對好人如此,對壞人,亦是如此!”


    楚青右眼忽然微微一跳,一道極其尖利的尖哭劃過山壁的聲音自她們不遠處傳來。在場眾人皆朝著那聲響的方向望去。


    隻見那透露進來的光線中,遠遠的,就瞧見她們所墜落下來的地方,忽然跳下來好幾道的身影。


    那明晃晃的刀閃著無比冷豔的光芒,眾人麵色大變,古宛伶心中第一次罵了娘,她猛的轉過頭來,看著同樣臉色不太好的鳳兒失聲厲喝道:“你剛剛說過什麽!?”


    鳳兒咽了口口水,第一次覺得烏鴉嘴這迴事兒是真的存在:“跳下去。”


    楚青眼角也忍不住抽搐了幾下,然而讓他們真的跳下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皇甫元澈重重的咳了兩聲,一雙妖冶紅眸極速的掃了一圈洞內的情景,忽然指著一方道:“往那裏走!”


    然,當他們這行人還沒來得及往皇甫元澈指的方向跑的時候,那前方忽然傳來一道沉重的,像是門被推開的聲音。


    接著,便是好幾個舉著火把的看不清身影的人與那滑下洞口的人一起,朝著他們飛奔而來!


    楚青銀牙微咬,一把拽過鳳兒和古宛伶:“走!”


    鳳兒被嚇的有些六神無主,終於有些崩潰了:“我們去哪兒啊?”


    難道真的像她之前所說的那般跳下懸崖?拜托!她那隻是說說而已好嗎!她還不想死好嗎!


    雖然她年紀大了些吧,但好歹還有人生還沒有過完啊!


    鳳兒麵上流下兩條眼淚,楚青冷著眼瞪著皇甫元澈,低喝道:“我對你是否重要我不知道。但對於南域的子民來說,你一定是最重要的!國破山河在,若人不在,要山何又有何用!?若人不在,守衛山河又有何用??”


    皇甫元澈定定的看著她,然而身後很快的圍上來無數的黑衣男子,那是將他們的身後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前方已然無路,再跑下去,別說插翅難飛了,那結果,根本就是沒有生還的可能!


    拖著極度沉重的身軀,皇甫元澈放棄了對楚青更進一步的探究。他轉過頭來,於鳳兒與古宛伶的吵鬧聲中,忽然輕笑一聲:“好象不管在什麽樣的地方,你總是保持這樣的冷靜。也不管他人如何做掩飾,你總是能瞧得清人的內心。楚青,若你是敵人,那該是多麽的可怕。”


    在隨處而見的謀略中,楚青似乎總能分得清裏麵的真真假假。那一雙沒有感情的淡漠眸子,於君臣來說,是多麽的令人心生愉悅。


    可睢在他的眼裏,卻又是那麽的痛徹心扉!


    真亦摻著假,假中透著真。在尋尋覓覓的人心當中,就連自己什麽時候將這顆跳動的心給弄丟了,他都不知道!


    然而那眼前的女子卻是清楚明白的知道,又清楚明白的拒絕!


    他紅瞳之中閃過一絲的淩厲之色,抬起頭來時,眼底竟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倔強:“楚青,你該知道,本王之前所言句句屬實,亦句句真心。時至今日,本王隻想問你,你難道從來就沒有感動過嗎。”


    不管是客棧之中那一刻的心軟,還是泥石之中那帶著焦急的預謀相救,亦或是此次明知有路卻不指出的困境逼問。


    作為一個女子,她難道就真的沒有,一絲的心動嗎。


    他說完,妖冶的紅瞳緊緊的盯著她,眸底之處似乎湧著一點點的光亮,照的他的雙眼似西山沉輪的夕陽,染著漫天的紅霞,像是世間最美好的場景,等著人去發現。


    似破冰一般,他眼底的柔情波瀾而開,溶化了他陰鬱的妖豔容顏,溶化了他滿是算計的冰厲雙眼。


    楚青定定的看著他,眼瞼微顫,緩緩的收迴了視線。


    他不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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