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現在卻要不停的奉承他。  就連紅袖,之前明明送出去了不少請柬也沒人到府慶賀,如今請柬沒有再送,賀禮倒是源源不斷地來了。  仆從都對紅袖抱怨:“人手都要不夠了。”  紅袖笑道:“那就得累你能者多勞了。”  仆從歎了口氣:“您就不想再雇些仆從?”  紅袖搖頭:“先前雇還好,如今再去,就不知道是誰的爪牙了,更何況錢能通神,恐怕這幾日就有人在收買我府裏的仆從了,還要多累姐姐幫我注意。”  仆從歎氣道:“不想今時今日,我還要察言觀色。”  紅袖笑道:“姐姐不要生氣,那些賀禮裏頭,你喜歡什麽就拿什麽。”  仆從瞪了她一眼:“隻會用那些東西哄我。”  紅袖歎氣道:“以前的姐妹……”  仆從:“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嘮叨了!”  仆從原本和紅袖在一同家青樓,她比紅袖大了十歲,紅袖被買進青樓的時候,她就是當家台柱子,是無數人一擲千金都競逐追求的花魁。  然後紅袖一年比一年大,她一年比一年來。  紅袖十歲那年,仆從被一個富商贖出了青樓。  沒到兩年,富商死了,她被富商的妻子趕了出來。  那時候的仆從已經被折騰的沒了顏色。  她重新迴到了青樓,但卻不能接客,而是成了裏頭的一個仆從,她不再有花名,所有人都叫她灰姑,她會擦拭每一層樓梯,會被差使著去倒恭桶。  以前光鮮的日子離她越來越遠,可她從未怨天尤人,她和紅袖這些被拐來的女孩不同,她是父母亡故,叔母虐待後逃出來的,然後自賣自身進了青樓。  所以她不能後悔。  她若是後悔了,她的一生都會變成一個笑話。  到了那時……她就不知該如何活下去了。  但她也練就了一雙銳利的眼睛,她見識過形形色色地人。  也知道怎麽看出人們是愧疚,難過,還是憤怒惡心或是心虛。  紅袖就把她請了過來,雖說是奴仆,但更像是管家,而且紅袖近身也隻有她一個人伺候。  灰姑嘲諷道:“如今是大官了,女子當官,真是聞所未聞。”  紅袖笑著看她,竟露出幾分少女的憨態來:“姐姐嫉妒我?”  灰姑不屑道:“我不像你,不用擔心有人收買我身邊的人,也不用擔心被人暗害。”  紅袖收斂了笑容。  灰姑也不再嘲諷,而是鄭重地問:“紅袖,你可想好了?”  紅袖也鄭重道:“我自踏入安豐……不,是向陛下表達我的意願時,就絕不會再後退。”  “姐姐,人生短暫,我隻想不留遺憾。”第167章 167  “趙兄!”學子快步走過去, 朝著趙霖作揖,他弱冠之年, 生得唇紅齒白, 拿著一把折扇, 效仿魏晉風流, “明日就下場了, 趙兄飽讀, 還望趙兄指點一二。”  趙霖苦笑:“指點什麽啊……”  他自己近日都沒有溫書,全在幫著周容造字, 家裏不知遣仆人來罵了他多少次, 沒見明日就要下場, 他今日連家都不敢迴嗎?  現在誰還在街頭閑逛?  怕是隻有這樣“風流倜儻”的學子有這麽逍遙了。  那學子歎氣道:“那咱們找個茶樓坐坐?我可是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出來的,趙兄可憐可憐我吧。”  趙霖也不敢迴家, 兩人隻能找了個茶館。  茶館門口還有一麵錦旗, 上麵寫著“誠信商戶”。  他們才走到門口,小二就連忙迎他們進去。  小二這個稱唿還是元末才有的, 以前都叫茶博士。  小二滿臉堆笑:“客官坐哪兒?樓上也有位子。”  趙霖:“就去樓上吧, 你家都有些什麽茶?”  “龍井虎丘碧螺春,別的也有。”小二領他們上樓。  趙霖:“碧螺春吧。”  小二:“好勒!二位客官稍等。”  學子叫住他,奇怪地問:“你家門口那麵錦旗?”  小二有些驕傲地說:“是朝廷給的, 因我家態度好,又都是好茶,從不用茶沫子充數,客官若將物什落在了我家, 我家還會收起來,客官再來就會奉還。”  “有客官寫信去區商管部誇我們,朝廷便賜了這錦旗。”  誠信商戶!朝廷認證的!這就是金字招牌,多少商戶羨慕不來的。  而且朝廷每個季度還會組織每個區的誠信商戶老板開會。  自從有了這個錦旗之後,茶樓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為了這個錦旗不會收走,老板就更是叮囑他們不能偷斤少兩,查出來一個就打走一個。  現如今誰會偷斤少兩呢?  每個月茶館的收入多,他們還有獎金呢!  老板掙得越多,他們的獎金就越多!恨不得把客人們都供起來。  但似乎他們態度更好了以後,以往脾氣不好的客人們態度也變好了,不像以前一樣跟他們為難。  學子叫小二離開後才摸著下巴說:“陛下太看重商人了。”  士農工商,雖說元朝時期商人的地位就提升了不少,但現在商人的地位就更高了。  趙霖苦笑著說:“陛下眼裏,人不分三六九等。”  學子詫異地睜大眼睛:“怎能不分呢?”  趙霖想了想,他幫周容做了這麽久的事,自己也有自己的見解,就說:“你家有多少仆從?”  學子不明白趙霖問這個幹什麽,就說:“沒算過,以前的走了一些,又新雇了一些,應當還有一百多個吧?”  趙霖:“你會把仆從分成三六九等嗎?或許仆從們自己會分,但你會嗎?”  學子大驚失色:“陛下不可能把我們當仆人!”  趙霖笑了笑:“不是仆人,陛下隻是把我們當有用的人,百姓也是有用的人,商人也是,士兵也是,每個人都有用。”  學子一時無言,垂頭思索良久,忽然站起來又在作揖:“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趙霖沒想到學子這麽快就想通了,他自己想的時候都驚起了一身冷汗,如今才能視作平常:“我還以為你會……”  學子認真道:“不瞞趙兄,弟少時也曾想過,若天下之人各司其職,各領其事,皇上知人善用,不因出身卑微而輕視,不因出身高貴而另眼,人們才能奮發圖強,強國壯國。”  “隻是所想空泛,如今一想,陛下所為,豈不是與我少時一念相合?”  趙霖更加敬佩了,收起了自己剛才的輕視之心,也作揖道:“是我自大了。”  學子笑道:“可惜啊,世上有幾人看得透呢?”  趙霖也說:“我等明白這是富國強國之法,然……”  世家們未必看不透皇上的想法,也未必不知道這是於國於民的好事。  但是這個好事代表著他們的階級要走下神壇。  怎能不叫他們痛苦呢?  他們看不透的,是他們的未來在何方。  學子又說:“明日下場,我知道我要怎麽答了。”  趙霖奇怪的看著他,因為他知道對方以前隻是個不學無術的世家子弟,無論是作詩還是文章都不太拿得出手,就連字寫得也算不上是優。  兩人分別時,那李姓學子還與他說:“待金榜題名,我再與趙兄把手言歡!”  畢竟是第一次科舉,各地都有不少學子奔赴京城。  他們都是在當地進行過院試和鄉試的,世家子弟不需要經過院試和鄉試,不過這樣的優待隻有這麽一次罷了。  所以世家子弟們一邊覺得自己本來就不該和庶民學子一樣的待遇。  一邊又鉚足了勁要把庶民學子踩在腳下。  論真才實學,那些庶民難道比得過他們這些從小飽讀詩書,家學淵源的世家子嗎?  宋石昭看著題目。  這次科舉的題目選了好幾次,最終訂在了“民生”上。  他和宋濂坐在一起,宋石昭還嘲笑宋濂:“你倒是老了不少。”  宋濂歎氣道:“累啊!”  然後又一本正經:“為國盡忠,再累也撐得住!”  宋石昭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我倒有個好事要告訴你。”  宋濂看著宋石昭,不信,宋石昭可從來沒給過他任何好消息。  宋石昭:“劉伯溫應召而來,三日內應當就要到了,我看陛下的意思,估計會把民法典的事交給他。”  宋濂倒是知道劉伯溫,剛剛還在喊累,現在又不是滋味了。  就像養育一棵樹,眼看著樹就要長成,忽然被挪到了別人家的地裏。  雖說編纂字典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但是民法典……  宋石昭看出了宋濂的糾結之意,笑道:“同你玩笑話,陛下看你辛苦,應當會叫劉伯溫與你一同編著,大功勞自然還是你的。”  被人看透了心思,宋濂也不惱:“那可好了,我也能輕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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