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點頭:“生意還沒做起來,若是生意好,便再請人。” 豆油生意他也做不了太久,最緊要的還是多弄點錢,再買些地,把糧倉塞滿,他買的地都很偏遠,周圍都沒有人煙,附近也沒什麽戰略要地和村寨,是個非常時候躲太平的地方。 “開春以後我得尋人去開荒。”林淵說著說著,已經被楊子安請到屋內坐下了,轉頭一看,家徒四壁,城東的屋子都是他們自己搭的,原先隻是草棚子,天氣越冷,就想盡辦法加固。 牆壁是黃泥和著枯草弄出來的,屋頂是厚實的茅草,這樣搭建的屋子勉強能夠住人,遮風擋雨也算夠了,然而冬冷夏熱,實在不是什麽好住處,隻是沒得選擇而已。 林淵:“還得找人佃田。” 他在這裏沒有根基,找佃戶都不容易,遇到刁鑽的才叫麻煩。 楊子安聽見田這個字的時候,眼睛都在發光,最讓勞苦大眾安心的還是田地,別的都是虛的。 “租子多少?”楊子安問。 林淵:“五成租子。” 楊子安咽了口唾沫。 他還沒見過這麽大方的主家,如今善心一點的主家,最多也就給佃戶四成糧,黑心一點的,隻給兩成的都有,兩成糧食,也隻夠佃戶省吃儉用的嚼用。 “幹了。”楊子安說,“我這兒六十人,二十人去榨油,四十人去開荒。” 林淵瞪大眼睛:“還沒開春呢,土都凍著的,能去開荒?” 楊子安揮揮手:“我們這些人以前也是農戶,看天吃飯,最近開始暖了,地沒那麽硬實,能趕在播種前把地耕出來。” 林淵自己不會種地,然而楊子安這邊的人全是農戶出身,說起伺弄莊稼,倒是沒人比他們更專業了。 “楊哥這麽說了,那就這麽幹。”林淵趕忙說,“我還得請人去建房。” 他準備建成集體公寓的款式,讓佃戶也住,在這個朝代,死人的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疾病,感冒就能致死,更別提別的了,他可不想讓自己的佃戶都變成消耗品,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補一批。 別的他也做不到,但提高一下居住質量還是可以的。 也不用太好,就做成三層高的樓,隻是現在沒有混凝土,水泥倒是能找到代替品,磚也是有的,隻是是青磚,價格也貴,不過林淵倒還能支撐。 總而言之,隻要錢夠,三層樓,工匠還是弄得出來。 林淵可從不小看古代勞動人民。 一切事宜談妥之後,林淵就領著那二十人去城外的莊子上,楊子安則是準備領著人一起去開荒,工錢倒沒有談,雙方都約定了,開荒結束之後,就由楊子安那邊的人去佃地,也就是說,林淵不用給錢,也不用安置房子,隻需要給他們糧食就夠了。 楊子安還說:“搭個棚子也能住,晚上抱著睡,也沒有凍死的。” 林淵:“……行。” 刀哥也迴去叫了自己的兄弟,一共四十個壯年漢子站在林淵麵前,卻讓林淵不得不歎息一聲,像刀哥這樣一身腱子肉的實在是少,看得出來,刀哥以前也過過好日子。 平常人哪怕勞作得再多,吃的跟不上,也不長肌肉,而是麵黃肌肉,一身的排骨,還佝僂著腰,好在年紀不大,力氣還是有的。 等上了年紀,就要開始遭罪了。 刀哥的人都沒有家小,他們是一個村子逃難出來的,四散而逃,跟著刀哥的都是跟父母兄弟失散的,現如今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至於能不能找到家人,他們根本不敢去想。 天南地北,一旦失散,就再難團圓。 楊子安的兄弟們倒是有家小,肩上的擔子更重,乍一聽有活幹,有錢拿,個個都喜笑顏開,他們已經許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父母妻小都在身邊,隻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向莊子,平時可看不見這麽多人一起走動,路邊行人麵帶好奇的盯著他們。 有總角小兒舔著冬瓜糖問道:“娘,他們幹啥去?” 婦人也不知道:“娘也不知。” 周邊的百姓好奇地很:“這許多人呢,手上也沒拿家夥什,幹啥去呢?” “你問我?我也不曉得。” 莊子很大,不過裏麵除了幾個灶台和大鐵鍋,外加凳子以外,別的是一概沒有,莊子後麵有一口水井,吃水倒方便。 林淵把怎麽熬豆油的方法仔細說了,前一天的時候得讓豆子發酵。 第二天才能教他們如何熬油,因為沒有特製的藥劑,所以出油量不能跟後世的比擬,但是比起榨油法來說已經好得多了。 一群大老爺們瞠目結舌地看著鍋裏的油,眼裏寫滿了不敢置信。 “這就是油了?” “天老爺,油竟不是榨出來的。” 也有跑到林淵麵前問的:“東家,這油怎麽賣?” 林淵:“十文一斤。” “這麽便宜!”幾個漢子商量了一下,一人湊點錢,先買一斤迴去,讓家裏人也沾點油水,入冬以後,他們家連油都不敢買,平時都是吃幾個黃麵窩頭果腹。 知道怎麽做之後,這群人就上手了,他們很珍惜這個機會,如今散工的活都找不著了,砍柴也整不了幾個錢,沒有來錢的法子,就得餓肚子。 餓久了人就浮腫,離死不遠了。 刀哥在一旁監工,看了一會兒沒忍住,自己也下去跟著一起幹活,看著水變成油,就像水裏生出了錢,讓人心癢難耐。 天色逐漸暗沉,夕陽西下,最後一絲橘色光芒消失,莊子點上了煤油燈,林淵勸他們今日迴去休息,明早再來,這群人卻不願意,他們正處在新奇的階段,一鍋鍋的油熬出來,他們心裏的成就感也不亞於種地收獲的時候。 這比收獲還輕鬆許多。 “那行,我先迴了,你們早些迴去。”林淵打了聲招唿,發現刀哥也沒有迴去的意思,就自己先走。 刀哥還叫了兩個人送他迴去。 林淵也沒有拒絕,沒辦法,他現在文弱得很,年齡和運動量擺在這裏,路上要是碰到個劫道的,怕是隻能光溜溜的迴去了。 送他的兩人都年輕,十七八歲的年紀,剛開始還有些拘謹,畢竟林淵是東家,可沒走一會兒,他們就跟林淵熟悉了起來,敢說話了。 “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油!” “都能在油裏洗澡了!” 他們興奮地問林淵:“東家,你咋知道油還能煮出來啊?” 林淵隨口扯謊:“在北邊的時候,有客商過路,為抵房資才說出來。” “東家,你就不怕他騙你啊?” “商人黑心呢!” 林淵看著這兩張天真的麵孔,無聲地歎了口氣,史書不會記載這些普通人,眼前的血肉之軀,要不了多久就會化為一捧塵土。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浸出法: 浸出油是指用浸出製油工藝製成的植物油。浸出法製油工藝的理論依據是萃取原理,它於1843年起源於法國,是一種安全衛生、科學先進的製油工藝。工業發達國家用浸出法生產的油酯總產量的90%以上。浸出法製油的優點是粕餅中含殘油少、出油率高、加工成本低、經濟效益高,而且粕的質量高,飼養效果好。第8章 008 大豆油的銷路不用愁,塢城內就可以消耗這些油,薑桂去和幾個油鋪的老板談了合作,塢城內一共十二家油鋪,相比芝麻油,大豆油的成本價更低廉,每日的供油量也很固定,雖說不至於取代芝麻油,可油鋪的老板還是很給麵子的收了油。 林淵稍微算了一下,每日大豆油的純盈利在一錢銀子左右,也就是一千文的樣子。 “要不要往外頭賣?”薑桂看到了大豆油買賣的好處,內心有些蠢蠢欲動,錢就在手邊,誰不想多掙點呢? 林淵卻搖頭:“薑哥,不是小弟我不願意,但我們若賣到外頭去,誰去跑?況且塢城有你,還有刀哥,我們才能安生掙錢,如今外頭亂得很,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出去了,這大豆熬油的法子雖然簡單,可也隻有我們獨一家。” “要是有人想強占……”林淵沒把話說全。 薑桂歎了口氣:“是我心急了,倒不如你想得仔細。” 林淵安慰道:“薑哥,你這麽想,如今雖然沒有暴富,但卻是穩定的。” 現在收入穩定了下來,開支也不算大,林淵就得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自己的土地上。 楊子安那四十個兄弟已經過去了,農具是林淵托薑桂準備的,林淵現在是深刻的體會到了朝中有人的好處,薑桂雖然沒有手握重權,也不能左右上麵的官員,但是在平民百姓之間,他還是很有話語權的。 好在終於不用坐吃山空,林淵確實是鬆了一口氣。 “薑哥。”林淵給薑桂倒了一杯茶,他認真地說,“我該請人去建莊子了,還得繼續麻煩你。” 薑桂喝了口熱茶,雖然不是什麽好茶葉,但是現今能有這種茶喝,已經算是享受了,他點點頭:“好說好說,決計不叫他們偷一點懶。” 林淵仔細地說了:“我想建的不是院子,是三層的樓。” 薑桂莫名:“咋,你還要建個戲台子啊?” 林淵搖頭:“不是,二兩,拿紙筆來。” 二兩“哎”了一聲,把宣紙鋪好,站在一旁伺候筆墨。 林淵雖然不會寫毛筆字,但是兒童簡筆畫還是會的,他畫了個方方正正的樓,每隔一段開一個小門。 “就這樣。”林淵把紙遞給薑桂。 薑桂也不是什麽文人,對琴棋書畫也沒什麽見識,他仔細看了看,明白了個大概,奇怪地問林淵:“此房方方正正,如同一個巨大的棺材,怎好修成這副樣子。” 林淵:“……” 兄弟,你怕是沒見過成都的環球中心。 林淵打著哈哈:“升官發財嘛。” 薑桂這才反應過來,一拍大腿:“好寓意!林小弟不愧是讀書人,就是比我有見識。” “不過,這要價可就不美了。”薑桂皺著眉頭。 林淵:“五十兩夠不夠?” 林淵說道:“我想趕工期,多請些人,最好立夏前能住人。” 薑桂站起來:“既然你都開口了,做哥哥的自然要幫,塢城來了不少災民,叫他們去建房,隻需一些口糧,能省一筆錢。” 這些災民是不被塢城接受的,災民的到來,意味著塢城百姓的安全將大打折扣,所以這些災民一直不被塢城放進城內,隻能在城外搭草棚子過活,冬天過了大半,災民的人數也少了大半。 一些是死了,一些是走了。 現在還在的,全是年輕人。 薑桂說:“去歲他們才來的時候,我還見過幾個孩子,如今去城外瞧,就剩了兩個,也快死了。” 林淵皺眉問:“都凍死了?” 薑桂點頭,歎了口氣:“上頭不讓放人進來,我有什麽法子,我自家都艱難,實在幫不了。” 薑桂倒是個善心人,然而沒有足夠的財力讓他去發散自己的善心。 林淵說:“讓他們建房倒不是不行,就怕不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