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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身為魚,那是孫悟空的七十二變般的法術。張若月和悟虛,自然是不會的。上文說到他二人變作魚兒在水中遊,其實是他們墮肢體黜聰明,將神識依附在夜魚之上,隨波逐流,嬉遊於海。


    悟虛是最先如此做的,他將老婆婆兒子送到那小漁船中,然後便神識傾瀉而出,投海,附於魚,遊於海,與魚蝦嬉笑。他其實不忍看,漁船中,母子相擁而泣的畫麵。時間總是在流逝,屈指算來,穿越至此,此時此刻,自己老母亦是六十高壽了!此情此景,情何以堪!悟虛隻好鑽到水下去,藏了起來。


    海水滔滔,悟虛神識附著一條小魚之上,漫無目的地遊著。周圍的魚蝦,乃至幾多水妖。悟虛稍稍放出了一絲神識與氣息,那些水妖驚慌退去。普通的魚蝦卻一無所覺,隻是將悟虛當作他們其中的一員,不時發出一些微弱的親切友好的訊息。


    張若月隨後,神識也附著於一條小魚之上,遊來遊去,還朝著悟虛神識傳訊。悟虛,無言地笑了笑。張若月,見悟虛收斂了神識,泯然於魚蝦,也如此這般,隻不過暗地裏卻朝著悟虛這條魚兒遊了過來。


    悟虛,此刻,卻隻想做一條魚。他神識操控著那條魚,向著遠處遊去。張若月操控的那條魚,追了一會兒,忽然尾巴一擺,卷起一朵浪花,朝著別處遊去。茫茫大海,悟虛和張若月,操控的兩條魚兒,各自悠遊。雖然,始終不離那老婆婆的小漁船附近,卻東南西北各一方。


    夜深沉,水無形,東方轉眼競白。


    悟虛和張若月,站在島上山頂,靜靜地遙望著那老婆婆和她的兒子,在一夜長敘之後,在船頭話別。


    悟虛忽然悵然歎息了一聲,隨後轉身對著張若月說道,“此時,旭日東升,紫氣東來,還若月仙子,按照先前所說,祭出明月之華,助我從九葉青蓮燈中攝取出我那幾位道友的神識。”


    張若月,凝目望著悟虛,疑惑地問道,“昨夜,悟虛大師,為何如此失態?”


    悟虛一愣,半響問道,“若月仙子,何以如此說?”


    張若月狡黠一笑,“昨夜,大師雖然化魚遊水中嬉,頗為灑脫風流,但卻若月在思念亡父亡姐之時,卻總有一四惺惺相惜之感。卻不知,大師家鄉何處?父母何在?幾歲出的家?”


    悟虛,心中暗道,“壞了,卻讓這小姑娘瞧到了破綻。”嘴上卻也笑答道,“若月仙子,說笑了。若月仙子,自那定海城城主府酒宴之時起,對妖族得而看法便落了下乘,對小僧也是頗有微詞。是以,小僧便邀仙子,墮肢體黜聰明,侶魚蝦而友麋鹿,渾然大同,浮遊於海。這正是佛門無相分之意趣。”


    張若月笑而不語,在一片朝霞之中,祭出了明月之心。悟虛見狀,急忙取出殘破不堪的九葉青蓮燈,凝神注入道道佛門靈氣。隻見,燈芯火苗升起,張翠露等人身影浮現。在悟虛的操控下,那佛燈燈光與張若月祭出的月光,交融在一起,在旭日之下顯現出絢麗的色彩。


    一個時辰之後,張若月徐徐收迴明月之心,有點氣喘地說道,“九葉青蓮燈,畢竟是六荒亂天大陣的一處陣眼寶物,不同於一般。恐怕,還須些許時日。“


    悟虛,沉吟地點點頭。他陰差陽錯之下,如今可以操控九葉青蓮燈一二,自然知道,方才張若月的用心,以及其中情形。九葉青蓮燈燈罩破滅,那似乎是真正禦使此燈之法,也隨之湮滅,自己僅得法印,卻未曾學會真言。自己身為佛門修士,卻是尷尬了起來。若是依佛門功法,所釋放的佛門氣息,僅能驅動九葉青蓮燈,卻不能將張翠露等人的神識從燈芯中釋放出來。若是自己使用法界寂滅之氣,那更是火上澆油,徒令燈芯燃燒,張翠露等人的神識燒燃。


    目前而言,唯有悟虛祭起九葉青蓮燈,然後借助張若月的明月之光和她的大隨求手印,將張翠露等人的神識,緩緩攝取出來。但,九葉青蓮燈不是佛門普通寶物,張若月又隻是凡塵修為境界。這具體施行起來,便不是那麽容易了。


    悟虛,雖然點頭,表示理解,但心裏卻是很著急的。他眉頭緊鎖,,在安期山山頂,踱步而行。要知道,每點亮一次九葉青蓮燈,張翠露等人的神識便被同化幾分,實在是不能如此被動下去。


    張若月,見狀,便布下結界禁製,以防有人衝撞打擾。


    旭日東升,普照萬物,然後又漸漸西沉。悟虛,一直手扣著佛珠,沉默不語地走來走去。悟虛,想了很多。


    悟虛曾經想過,是不是將這九葉青蓮燈。攝入曼陀羅寂滅法界,將其完全煉化掉,在煉化的過程中,將張翠露等人的神識攝取出來,置於曼陀羅法界的金剛別院。但悟虛隨即便斷然否決。自己法界已經寂滅,若要如此,將他們神識置於曼陀羅法界的金剛別院,那麽隻能參照陸妙影傳給自己的那門什麽“秘密金剛大護法“。但如此一來,莫說自己有違無尊像,寂滅法界的初心,便是張翠露等人,也成了自己的傀儡。


    悟虛也想過,在自己刻意壓製九葉青蓮燈的情況下,將張翠露等人的神識染上鬼氣,讓他們成為鬼修。先前在定海城,悟虛見黑龍使文天祥留下的那道暗影修羅鬼氣,心中歡喜,讓張若月在旁邊護法,冒然一試,便是因為如此。但一來,悟虛掌握不了九葉青蓮燈和暗影修羅鬼氣之間相鬥的程度與過程,容易弄巧成拙;二來,悟虛冥冥中,也覺得張翠露等人的神識對此也不認同,很是排斥。


    道友,如何安放?這不是小問題。諸位看官,切莫以為是小事,或者笑悟虛迂腐。


    世間,有俗話,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又本書中,有寫到朱元璋。朱元璋,曆史記載,建立明朝之後哦,殺功臣無數,似乎更談不上考慮“道友如何安放”了。


    但這對於本小說主人公悟虛,則不然。


    所謂修士,是不同於凡俗之人的,自然不同於曆史上那個朱元璋。曆史上那個朱元璋是凡俗之人,著眼於人與人之間的鬥爭。而修士,是超越了人與人之間的鬥爭,依照悟虛看來,也是超越了人與妖的鬥爭,其實是在與天爭,與地爭。所謂,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


    佛門有雲“眾生平等”,又有雲“眾生皆苦”,又有雲“人人皆有佛性”。依據此番信仰,宗旨,法門與道理,感念觀世音菩薩顯靈指點,悟虛作為佛門修士,是必須要修成同修共參的道場。若不如此,悟虛還修什麽佛?若不如此,在悟虛看來,便真的是入了魔,越修越偏,越修越遠,便如斜塔,到了後麵,終有將傾之時。


    ..


    夜色降臨,悟虛扣珠踱步,心中卻日益清明。


    便在此刻,張若月布下的結界禁製之外,有幾名巡山妖修驚聲嚷嚷著。


    ”鬼打牆?!“


    ”哎呀,我也是,明明一直朝前麵走,卻三兩下,又迴到了原地!“


    “噓——,你們新來的不知道吧!前麵那個石台,原先有石像。“


    ”這又不是什麽秘密。那石像,不是我東海龍宮之人,早就被拆了!“


    ”嘿嘿,你懂個屁!那石像,本是依佛門高僧所立,其實是用來鎮壓下麵的冤魂的!“


    ..


    這些巡山妖修,嘰嘰喳喳,卻令悟虛想起了當初自己傳佛法於張翠露之事。悟虛伸手,止住了張若月對這些妖修的出手,然後轉身,朝著山崖飛墜而去。


    當初悟虛之所以傳佛法於張翠露,便是因為張翠露隨自己,墮入安期山山底岩洞,撞見人妖慘狀,生無法忍之心。悟虛此時,便想借故地重遊,勾起張翠露自身心念。


    漆黑一片,陰風陣陣,張若月追著悟虛,身軀下沉,一股地牢血獄的氣息,越來越濃鬱,前麵悟虛手中的九葉青蓮燈漸漸亮起。張若月,左手正要一抬,打出一道月光,卻見燈芯上張翠露的身影,放大了不少。張若月,右手揚起,五指結大隨求法印。


    隻見微弱佛光中,張翠露的神識似乎很是激動,在燈芯周圍,一邊扭曲著,一邊膨脹著。忽然,她猛地一振,飛出了佛光籠罩的區域,發出陣陣詭異的無形聲波,疾速而飛,在幽暗之中,像一隻受傷的蝙蝠。她越飛越快,越飛越亮,似乎在燃燒自己,焚燒黑暗。


    悟虛低低一聲佛號,九葉青蓮燈刹那間熄滅。山底岩洞,重新陷入幽暗之中。


    與此同時,張若月將明月之心祭出,道道月華,將這詭異陰森的岩洞照亮。月華中,張翠露神識之體,露出痛苦和迷茫的神情。悟虛,又將佛號誦起,上前一步,將其攝入自己的法界道場中的天源寺。


    “悟虛大師,你這是什麽邪魔妖法?“張若月環顧著這怨氣鬱結的幽暗岩洞,皺眉問道。


    悟虛合掌答曰,”我佛慈悲。因見眾生皆苦,是以生無法忍之大慈悲心。以此大慈悲心,隨緣顯化。“說著,以佛門氣息,將九葉青蓮燈重新點亮,與張若月的明月光輝,交融在一起,遍照此間。


    悟虛方才此語,是以佛門獅子吼誦出。那燈光中,陸平山、江小春等人的神識在燈光中,似有所悟,絲絲縷縷,一陣飄搖。


    望著這飄搖佛光,悟虛默誦了一遍金剛經和心經,不由一聲歎息。他隱隱明了,要將眾人神識從燈芯攝取出來,恐怕光靠自己和張若月在外麵使力,也是不行的;恐怕,還須他們如同張翠露這般,起心動念,自己從佛光中飛出來。


    出了岩洞,悟虛與張若月緩步行至一處山崖下。此刻,陽光普照,大海金波浩蕩,定海城極目可望,山下炊煙繚繞,張若月佇立片刻,忽然拔出了星雲竹劍,舞了起來。


    她開始舞得很慢,靈力也幾乎沒有動用,好似人世間尋常舞劍之舉,閃騰挪移,刺挑抹掃橫擋直,帶著一點生澀,一絲花哨。漸漸的,似有海浪聲,蒙蒙寒光起,浩然正氣現。再到後來,她已經變迴本來女兒身,飛了起來,白衫飄飄,劍光縱橫,,浩然正氣貫長虹。


    “不平則鳴,以劍留影。踏浪履波,東海縱行。”


    在寒光劍影,浩然正氣中,張若月恍如仙子,難窺真容,歌聲徐徐傳來。


    海浪聲不聞,頭頂驕陽不見,紅花綠草遍覆於地,石澗山泉化雨灑空。那高大的山崖上,碎石亂飛,如日月星辰,帶著淡淡地光芒,奔向大海,飛向高空,散落四周。


    一副仙女舞劍圖,在崖壁上,栩栩如生。


    悟虛盯著,其下方那龍飛鳳舞的四列五言之句,沉吟著問道,“若月仙子,這是什麽劍法?浩然正氣,竟然溢於竹劍,深深銘刻在崖壁之上。“


    張若月手提星雲竹劍,傲然而立,”九州浩然劍!”目視著悟虛,又道,”若有不平事,於此山崖石刻之前,誠心默念之,吾自有感應,仗劍而行。”


    悟虛,正要答話,卻忽然察覺九葉青蓮燈有異。取出來,注入佛門靈力一看,燈芯四周,程鬆和趙秋鶴的神識之體,似乎飄飄欲飛,看情形好似要飛出來一般。


    想不到,程鬆和趙秋鶴對於這儒門的浩然正氣如此敏感!


    悟虛若有所思,袖手收好九葉青蓮燈,對著張若月笑道,“三尺竹劍露寒光,九州浩然崖刻藏。神話傳說多情事,仙子若月俠骨香。古往今來,多少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又有多少成仙得道,長生不老,倒真真不如若月仙子,這一番俠骨飄香,正氣映崖!”


    張若月,冷笑一聲,以頗為不屑的口吻說道,“若有不平事,焚香默拜之。悟虛大師,還有沒有當日的壯誌情懷?“


    悟虛,把頭抬起,望著高大崖壁那副仙女舞劍圖,那四列五言之句,笑而不語,隻是抬手,伸出金剛指,遙遙點去。


    那山崖仙子舞劍圖的左下方題跋之處,多了幾個字


    若有香如故,明月來相照。


    正所謂


    風波浪裏懶迴顧,佛燈心上翠飛露。


    浩然正氣崖留影,慈悲為懷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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