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圍著天源延聖寺的軍士中,已經有人認出了多吉。不一會兒,一個武將,手拿著一杆玄鐵黑槍,率領著一隊人馬,攔在了多吉麵前,卻是躬身說道,“多吉上師,您們不在大都之時,寺中喇嘛有人勾結東海妖女,加害聖上。”


    “華桑列,本座認得你,去年你還來本寺向本座求了一串長命百歲珠。”多吉雙目開闔,隱隱有淡淡的金光射出。多吉,乃八思巴座下第一上師,真人修士,其赫赫威名,大都無人不曉。


    那叫作華桑列的武將,見多吉隱然動怒,急忙拜服在地,大聲地辯解起來。


    照其所說,元惠宗在天源延聖寺荷花池邊邂逅潘若雪,迎進宮中,封為蓮妃,寵愛有加。但作業,潘若雪卻趁著侍寢之時,想要奪取元惠宗的元陽,幸被楊貴人撞見,施展妖法,逃了出去。如今,宮裏已經亂作一團。三皇子臨危受命,一方麵召集宮中及諸喇嘛寺長老,前往宮中,為元惠宗祈福療傷,一邊派出禁軍,四處搜捕潘若雪及其同黨。而天源延聖寺,則因為當初潘若雪出現在此,所以征得寺中如今主事的熱色上師的同意,封鎖起來,嚴加盤查。


    楊貴人?悟虛忽然想到那魔女楊穎蓉,隨即傳音於多吉。


    多吉一揮手,寺門上那蓋著元帝大印的封條,隨即脫落,山門大開,門後許多喇嘛見到多吉,紛紛垂淚而泣,雙手合十,口唿多吉法號不止。


    悟虛看過去,這些喇嘛大多都是不曾修行之人,偶有幾人,其修為也不過凡塵三四層之間。心中納悶,難道八思巴老國師,將寺中大部分修士都帶上了廬山?而且前些日子,東海龍族侵犯江南,廬山有許多正道修士派下山來,難道喇嘛教也未曾派人迴寺鎮守?以至於今日,被凡俗軍士封了山門,圍了起來?


    正想著,這邊多吉忽然開口道,“縱然有東海妖女加害聖上,三皇子又有何證據,說本寺和其勾結?難道隻因為,此人曾在本寺出現?”


    華桑列,囁喏不敢言,隻說那是奉了三皇子巴爾措達之命,也得到了熱色上師的許可。


    “都越來越糊塗了。”多吉歎了口氣,半仰著頭,似乎在望天空,但雙目卻又緊閉。半響,方又問道,“熱色何在?”


    一名年長喇嘛,揚起帶有淚痕的皺臉,“熱色聞聽宮中傳訊,便急急趕去。多吉,本教生死存亡,便在眼前。老僧這把老骨頭,就交付於你和慧明大師了。”


    這名老喇嘛,悟虛認得,論輩分,還是與八思巴的師弟,隻是其一直不願修習,專心念佛,而且修得是閉口禪。此刻,其忽然開口說話,多吉和悟虛都不由一驚。


    正要出口相詢,便見這名老喇嘛,跌坐在山門口,雙手緩緩和十,其帶淚雙眼,望了望多吉,又望了望悟虛,隨即渾身升起一道虹光。


    一代高僧,就此圓寂。


    “南無世尊釋迦牟尼佛!”那些喇嘛們,見此情景,紛紛跌坐在地,合掌誦經。


    華桑列,看著那道虹光,呆了呆,急忙拚命地對著周圍軍士揮手。那些軍士頓時收起刀兵,拜服在地。


    悟虛心有戚戚,暗道,“吾道不孤。總也有大德,窺見因果報應,心憂山門道統,舍身就義。今日天源延生寺,難保不是後日白蓮教。因果循環,卻是苦了這些一心向善,一心念佛的眾弟子。”


    多吉,從漸漸消口中選逝的虹光中,捧出一把舍利子,宣了聲佛號,便大步邁入了山門。眾喇嘛爺紛紛起身,合掌誦經,隨著多吉向寺中大殿走去。


    悟虛轉過身,對著有些魂不守舍的華桑列問道,“不知元帝如何?”華桑列,愣了愣,方才反應過來,答道,“聖上現在昏迷不醒,諸位上師正在救治。”


    悟虛望著皇宮,也歎了口氣,說了與多吉一模一樣的話,“都越來越糊塗了。”說罷,轉身,朝著裏麵走去。


    那華桑列,忽然叫道,“慧明大師,弘法長老。”


    悟虛停步,又緩緩轉身,看著眼前這個雖然身為禁軍將領,但也是喇嘛教供奉者的華桑列。


    “大喇嘛圓寂,華桑列難辭其咎,但無奈是奉了王命軍令而來。華桑列,想隨上師前去瞻拜,不知道,”華桑列滿臉,低沉地說道。


    悟虛也不管此人為何居然能認出自己,聽了其言,想了想,說道,“你且先命軍士退下吧。多吉師兄法駕在此,難道你們便能圍了寺廟,封了山門?方才沒殺了爾等,便是多吉師慈悲了。”


    華桑列遂急傳令。


    悟虛看在眼裏,又忍不住說道,“也罷,你且在此等候。”隨後,飄然來到大殿,見眾喇嘛環繞著多吉而坐,多吉跪坐在大殿那長長的供過往香客叩拜我佛的金絲黃墊之上,手捧舍利子,仰望著上方佛祖及左右菩薩。


    悟虛看著多吉的背影,直覺多吉在流淚。便走到其身後,低聲說道,“師兄,如今元帝尚未死,你我還須速速前去,莫要讓魔道修士奸計得逞,控製了元帝。”頓了頓,“不然,天源延聖寺,乃至喇嘛教便真的要承受浩劫了。”


    見多吉不語,悟虛又說道,“華桑列,此人似乎心向我佛,他懇請入殿祭拜,莫若允了他。後麵便叫他明似看管本寺,實則暗中護持。”


    “此事,悟虛師弟,看著辦即可。”多吉緩緩起身,轉過來,果然臉上有淚痕。


    悟虛不忍看,轉身飛出去,叫上華桑列,帶其來到大殿。


    多吉待華桑列三叩九拜之後,正要開口。悟虛搶先說道,“華桑列,如今魔道修士滲透進了皇宮,要控製元廷,加害喇嘛教,你是何態度?”


    華桑列一愣,隨即答道,“末將,必當斬妖除魔,誓死不辭!”


    悟虛冷哼了一聲,“若是元廷被魔道修士控製,命爾等如今日般封鎖山門,緝拿僧眾,你如何?”


    華桑列,愣了愣,還沒想好如何迴答。便看到一道白色劍光從悟虛僧袍中飛出。


    悟虛祭出白骨劍,在大殿中,當著多吉和眾喇嘛,斬了華桑列,隨後說道,“諸位師兄弟,速速聯絡平日虔誠禮佛之人,前來護法。見麵當如慧明方才所問之,若心存猶豫,蛇鼠兩端,能殺則當場殺之,不能殺則速速稟報。”


    眾喇嘛見多吉無異議,便口宣佛號,出了大殿,自去四處行事。


    “師弟,這是要本教造反啊。”多吉待眾喇嘛離去,幽幽地說道。


    悟虛答道,“喇嘛教護佑元室百餘年,元廷卻下如此亂命。居然派出禁軍,封鎖山門,圍困寺廟。今日如此,他日恐怕便是直接殺了進來。這是元廷背信棄義,天亡之啊。”


    見多吉依舊猶豫,悟虛便又高聲說道,“師兄,且莫看,此乃三皇子巴爾措達假傳聖旨。師兄,應看,局勢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難道三皇子不是元室一員麽?!若是元帝被魔道修士控製,現在不預先防備,怕是到時候血雨腥風。你我雖能飛去,但千千萬普通僧眾呢?到時候,他一個勾結東海妖女,加害聖上的罪名,便是無數僧眾人頭落地!”


    悟虛說這話之時,便仿佛看到無數白蓮軍士,遍地橫死的場景。


    “也罷,師弟你且稍待。”說完,多吉即入定中。悟虛看著其周身金光怒放,便知道多吉在定中施展佛光普照十方閻浮之術,聯絡大都各方人手。


    元惠宗在皇宮被暗算,便是元廷徹底衰敗之氣數。三皇子巴爾措達命禁軍封鎖天源延聖寺,便意味著要對喇嘛教下手。說什麽與東海妖女勾結,喇嘛教與元廷結盟,同氣連枝,若是有明君,聽到此言,必定會當場將出言者斬首示眾。如今,這莫須有的罪名,卻堂而皇之地被寫於聖旨之上!也難怪老喇嘛,見微知著,預料到喇嘛教大劫將至。


    多吉入定片刻,寺外便有一名將軍快馬而來,接管了人馬,分作八隊,駐紮在天源延聖寺十米之外,刀槍向外,勢若拱衛。那些喇嘛出了寺來,四處而去,也無人阻攔。


    雲層上,悟虛見此景象,便笑道,“多吉師兄,這佛光普照十方閻浮之術,什麽時候也傳給悟虛,以備不時之需。”多吉點點頭,“那是自然。師兄我看那朱元璋,也是個狠角色!”


    兩人如此說這,便已到了皇宮上空。但見下方皇宮中,金光萬道,隱約中有無數天人、鬼王、阿修羅、飛天,或持杵舞劍、四周護持,或手持花果華香,隨處紛飛。其中間,有一條金龍,若隱若現,正是那元惠宗所秉承之龍脈之氣。


    元惠宗,畢竟是元朝帝王,自登大寶以來,便有龍氣隨身。此刻,遭人暗算,昏迷不醒,龍脈之氣也黯淡了不少。此刻,喇嘛教眾長老正齊聚一處,施法為元惠宗定魂聚魄。那龍氣自然也若隱若現。


    悟虛與多吉,看了片刻,不見一絲魔氣,心中納悶,便繼續朝前飛去。


    哪知便是此時,一個中年宮裝女子忽然出現,冷喝道,“何方妖孽,敢來驚擾大天魔舞?!”


    大天魔舞,不同於一般的天魔舞,乃是喇嘛至高秘術之一。須有七七四十九位喇嘛教高僧,齊齊觀想諸天菩薩,於虛無中各自誦經持咒,施展妙法,直接作用於被施法之人的神魂,令彼神魂無論居於六道何處,皆能得見滿天神佛,受諸佛諸菩薩加持,一念之間,消去無量業障,複歸前身。


    悟虛望了望多吉,多吉搖搖頭,表示不認識此女子。悟虛當即大喝道,“你是何人?便是連本教天源延聖寺多吉師兄也不認識!”天雷滾滾,悟虛卻是用上了********吼,聲音幾乎傳遍了大都。


    多吉會意,也合掌誦道,“南無世尊釋迦牟尼佛!現有魔道修士陰潛入皇宮,圖謀不軌。本教弟子聽令,速速神識歸位,與本座匯合。”


    多吉此言一出,悟虛便見得下方金光一片晃動,然後便有數道金光朝著多吉飛來。


    那名中年宮裝女子,一聲冷笑,“這二人乃是魔道修士所化,爾等若是妄動,令聖上神魂不能歸位,便是大逆不道之罪。”說著,萬千發絲紛飛,射出道道幽光,如銀蛇亂舞,將那些飛到半空中的金光,悉數鎮壓下去。


    悟虛和多吉見狀,再也不遲疑,各自祭出法界,向著這名女子飛去。


    多吉,左手結印,口誦真言,右手一尊轉經輪緩緩旋轉,陸續飛出六道顏色各異的光華。那六道光華,隨即變作六字真言,結成一個金剛伏魔圈。正是那物化外顯的六字大明咒。


    那名女子,張口一吐,空中便出現四枚短劍,迎風而長,頓時天空為之一暗。四枚魔劍,散發出幽冷的光輝,將多吉那六字大明咒所組成的金剛伏魔圈,定在了中途。


    “師弟,你速速下去救援,小心禁製陣法!”多吉沉聲說道,又把手中經輪一轉。又是一個金剛伏魔圈飛出。


    悟虛頓了頓,將手中白骨劍,對著那名女子瀑布般的黑發斬去。那些黑發,彷佛靈蛇,竟然幻現出一個女子手掌,伸開五指,朝著悟虛的白骨劍抓來。


    這是欺負小僧修為不高啊。悟虛手中白骨劍,不避不讓,同時輕喝道,“是劍寂滅,白骨斬青絲。”白骨劍發出一道無形無色的寂滅之氣,打在了空中那女子黑發所化的烏黑手掌心。


    便聽得那名女子一聲怒叫,“哪裏來的妖僧!居然敢用邪功毀我三千青絲!”隻見其原先一頭黑發,已經變作根根銀絲。


    那女子氣急敗壞,正要飛下來找悟虛算賬。漫天的金剛伏魔圈,環環相套,如一麵巨網,朝著其頭頂落去。


    白發魔女?悟虛笑了笑,趁此機會,揮出白骨劍,白骨劍化作緩緩旋轉的蓮花座,托著悟虛,急速朝下方皇宮飛去。


    皇宮寢殿,中間,巨大的龍床上,道道金光飛舞,猶如許多螢火蟲。佛號陣陣,一浪接一浪,四處迴蕩,卻顯得無比空洞和陰森。因為喇嘛教眾多長老,圍著那巨大的龍床,錯落有致跌坐著,各自結印,卻又如一尊尊泥菩薩一般。


    悟虛神色凝重地走向那龍床。金光中,一個身穿龍袍的男子,四十開外,雙目緊閉,麵容安詳。那元惠宗,悟虛見過,正是這般麵容。但詭異的是,那些金光正在緩緩湧入元惠宗的身體。


    這是什麽魔功?不但奪舍,而且還順帶著要把喇嘛教諸位長老的神識給吞噬!悟虛心中大駭,卻是毫無辦法。這些金光顯然是喇嘛教諸位長老的神識,自己莫要將其誤傷了。


    悟虛手足無措,急得抬頭望向上空,靈氣急劇波動,顯然多吉和那女子還沒有分出勝負,打鬥正急。


    眼看著金光緩緩得,一點點地沒入那男子身體,悟虛終是忍不住,傳音給多吉。


    “法界本尊誦經!”多吉如此說道。


    悟虛卻不由一陣苦笑。曼陀羅法界,乃是喇嘛教至高法門,總攝喇嘛教一切法,法界修士在法界,以平時所修本尊誦經,悉攝眾比丘比丘尼。如此,自然而然,這些久受佛法熏染喇嘛教長老的神識,便如百川歸海,老馬識途,悉攝而來。


    可悟虛法界已寂滅,已無本尊!


    悟虛沉思片刻,跏跌坐於蒲團上,一手豎立在胸前,一手敲打法界中顯化的木魚。又令那香爐點燃,法界生香。隨後,口誦金剛經,消耗法界本源,觀想出一個又一個的蒲團。待法界縮小了三分之一之時,悟虛麵前便擺滿了蒲團,若是細細數去,統共七七四十九個。正是外麵,皇宮寢殿中喇嘛教長老之數。


    忍住神識的暈眩,悟虛又雙手合十,口中誦道,“處處皆法界,法界亦道場。若有向佛者,一聲佛號,便應前來。阿彌陀佛!”


    此刻,悟虛卻是想到了當初觀音菩薩給自己講解的佛門道場。喇嘛教有法界,漢人佛門有道場一說。法界即道場,道場即法界。悟虛動用法界本源,觀想出七七四十九個蒲團,便是開辟了可以容納七七四十九位同道的道場。然後以此道場,攝取喇嘛教七七四十九位長老。


    又恐這七七四十九位長老,如今神識受損受困,道場作法界難以攝入,便又借佛門淨土宗阿彌陀佛法門,助其脫困。淨土宗,一聲阿彌陀佛,便可往生極樂世界,此法門簡易速勝,正合用在此處。


    果然,悟虛在法界中誦出阿彌陀佛之後,寢殿中便有無數聲阿彌陀佛響起,道道金光便從元惠宗身上急速飛出,飛入悟虛法界,化作外麵寢殿中各喇嘛教長老形態,端坐在蒲團之上。


    這時候,那元惠宗忽然睜開了雙眼,坐了起來,望著悟虛法界方向,厲聲道,“何方妖僧!居然敢壞寡人好事?!”


    正所謂


    縱然真人又如何,還為弟子討生活。


    山門被封寺與圍,猶赴皇宮戰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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