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喜龍的神識,尖叫著飛速遁去,消失在東方。


    悟虛虛浮在空中,卻是沒有追趕。


    此次,暗殺行動,因為廖喜龍是真人修士,使得悟虛不得不提前親自現身與其交手,而到了後來,那廖喜龍居然使用的不是妖修功法,而是冥界功法。他最後那一劍,所謂的幽泉落日,差一點,便讓悟虛著了道兒,身死道消。


    好在,悟虛恰恰好,前段日子,剛剛在喝李秉澄和梁曉如的雪魄寒冰酒,對於陰寒之物有所接觸和領悟,而且最重要的是,悟虛神識在晉升真人之時,經受過神龍令牌所蘊含的兩道天罡正雷的淬煉,對於廖喜龍那極其陰冷的冥界劍法,有所克製。


    但盡管如此,悟虛法界之中的神識之體,也是受了不小的傷害;何況,何其峰三人還在裏麵,也受到了那一劍的影響,在法界中,全都成了冰雕,生機幾乎全都斷絕。


    至於那些被悟虛攝入法界的廖喜龍一方的修士,早就化作一灘陰冷的液體。悟虛默默感應,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個詞語,黃泉水!


    悟虛嚐試著以法界煉化汲取,倒是和先前喝那杯雪魄寒冰酒差不多,隻不過因為神識之體親眼看到這些人一個個死去,所以悟虛盡管不會著相,但心中感覺總是有點點怪怪的。


    悟虛在法界中/將何其峰三人救醒之後,便緩緩從雲層中向下降落。


    那些凡人在一開始打鬥便已經被悟虛和廖喜龍的氣勢和罡風,給*得遠遠地。將軍府附近的地麵上,那些軍士,不少中了玄影香,昏迷不醒。隻有極少數和那些清醒的修士,正仰著頭,半是驚恐,半是茫然地望著悟虛。


    悟虛停在半空中,將真人修士的氣勢全力外放,牽引著靈氣,繚繞在自己周圍,身影麵容盡皆朦朦朧朧,故作神秘,開口傳音,其聲響徹定海城整片夜空,言道廖喜龍墮入鬼道,濫殺無辜,偷煉邪功,玄影門替天行道,隨後,便帶著何其峰等九人飛迴了桃花島。


    接下來的日子,定海城陷入了混亂之中,但總算是沒有發生大規模的生死衝突,定海城中各方勢力,聯手快速平穩了局麵,並組建了一個議事堂,與官府乃至守軍,互相製衡,共決舟山定海城諸事。


    雖然據何小花等人的情報和分析,似乎有人在暗中快速促成此種局麵,而且十有八/九便是廖喜龍的同黨,或者說鬼修。但悟虛聽到消息之後,也沒去管它。


    因為悟虛後麵仔細迴想廖喜龍與自己單打獨鬥,最後施展出自己先前聞所未聞的功法,特別是他自認為已經殺了自己之後,所說的那番話,便傾向於認為廖喜龍乃是天外天下來的冥界修士,而不是人世間土生土長的人。所謂冥界,其實是悟虛因著廖喜龍所言的幽泉落日所說,其實也就是鬼道。


    如今天下大亂,傳說中往天外天的通道要在廬山開啟。那廬山的羅刹峰,正好便是鬼修的所屬。天外天的鬼修出現在人世間,正如同馬靈華、陸妙影一般。


    難道便隻許喇嘛教借蒙古人的勢,正一教扶持江南義軍,馬靈華在應天府暗中布局,便不許冥界之人在小小定海城有所謀劃?


    某種角度上來講,這也是一種大勢。悟虛不認為自己能夠處處阻撓。


    若不是悟虛那日在沙灘上,從被浪花打到腳下的玉瓶中的妖魂得知,那廖喜龍為了修煉一門厲害的鬼道功法,大肆殘害人妖後代,悟虛也不見得會出手。


    這門厲害的鬼道功法,在鬼修口中,叫做混元鬼煞恨天功。以類似人與妖這樣的雜交後代,虐殺之後,在百般折磨,從而使得其本就不容於人不容於妖的畸形變態神念,變成無比陰毒絕望的鬼煞之氣,若是修至大成,似乎可以連仙神也可以斬去。


    經過這次行動,不但悟虛對自己的戰力有所了解,何其峰等人對悟虛的修為和身份也更加認同。


    這種認同,不單單是因為悟虛殺得廖喜龍神識負傷而逃,更是因為,悟虛將那些在法界中被廖喜龍一劍幽泉落日化為黃泉之水的修士,經過煉化形成的“原始養料”分與這九人,助其神識修煉。若照此推算,隻要何奇峰他們每殺一人,神識便會有一次提升。這與傳說中,遠古時候,修士洞悉天機,懲惡揚善替天行道之後,便有功德降下,有異曲同工之妙。


    此外,玄影門在桃花島重新崛起的消息,也在舟山一帶開始流傳。而舟山官府,也非常識趣地沒有再派任何官差上桃花島來。桃花島原居民,聽到已經極其誇大的傳聞之後,對於一直隱居安期山山頂的悟虛等人,便又多了一份敬畏。


    凡此種種,便是殺廖喜龍的好處。


    唯一令悟虛有點遺憾的是,在超度煉化那些妖魂的時候,似乎有模糊的訊息,早先自己在普陀島寶陀寺遇到的要吃螃蟹的小六子,已經慘遭廖喜龍毒手。


    此後,桃花島,陸續有人來拜島,有的是拜碼頭,有的是想要請玄影門出手殺人。都被悟虛拒於門外。對於拜碼頭的,悟虛叫何其峰他們傳話,就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對於那些想要買兇/殺人的,悟虛也隻有一句話,玄影門,有三不殺,非大奸大惡之人不殺,非修士不殺,無證據者不殺。


    島上的原居民,看著絡繹不絕前來登島拜訪安期山的人流,終於忍不住心中的不安,湊了份子錢,委托幾名老人家,顫巍巍的,吹吹打打的,也要來拜山。悟虛與畢瀾瀾等人象征性的收了點瓜果時蔬,告之曰,“且安心生活。”


    等到如此這般,諸事已畢,悟虛便將何其峰九人叫道麵前,說道,“吾欲西行,爾等可在島上好自為之。”


    這九人遂齊聲說道,“屬下願追隨長老左右。”


    這也在悟虛預料之中。


    何其峰等人,如今也不過凡塵三四層左右的修為,雖然悟虛為其煉製了白骨劍寂滅珠,這段時間又傳了一些法門。但畢竟根基太淺,自己要是走了,他們能在桃花島撐多久?


    悟虛見何其峰等人要跟著自己,便故意鄭重說道,“本座此次西行,是要四處行走江湖,殺該殺之人,其間艱難險阻,喇嘛教、全真教、東海妖盟,甚至天上下來的神仙,”悟虛指了指天空,“都要一個個殺過去。生死禍福隻在一念之間,爾等要三思。”


    小木屋裏一片沉默,何其峰忽然抱拳問道,“屬下等不才,但是也知道如今天下真人修士盡皆欲往廬山,尋覓仙緣。長老,修為通天,難道未曾有所謀劃?”


    悟虛淡淡一笑,“廬山,天外天,本座自然也想去。不過,卻不是現在。爾等,有什麽想法,是否想去?”


    悟虛說的倒是有一半實情。當日,自己第一次上了廬山,八思巴和元法大師,從蓮法峰聯袂而下,一通質問過後,賜下金剛轉輪,將自己送入了囚魔峰。這裏麵也有掩人耳目的考慮。二位上師當時曾經,秘密傳音於悟虛,告誡悟虛,千萬不可隨意透露自己東海之行,未修成真人最好不要上蓮法峰。


    當時情況緊急,八思巴和元法大師對於緣由語焉不詳,但卻十分鄭重其事,悟虛自然深信不疑。如今,悟虛雖然修成真人,但在廬山六峰尚未完全開啟的情況,也不想貿然地,早早地上廬山,上蓮法峰。


    這些隱秘,悟虛自然不會說與旁人,隻是實實在在地將自己短時間內,不想上廬山的想法,告訴何其峰等人。


    聽完悟虛不痛不癢,虛虛實實,雲裏霧裏的話語,何其峰等人隻得答道,“屬下修為境界低微,卻也算是得窺天地靈氣運轉之人。若說完全沒有上廬山尋仙緣的念頭,長老定然不信。但屬下追隨長老,替天行道,殺該殺之人,重振玄影門的赤膽忠心,卻也是天地日月可鑒。”


    悟虛歎了口氣,“倒是本座不通人情世故了。拿這些刁鑽,虛妄的問題,說於爾等。”


    既然成了修士,便如同後世到了部隊,考上公務員一般,沒有想著更上層樓,求真問道,當個將軍,主政一方,是絕對不可能的。人,都是有**的,或者說是有追求的。


    沉吟片刻,悟虛站起身,合掌說道,“廬山如何,天外天如何,大道如何。本座眼下也說不清。如今,諸位願意與我一道,替天行道,殺人放火。我等便自當肝膽相照,風雨同舟。”頓了頓,悟虛笑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何其峰等人,便也齊聲說道,“肝膽相照,風雨同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


    這最後幾句,若是單單讓外人聽到,隻怕是以為桃花島安期山,又出了什麽山賊土匪。在那裏灑雞血,燒黃紙,說什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


    離開桃花島之前,張翠露忽然問道,“先前,長老將玄影門總部移到桃花島。如今我等全都離去,若是真有可殺之人,被人求到桃花島,如何是好?”


    悟虛笑道,“靈山隻在汝心頭。所謂玄影門,所謂總部,我們所行所在,便是玄影門,便是總部。至於你後麵一句顧慮,倒也好解決。”


    說罷,便帶著眾人飛到島上居民聚集之地,取出一些銀兩,托付眾人在安期山山頂建了一座簡陋的廟宇,立一尊腳踩九片蓮花座的塑像,並告知曰,“若有不平事,焚香默誦之。”


    正所謂幽泉落日鬼門開,玄影殺人天機改。


    此身雖向廬山行,若有不平焚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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