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葉青出其不意,殺死師傅和師兄,飛到羅刹峰前,鼓起勇氣,用盡全身力氣,喊出自己心中的**,便自覺被一團黑霧包括,帶著自己,輕飄飄地向著湧動著無邊鬼氣的深淵而去,手裏緊緊拽著白骨,眼前卻電光火石般浮現出往日在百草們的片斷。


    少年時,逃避仇家追殺,在深山老林東躲西藏,險些喪身虎口,幸好遇到葛仙翁采藥歸來,將其救起,帶迴山門。第一晚,自己就是與大師兄睡一個屋子,大師兄給驚嚇過度的自己,講了許多神仙故事..。


    百草門中,自己和師兄弟們在荷花池邊,光顧著喂池中五顏六色的金魚,到了下午,背不出百草訣,被師傅罰站..當自己僅僅隻是比大師兄晚了一月,便尋到氣機,將天地間的靈力吸入體內之時,那飄飄欲仙的感覺,師傅和師兄弟恭喜羨慕的神色..還有自己功法初成,出山門迴故鄉報仇雪恨,當年那個兇神惡煞的金刀門門主,看著自己三十六斤的樸刀,被自己輕輕手指一點,化為一灘鐵水,癱倒在地,絕望地望著自己.。。


    哦,還有自己與修士打鬥,被*入死地,卻無意中在白骨堆裏找到了一本鬼修功法,不禁被其威力所吸引,絕境之下,終是忍不住偷偷修煉起來....待到周圍黑霧散去,身上籠罩的壓迫也一輕,一個黑袍老者,坐在一塊大石上,雖然還相隔十餘米,但是其身影卻是完全占據了自己的雙眼,深深刻在自己心裏,將方才的那些迴憶片斷,衝刷地一幹二淨。


    這名黑袍老者,就那麽隨意地坐在那裏,但卻將周圍的光線似乎也扭曲,呂葉青眼光所及,看到老者無數個身影,重重疊疊,虛虛實實,似乎這老者是這裏無上的主宰。陰冷的氣息,令手中師傅和師兄的白骨,泛起幽幽地白光,呂葉青一個激靈,上前一步,低頭抱拳,“晚輩呂葉青,拜見前輩。”


    那老者卻是沒有故弄什麽玄虛,淡淡地說道,“坐下。文某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收攏心神,恢複功力。一個時辰之後,攻擊我身後的禁製,若是一炷香之內能夠破開,我便收你為弟子。”


    呂葉青,二話不說,抱拳退到一邊,找了一處平坦之地,閉目打坐。


    ..。


    呂葉青,背叛師門,沉淪鬼道,投入羅刹峰上真靈老鬼修士。這件事,仿佛是一個信號彈,將眾人亮瞎了眼。


    所有沒有進入六峰的修士,各依門派,站在一處。


    那些長輩門,各自用嚴厲的眼神,暗中掃視著自認為平時品行有缺,心有芥蒂的弟子們。手中法器,光華閃動,似乎隨時可以將不肖之徒,邪魔之輩,誅於當下。


    而那些弟子們,則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各自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裏,但一個個都昂著頭,挺著胸,似乎在用肢體語言,無聲地表達自己的清白和對師門的忠貞。


    成六芒狀的廬山六峰之中,靠近囚魔峰的一處小山包上,站在一群的修士,男男女女,共二十人不到,全都身著紫邊白衣,胸前繡著一枚淡紫色的飛劍。其為首的是一對夫妻,男的看上去,四十出頭,鷹鉤鼻,白麵無須,修為在真人一層左右,女的三十來歲,修為在凡塵八層上下。


    自從那贛南五魔打開一處禁製,進入囚魔峰之後,便再無一絲動靜傳出。那名男子背負著雙手,仰頭望著囚魔峰,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看什麽,也許什麽都沒看,隻不過如雕像般屹立在那裏。


    因為離得近,囚魔峰隨風舞動的墨雲,猶如驚濤駭浪一般,不時打過來。那名男子,卻如一枚牢牢插在岩石中的利劍,紋絲不動,黑色雲霧到了其身外半米處,便再難欺近半寸。


    忽然,那名全神貫注地男子,耳根微微顫動,全身也發出滔天的氣勢,淡淡的紫氣,將前方的張牙舞爪的墨雲撕開一個大大的口子。


    站在邊上的女子,見狀,正要上前,卻見那名男子渾身散發出來的劍氣,又收斂如初。時間之短,若不是那女子剛好站在邊上,又對這紫陽劍法熟悉無比,隻怕也是難以察覺。


    “師兄,有什麽動靜?”


    這男子,緩緩轉過身來,微微搖頭。


    那名女子,心中莫名一鬆,“此處離魔峰太近,你我雖然不懼,但是下麵有些弟子們修為尚淺,隻怕時間久了,難以抵擋這無邊魔氣。還是得另外找個地方落腳。”


    那名男子,歎了一聲,“除此之外,哪裏還能找到落腳之處?”又對著下方一幹咬緊牙關的弟子,冷哼道,“平日裏,為師要你們勤奮練功,你們一個個都陽奉陰違。我和師娘已經借著這山頭充滿靈氣的水流,布下了陰癸聚靈陣。你們若是還挨不住的,不用稟報,直接迴去領罰,莫要畏畏縮縮地丟了我紫陽門的臉麵!”


    原來,這名男子叫做嶽飛陽,乃是東南雁蕩山紫陽門現任宗主,那名女子乃是其妻子,名叫李明珊。紫陽門,本是東南名門大派,其開山祖師紫陽真人,一把紫陽劍,正氣浩然,降妖除魔,聞名天下。隻可惜,這些年,紫陽門宗主暗中參與抗元活動,連同上一任宗主在內,折了不少前輩高人。到了如今,已是江河日下,淪為末流。整個宗門,真人修為的,便隻有嶽飛陽一人。


    先前,廬山大陣打開,嶽飛陽和李明珊帶著門人,也隨著天下修士湧了進來。哪曾想,六峰各自有歸屬,等閑上不得。而大陣之中,除了六峰之外,中間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之外,便是茫茫雲海,雲海之中偶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山包。


    一開始,大家都在中間空地上,到了後來,便又各自臨時爭奪其地盤來。嶽飛陽知道本門勢弱,主動往外走。哪知道,修士太多,落腳之處太少,便被擠到了靠近囚魔峰之處。


    這陰罡峰、囚魔峰、羅刹峰,不比蓮法峰、清靜峰,還有浩然峰,沒有人願意主動靠近,畢竟至少大家在明麵上都是名門正派。派高手去試探破開禁製,是另外一迴事,帶著修為參差不齊的門人卻是最好駐紮得遠遠的。


    此刻,嶽飛陽沉聲冷哼,下麵的弟子便知道其對著囚魔峰發了一陣呆之後,還在惱怒之中,個個都不敢說話,隻得拚死運功法,靠著陰癸聚靈陣的靈氣補充,抵禦無窮無盡的黑色魔罡。


    其中有一兩個,站在那裏,身形直晃,眼珠微微凸起,顯然不光是擋不住那股從囚魔峰上吹來的黑色罡風,更是被不斷侵入體內的絲絲魔氣所折磨,正在苦苦支撐。


    李明珊一介女流,看在眼裏,心中不忍,焦急地對著嶽飛陽說道,“師兄,你看韓雙和錢良都快扛不住了,魔氣已經開始侵入體內,再不讓他們離開,便晚了。”


    稍長的錢良打著哆嗦,口詞不清地嚷道,“師傅,我還能扛得住。我用紫陽神功護住心脈神識,魔氣奈何不了我和韓師弟的。”


    其口中的韓師弟,也就是李明珊所說的韓雙,卻是說不出話來。魔氣慢慢滲入,自己雖然能夠如師兄們一般,運轉靈力,加以驅除。但是自己修為低微,剛剛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體內魔氣驅除一分,外麵便又進來兩分。此刻,韓雙隻感到自己渾身腫痛,神識也開始有點模糊,往日對自己嗬護關愛的師傅和師娘,也眼睛裏也變得模糊起來。


    忽然,韓雙隻聽到旁邊的郝師姐一聲尖叫,隨後往日大家都驚唿起來。


    “韓師弟,你怎麽啦?你可要挺住啊!”錢良大叫道,緊緊抓住自己的左手,捏得自己直咧嘴。


    “韓雙!”這卻是師娘李明珊的聲音。


    ..。


    韓雙猛地一搖頭,清醒過來,向著愁容滿麵的師娘笑道,“師娘,我沒事。”站在風中,挺了挺胸,絲毫不覺罡風如刀。


    “紫陽宗竟然也有魔修,嶽宗主,要不要貧道幫你清理門戶?”一個令人生厭的聲音響起,隨即一道身影向著韓雙所在之處飛來。


    韓雙抬頭一看,來人長眉闊嘴,身著紫金道袍,手持一口紅色寶劍,正是先前將師傅*退,令得紫陽宗上上下下不得不來到這最為靠近囚魔峰最近的小山包上苦苦抵禦黑色罡風的還真道宗主,柯無畏!心中不由一股怒火,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氣,竟然縱身飛了起來,舉起右手長劍,如流星般,向著這柯無畏狠狠刺去。


    “好膽!小小魔頭,竟然敢刺殺老夫!”那柯無畏不怒反喜,手中紅色寶劍,騰起一道暗紅劍芒,朝著韓雙揮舞過去。


    紫陽門眾人,齊齊驚叫,但見韓雙手中鐵劍一寸寸融化。


    “柯宗主,紫陽門之事,還輪不到外人來管!”隻見嶽飛陽,急速飛起,手中多了一把紫色寶劍,將柯無畏的紅色寶劍穩穩擋下,隨後,左手一翻,按在韓雙胸前,將其遠遠擊飛。


    饒是如此,也是遲了半拍。隻見韓雙兩道劍眉燒得灰飛煙滅,白嫩的臉龐布滿了血泡,一邊痛苦地呻吟著,一邊身不由己地向著囚魔峰方向飛去。


    “韓師弟(韓雙)!”


    韓雙再次睜開雙眼,隻見周圍罡風越來越凜冽,雲霧越來越黑暗,師娘、錢師兄等人離自己越來越遠,師傅嶽飛陽的身影也若隱若現,最後隻剩下神情複雜的一張臉。


    “師傅,師娘!”韓雙喃喃自語,忽然覺得胸口一陣絞痛,眼前徹底暗了下去。


    遠處,李明珊望著韓雙,一邊拋灑這鮮血,一邊瞪著眼睛望著自己,到了後來,猶如斷了線的風箏,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看似咫尺,實則遠在天邊的蓮法峰上,傳來輕輕的一聲歎息,隨後又傳來一聲低低的佛號。似乎是刹那的明悟,又似乎是遲來的超度。


    李明珊等人淚流滿麵。


    囚魔峰,依舊是悄無聲息,仿佛沉默和黑暗,便是最好的迴答。


    正所謂茫茫雲海何處藏,珊珊師娘水一方。


    囚魔峰外露真情,無邊風月無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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