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_85155太皞對於桓齮的抉擇預判一點不錯,大難在即他終究還是選擇了自保,因為此時的他已完全失去了方向,再加上王翦父子、蓐收等人從旁威逼利誘,他原本就巍巍欲墜的防線瞬間便垮塌了下來。


    “桓將軍,既然韓非已入囹圄,這通敵之罪就由他一人承擔便是,你堂堂大將軍之職,又何須與他一起陪葬呢?”王翦聽了蓐收的主意,連夜約了桓齮以商討軍情為由便要將韓非的通敵罪名坐實。


    “韓非乃本將肱骨之臣,本將又何以棄他與不顧?”桓齮起先還念著韓非的舊情,不願就此撇他而去。


    “桓將軍,所謂大丈夫做事不拘小節,王某自知此事已然與將軍無關,韓非此番作為必然是累及將軍下水,將軍又何須替他人頂這無端之罪呢?”王翦雖知此事定與那桓齮脫不了幹係,然則此番故意裝作不知所以,惺惺然道。


    桓齮心中自然是心如明鏡,韓非詐降之策自己早是知曉的,可哪裏知道如今居然弄假成真,人證物證俱在,雖百口也難辨了,可他自然不敢將實情和盤托出,因為此事全在他二人秘密約定之下進行,自己卻無半點佐證可言,若冒然道出實情,不但救不了韓非,極有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於是他不得不順著王翦的話往下說:“雖說事乃如此,可畢竟在本將手底下犯下了這樣的事情,本將自是有不可推脫之責。”


    “桓將軍此言差矣,雖說這兵權虎符乃將軍所掌,可韓非有心想盜,你也是攔不住的,此事隻要認定乃韓非一人私自所為,將軍便可一脫幹係,但是倘若將軍要是有意包庇韓非,那這盜取虎符一事究竟是韓非一人所為還是將軍有意應允,就說不清楚了。”此時的蓐收見桓齮還是難下決斷,便從旁言入,隻一言便直指桓齮要害命脈。


    “這…”桓齮聽那蓐收如此一說,頓時開始麵露灰白之色,因為他知秦王嬴政乃多疑之輩,若是認定他二人朋比為奸,那麽自己定然是難逃厄運,於是不得不狠下心來,結結巴巴道,“既然…韓非如此辜負王恩,那本將也無需顧念許多,隻是這韓非若然自己不肯認罪,我等又奈何於他?”


    “此事正是我等前來約見桓將軍的緣由,”王翦得見桓齮已然鬆口,便知大事已定,急忙拋出毒計道,“隻要桓將軍與我等一起具表上書,一口咬定韓非私自謀反,被我等就地正法,那麽桓將軍的顧慮便可迎刃而解。”


    “這…”桓齮一聽要將那韓非就地正法,頓時心有不忍,畢竟韓非為其出謀劃策了那麽多年方有他如今的成就,可他舉首一望那王翦、蓐收等人步步相逼的事態,卻隻能歎了口氣,輕聲而道,“也罷,為今之計卻也隻有如此了,王將軍有何需要桓某配合的,桓某定當竭力相助便是了。”


    “好!哈哈哈!”王翦、蓐收等人有了桓齮的這番妥協之語,便全然大笑不止,一場蛇鼠相謀的毒計便就此敲定了,隻可憐了那身在牢獄之中的韓非,此時此刻還在期望桓齮有朝一日能尋得時機,還他清白。他哪裏知道,自己從此便要蒙冤受屈,難眠九泉之下了。


    夜半子時,清脆的鐵鏈敲打著冰冷的岩石,發出一陣陣毛骨悚然的叮當聲,迴蕩在這隻關押死囚的牢獄之中。這軍營之中的牢獄本就簡陋殘缺,確切的說隻是一個布滿荊棘的荒野石洞,也隻用來關押一般犯了軍法的將士,而如今,卻關押滿了韓非這樣的文臣士子。蓐收、王翦等人按照李斯的授意,聯合了背信棄義的桓齮,準備快刀斬亂麻,連夜要將韓非一幹人等處決,以免夜長夢多。而這群毫不知情的文臣就這樣一個個枉死在了劊子手的刀下,韓非眼見自己的同僚蒙冤而亡,又得知桓齮臨陣反戈,頓時氣血攻心,直一陣鮮血湧口而出,大唿“蒼天無眼,惡賊當道,大秦百年基業,必將葬送於賊人之手!”,遂拚盡全力一頭撞向了石壁之上,隻撞得顱骨碎裂而亡。


    韓非的死訊很快便傳到了秦國當然,第一個知道消息的便是秦相李斯。李斯對於自己謀劃的奸計自然是沾沾自喜,韓非雖與他有同門之誼,然則李斯自知韓非之才絕不在自己之下,秦王嬴政如今有對韓非的才華大為讚賞,如若此次韓非助桓齮破楚告捷,那麽其地位極有可能躍居李斯之上,如此一來,李斯辛苦經營多年的李氏朝綱必將土崩瓦解,所以對於韓非李斯自然決定除之而後快。除掉韓非,受損最大的莫過於桓齮,沒了韓非,桓齮不過成了無頭蒼蠅,早晚是甕中之鱉,如此獲益最大的便是王翦,所以李斯需要太皞、惠施、張定這樣的江湖之士作為自己的門客,以便他日製衡王翦。不過這畢竟是將來要考慮的事情,而目前,李斯迫切要做的事隻有八個字——肅清逆黨,斬草除根。


    “王上,據前線得報,韓非因私通楚將項燕,意圖投敵謀反,不料卻被桓齮、王翦幾位將軍識破,並於中途截獲逆賊韓非,本想奏報王上,再做處置,怎料逆賊聯合同黨欲作垂死掙紮,遂已被幾位將軍就地正法。”李斯一大早便在早朝之上,將其杜撰出來的韓非謀逆一事奏報了秦王嬴政。


    “哦?卻有此事?”嬴政與韓非頗有一段時間的接觸,深知其品性,因此對其投敵謀反一事自然是滿腹狐疑。


    “此事千真萬確,內史處昨夜得到三百裏急報,有桓將軍和王將軍的聯名為證,大王請過目。”李斯早知嬴政必然有所懷疑,於是便早早地將準備好的簡牘呈於了嬴政。


    嬴政接過簡牘急報,仔細勘閱了一番,不禁有些大失所望道:“果然是桓齮與王翦的親筆聯名,哎,想不到韓非一代文風士儒,竟然有如此歹心。”


    “大王明鑒,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難得大王對韓非多加褒舉,此逆賊居然罔顧君心,辜負了大王一片求賢若渴的赤誠之心。”李斯見嬴政信了那桓齮與王翦的聯名奏牘,急忙附和起嬴政來。


    “大王,韓非對大秦一向忠心耿耿,其所著的《解老》、《五蠹》等蓋世名篇,實乃從屬了商君的法、申不害的術和慎到的勢,皆為我大秦廣泛仿效,之後大秦才得以在這短短幾年之內如日中天,如今無端端卻有了這投敵賣?國的罪名,實乃太過大相徑庭,莫將以為此事恐怕另有蹊蹺啊。”而座下的裨將樊於期聞之,則全然不信,故站了出來,直向嬴政進諫道。


    樊於期之所以對於韓非通敵一事全然不信,則是因為他與那韓非實乃莫逆之交,當年攻趙取鄴之時,若非韓非從旁點撥,則必然陣亡於趙國的鄴城。正是結識了當時四處遊說的韓非,深為韓非的曠古之言論所折服,並拜為參軍。韓非感其知遇之恩,便隨樊於期一同來到秦國,決定輔秦稱霸。之後,樊於期怕屈才了韓非,便將其推薦給了大將軍桓齮。從此,韓非便成為了桓齮的左膀右臂,輔佐桓齮屢建奇功,也深得秦王嬴政所賞識。對於韓非的為人,樊於期自然毫不懷疑,當年入秦之時,韓非曾對其言:“舍下感君恩義,如今既已隨君入秦,則必誓強大秦,雖肝腦塗地而不惜。”所以,此番他毫不猶豫地直向那嬴政振振有詞了一番。


    嬴政自然覺得樊於期說的有理,然則卻有桓齮、王翦等人的聯名書為證,卻又不得不信,正一番為難之時,身旁的李斯則起身而道:“大王,韓非之前雖輔秦有功,然則韓非本為韓國之人,昔日大王起兵滅韓,他曾上書阻諫未果,由此一直鬱鬱在心,恐謀逆之心已起。如今起兵伐楚,他必然乘此機會借楚國之勢一舉滅我大秦主力部隊,而後便好按部就班地完成他的複仇大計,所以,李斯以為其功不抵過,不可就此輕縱於他,以免有逆黨紛紛效仿,令我大秦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李丞相!你與韓非乃同門之交,怎又會不知韓非的為人,如今韓非遭人誣陷,你居然在此落井下石,卻是何居心!”樊於期見李斯從旁挑唆嬴政,不由得有些大怒,便指著李斯大吼道。


    “正因為我與韓非乃同門,才深知他的為人,韓非雖有匡國之才,然則卻暗藏犯上之心,自我大秦滅韓以來,其便一心要為韓國討個公道,以至於今日步入迷途,其與我雖有同門之誼,然則李斯於大是大非之前,必然看得通透,分的清楚,即便韓非是我同門師弟,我也不得不采取大義滅親之舉。”李斯卻是何人?千年老狐狸一隻,對於樊於期的質問,他卻毫不生氣,反而鎮定自若,居然還擺出了一切一副以大局為重的架勢來。


    “李斯!你好狠毒,明明自己包藏禍心,想一味排除異己,卻還把罪名推於他人頭上,樊某且問爾公道何在!”樊於期見李斯一副惺惺作態,早已按捺不住,不由得開始破口大罵起來。


    “樊於期!你好大的膽,竟敢直唿國相其名,還對其出言不遜,你眼中可還有大秦的法度?!”此時,嬴政見樊於期在朝上大唿小叫,還破口惡言冒犯了李斯,遂指著樊於期大怒道。


    “大王,並非微臣有意冒犯,實在是李丞相是非不分、顛倒黑白,大王若是聖明之君,當不忘當年之誓,勿要中了小人的奸計啊!”


    “混賬!居然不知悔改,還要強詞奪理,來人,傳寡人令:樊於期以下犯上,藐視國法,自即日起,削去其將軍之銜,罰俸一年,期間隻許閉門思過,不得踏出樊府半步!”嬴政一聽那樊於期居然將矛頭指向了自己,言語之中卻有辱罵自己並非明君之嫌,遂勃然大怒,直接當朝便將樊於期下令處置了。


    “大王,樊於期甘願受大王責罰,隻是大王莫要受了小人蒙蔽,令賢良含冤受屈啊!”樊於期上言直諫卻受到嬴政如此責罰,卻是痛心不已,直對著嬴政大唿道。


    “來人,將樊於期拖下去,今日之事便到此,散朝!”嬴政哪裏還聽得下去樊於期的唿喊,隻一個不耐煩叫了左右侍衛將那樊於期拖了下去,自己也便轉身迴宮了。


    嬴政剛迴到寢殿不久,卻得人傳報李斯要求見,本就心境煩躁,故而想打發了他去,可迴首一想,李斯今番於大殿之上受辱,必然心中有些主意,便到底還是傳召了他。


    “大王,大王尚未歇息,李斯此番便叨擾大王了。”李斯見了嬴政,便抬手俯身作揖道。


    “李丞相,有事你就直言吧,莫要與寡人多作這些禮數了,是不是受了樊於期的氣,來找寡人訴苦啊?”


    “大王言重了,隻要是為了大秦利益,李斯受這點委屈又有何妨?隻是大王身為我大秦的梁柱,莫要動怒傷了身子才好。”李斯連連笑答,裝作一番毫不在意道。


    “嗯,國相不愧為寡人的左膀右臂,既然並非為己而來,那卻是為何而來啊?”


    “今日殿堂之上,李斯為樊將軍的話語所激,頓時想起了些什麽,特來向大王求證,若證屬實,則要提醒大王當心些許。”


    “哦?你有何事需要求證?”


    “方才殿堂之上,樊將軍提醒大王莫要忘了當年之誓,言語之中顯然帶有威逼恐嚇之意,其區區一名裨將,卻敢如此放肆,莫不是得了什麽把柄在手?”李斯邊說著,邊言語中帶了些狐疑。


    “那你以為卻是何把柄?”嬴政低沉著聲音,一臉凝重地問向李斯。


    “李斯不過是外來之臣,哪裏知道這其中之事,李斯以為定是有人想蓄意訛詐大王,李斯是怕大王一片仁義之心,卻無端端受了歹人的脅迫,再加上那樊於期本就與韓非走的很近,若是那樊於期有意要憑借什麽空穴來風汙蔑大王,那李斯斷斷是不允許其放肆的。”李斯連忙裝作一臉不知,還即刻在嬴政跟前放出一番豪言壯語,一副忠心護主的模樣。


    “國相一片忠心為主,寡人甚感安慰,既然國相如此擔心那樊於期會鬧出些事來,那此事便交由你去辦吧。”嬴政自然不能說出自己的擔憂之處,如今既然李斯願意自告奮勇,那他便毫不猶豫地將差事交於了李斯。


    “諾。”李斯一聲爽朗而又拖長著尖聲尖氣的應承,其中卻帶了一陣陣的惡毒之意,在他看來,嬴政願意不計較後果地將此事交給了自己,那便就是自己肆意而為的時候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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