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墨客山莊,自公輸仇的行蹤暴露之後,公輸一門的其他弟子及長老也由此對墨家的態度大為改觀,公輸家的冥長老和隱長老紛紛向钜子腹致歉,以謝往日多番誤解之罪,而钜子腹也是不計前嫌,墨家與公輸家終究還是化幹戈為玉帛,一場錯誤的衝突就此平息。然而,令钜子腹深深感到不安的是,相夫氏一門既然已經傾巢出動,那麽自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如今夢無邪已然出禁,以他的威望和武功,但凡隻要振臂一唿,墨家必定又會生起一場內部變故,一旦變故生起,那麽墨家百年修築的基業便會變得不堪一擊,屆時將可能麵臨一場覆滅的浩劫。再加上荊無涯在機關塚地也是生死未卜,如今公輸仇業已暴露,那麽當日公輸仇千方百計把荊無涯囚往機關塚地定然也是在計劃之內,所以,在他看來,此番荊無涯的處境必然更是危險了。可如今,敵在暗我在明,钜子腹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做好萬般周全,以應對突如其來的變故。


    雖然荊無涯安然脫險之後,馬不停蹄的趕往墨客山莊,便是想趕在月圓夜之前告知钜子腹做好防範,可惜他沒有料到的是,此時那生在暗處的敵人卻已經開始警覺起來,準備先下手為強了。


    是夜,靜寂如湖麵止水,不曾有一絲噪雜之音。然則,忽而隻聞得“咕咕”一聲,隨即便見一隻早已飛的精疲力盡的信鴿撲通一聲從天而降,隻停留在了那鋪滿月色的窗台的之上。隨即一隻幹淨利落的手隻輕輕一拂而過,便將那隻信鴿收在了掌中,那人隻輕輕解下那縛於信鴿爪上的卷筒信件,便隨手一揚,將那信鴿放飛出窗外去。


    那人緩緩將那卷起的羊皮信件的慢慢展開,待那羊皮緩緩展開之後,隻見上書八個篆體小字:“玄武敗露,速滅墨門。”看完這八個字,那人又緩緩將那羊皮信件卷了起來,隨手習慣性地置於那火燭之上,待其燃為灰燼之後,那人才用低沉雄渾的聲音說道:“白虎,速去通知青龍,計劃有變,讓他務必讓郭開和王翦的軍隊連夜過飛津渡,明日便即刻動手剿滅墨客山莊!”


    “是,弟子領命。”那蓐遵了那人的命令,隻低聲一陣應答,隨後便即刻動身執行任務去了。


    “師弟,真的要做的這麽絕嗎?”忽而,那人身旁的一位白發老者聽了他下達的命令,於心不忍道。


    “師兄,這墨家掌門人之位本就應屬於你,隻是被那钜子腹趁人之危奪了去,所以你今日無需再對他手下留情,明日他钜子腹若不乖乖交出钜子令,讓出掌門人之位,便踏平他墨客山莊,讓他相裏氏一門從此匿跡江湖!”那人一番冷語恨恨而道。


    那白發老者聽了他這番話,隻一陣歎息道:“哎,老夫與钜子腹本師出同門,當年師祖對我有知遇之恩,如今要老夫同門相殘,置墨家生死存亡於不顧,實在於心不忍呐。”


    “師兄,我知你本性過於善良,然則是他钜子腹不義在先,你此番討得本就屬於你的東西,無需耿耿於懷。”那人見白發老者心有不忍,於是便又在一旁定聲勸說道。


    “老夫這把年紀,早就看淡了功名利祿,掌門人之位對我來說已是過眼雲煙,老夫隻是想替婉兒母女討一個公道罷了。”那白發老者坦然而道。


    “師兄有這般胸襟,確實令師弟佩服之至,既然師兄不為功名利祿,那也要為大嫂和侄女報這血海深仇,師弟此番定會全力相助!”


    “多謝師弟這番心意了,然則此乃師兄的私人恩怨,所以還是讓師兄與他做個了斷吧。”


    “師兄但請放心,師弟我自會掌握分寸。”


    月圓之夜前夕,萬象顯得格外的安逸,仿佛一切又迴到了從前的寧靜,而此時的墨客山莊也正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泛不起一絲風吹草動。而在這看似平靜的背後,一場莫大的強敵在山艮的指引下,正趁著夜色悄悄的渡過了飛津渡,直從那封禪涯緩緩潛來。


    忽而,隻聽“咻——”的一聲,一道紅光夾雜著一陣尖銳的聲響,一下子衝天而起,瞬間便劃破了這夜空的寧靜,直把這祥和的氣氛消散的無影無蹤。而這種帶著驚慌與恐懼的聲響,卻也直叫被驚醒之人的心底安安發顫。


    隨即,墨客山莊上下忽而一陣燈火通明,六門門眾迅速向議事廳集結,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墨家緊急召集門眾的叱雷令,再加上這叱雷之聲紅光凸顯,便是墨家最高警戒的號令。一旦有人發出這樣的號令,那便就意味著墨客山莊有萬難之憂。不用說,這紅光叱雷令便是戍守封禪涯的弟子拚著性命而發出的,因為當他忽然看到這封禪涯仿佛從天而降了許多外來之客時,其他戍守的弟子早已一命嗚唿。帶著萬分的驚恐和慌亂,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點燃了瞭望台的叱雷令,為墨家的生死存亡作出了最後的一絲警示。


    “眾位,封禪涯叱雷令已現,便是緊急告急之意,事不宜遲,六門弟子速速隨我一起前往封禪涯!”那議事廳之內,钜子腹已來不及再多做安排,便隻一句話,領了六門弟子直飛奔那封禪涯而去。杜三娘、張顯以及公輸一門門眾也便尾隨其後,作為墨家的賓客,這些人見墨家麵臨大敵,總也不能袖手旁觀。


    待那钜子腹率領眾弟子趕往封禪涯之時,封禪涯早已被來敵所占,本來這道由先祖墨翟留下的天塹,便有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稱號,如今墨家一下子便失去了飛津渡和封禪涯這兩道天然屏障,更是讓自己的處境顯得萬分堪憂。


    “哈哈哈,钜子腹,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那封禪涯的涯角之上,忽有一人見了那钜子腹率著眾人風塵仆仆的趕到,便哈哈大笑,很是得意道。


    钜子腹等人循聲望去,隻見那人濃眉大眼,滿臉古銅之色,渾身一股久征沙場的氣息,儼然一副大將軍的氣勢。不錯,那人正是秦國赫赫有名的領軍之將王翦,此番他不惜親自率著秦軍到此,便是要親手除去他多年的心頭大患。


    “原來是王大將軍到此,失敬失敬,不過不知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倒讓我這小小的墨客山莊一下子蓬蓽生輝啊。”钜子腹見得那人是王翦,便又隨手抱拳道。


    “哈哈哈,钜子腹老兄過謙了,你墨家創下的這墨客山莊實在令我大秦帝國的眾將寢食難安呐,當年我秦國與趙國李牧對陣肥之戰、番吾之戰,若不是你墨家從旁協助,我秦國又怎會吃了這麽多虧,最後落得個大敗而迴。你墨家的盛名,早在我秦國眾將之中傳開了,甚至有人傳出了‘墨家一出,誰與爭鋒’這樣氣勢逼人的傳言,你說我能不親眼前來目睹一下钜子腹老兄您的風采麽?”那王翦雖然表麵言語風光的大讚了钜子腹一番,然則語中分明帶著絲絲不甘之意。


    “王大將軍這麽說,實在令老夫愧不敢當,所謂‘墨家一出顧,誰與爭鋒’的傳言也必定是個謠言罷了,大將軍切莫在意。不過大將軍今日如此興師動眾的來目睹老夫的風采,未免也有些誇張了吧?”钜子腹隨手一揚,指了指這封禪涯之上的密密麻麻的秦軍,淡淡的反問道。


    “嗬嗬,當年你助李牧將我十萬秦軍打得落花流水,今日我若不給老兄您帶份厚禮,恐怕也難走出這墨客山莊啊。不過可惜的是,今日你怕是無人再與你聯手抗衡我這鐵甲雄獅了。”王翦不由得得意得笑道。


    “哼,卑鄙無恥的小人,竟使得出如此下三濫的手段,謀害一國忠良,他日就算你王翦功成名就,也不免要遭萬人唾棄!”钜子腹聽了那王翦的言語,心中頓時激起一股恨意,隻冷冷而道。


    “誒,钜子腹老兄您誤會我了,這種卑鄙無恥的招數不是出自我王翦之手,而是你的好弟子山艮的傑作。”隨著那王翦緩聲說道,他一旁也緩緩走出一個人影來,那人麵帶陰冷的笑意,舉手投足間展露出狡黠之色,此人便是墨家八子之一山艮。


    “山艮,你這狼心狗肺的叛徒,今日我便要取了你的狗命,替我雷師弟報這血海深仇!”一見到山艮現身,地坤一下子怒火中燒,隻掄起手中的雙錘,便要衝上去尋那山艮報仇,好在钜子腹眼明手快,一下子將他攔了下來。


    山艮見四下裏昔日的師兄弟個個怒目圓睜,似乎個個都想要生吞活剝了他的樣子,可他卻也毫不驚慌,隻是緩緩走上前去,朝眾位師兄弟施了個薄禮,又特意朝那钜子腹抱拳施禮道:“弟子山艮拜見恩師及眾位師兄弟。”


    “哼,”钜子腹見那山艮如此假惺惺的矯揉造作,早就不屑一顧,隻頭側向一邊冷冷道:“我墨家沒有你這樣忘恩負義的弟子。”


    “嗬嗬,師父,自小您老人家便教導我做人需謙虛謹慎,知恩圖報,弟子一直銘記在心,如今我山艮雖然占盡先機,仍然不忘這多年的師徒之情,今日特意給您老人家行這師徒之禮,又豈能說我忘恩負義呢?”山艮依然耐著性子好生言道。


    “老夫隻怪當日一時心軟,沒逐你出師門,本想你可以迴頭是岸,想不到你如此變本加厲,甚至不惜殘害同僚,今日老夫便要親自手刃了你這孽徒!”


    “師父,狠話莫要說的這麽早,如今你墨客山莊已被重重包圍,墨家機關陣和幾道天塹也悉數被破,你還有何資格跟我討價還價?我還是奉勸你一句,如果你能識時務歸順王大將軍,我可念在你我師徒之情,也可與你一起共事秦國,如若不然,眾位師兄弟的性命我可就不敢擔保了!”那山艮終於開始有點按捺不住性子了,言語之間不免有些陰冷起來。


    “山艮,你好大的口氣,不要以為你仗了那姓王的撐腰,便可以在此狐假虎威,看我今日便第一個收拾了你!”那一旁的火離早就雙拳握的鐵青,此時便趁著钜子腹等人不備隻一個飛身,直撲那山艮而去。


    火離的馭火術是墨家幾門駕馭自然之力武學中的上等學術,但凡隻要有一絲明火存在,他便可以瞬間將它化為火海,而在這夜半之時,眾人幾乎隨手都有一隻火把在手,這更是給了火離極大的發揮空間,他隻隨手揮了兩下雙臂,頃刻間便有兩道火龍直劃過那漆黑的夜空,直撲向那山艮所在之處。


    那山艮本就是個趨吉避兇之人,一見那從天而降的兩道火龍直撲自己而來,立刻腳下運了氣勁,迅速閃了開去。那山艮剛剛閃開,那兩道火龍便直撞在了他腳下的岩石之上,隻聽“砰”的一聲,瞬間將那岩石擊了個粉碎。可那火離豈肯就此罷休,連連揮舞雙手,隻見那封禪涯之上秦軍手中的火把瞬時皆化作了十幾條火龍,相互纏繞翻滾著糾纏在了一起,那火離也騰空而起,與那十幾條火龍化為一體,直如那利箭般衝向那山艮而去。


    山艮見火離來勢洶洶,此番恐自己已經規避不了那十幾道火龍的衝擊,於是索性不再躲避,他本就習得一身奇門遁甲之術,隻手一揚,那身旁兩塊巨石便如同有血肉的軀體一般,瞬間便擋在了他的跟前。那火離帶著烈火的強大的威力直硬生生地撞向了那山艮跟前的巨石,隻聽得轟隆一聲,那巨石便四分五裂,雖然那烈火的威力也被這巨石削去了幾分,然則火離卻依然像一顆火球一般直逼入山艮的跟前,山艮見已勢成水火,不由得使出渾身內力,雙掌瞬間化為一道氣牆,與那火離逼人心魄的火球生生的撞在了一起。頓時,隻聽眾人一聲“啊呀”的慘叫聲,他二人雙掌相碰撞激起的氣浪便將那周圍的一群秦兵震得東倒西歪。


    在看那火離和山艮二人,卻因剛才使足了內力,此刻已是元氣大損,再加上剛才強大的內力的震蕩,使得他二人胸口一陣撕裂般的疼痛,隻各自不由得吐了口鮮血。


    雖然火離已經耗去七分功力,此刻已是氣喘籲籲,嘴角邊禁不住有些顫抖,但是他心中的怒火卻一刻也沒有停止過。他從未想過休息半分,隻一個翻騰又大吼了一聲,拚了全身的氣力將那四周所有秦兵的火種聚成一氣,使出一招龍馭九天,再次向那山艮飛撲過去。山艮未曾想到這火離如此拚命要取自己的性命,然而方才的全力防護已經基本耗去了他的內力,此番山艮再次舍命猛撲,他亦再無把握抵擋的住,隻迅速起身全力躲避。


    可那火離的馭火術本是無形之物,那火由心生,借風而發,威力巨大無比,再加上火離此番已拚盡全力,便是要將那山艮吞噬於烈火之中,山艮就算有分身之術,也難逃被這漫天火海吞噬的厄運。


    眼看那山艮似乎再也躲避不及這可怕的龍馭九天,忽然一道疾風從天而降,直落在那山艮的周圍,那道疾風隻隨手一揚,便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氣罩,待那火離的九條火龍幾乎要碰撞上那道氣罩之時,那道疾風忽然運力爆破那道氣罩,那爆破時發出的巨大衝擊力隻把那火離的九條火龍一下子震得灰飛煙滅,而那火離也突然感到一股強大的氣流直撞向了自己,頓時被撞出個十幾丈開外,直一下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三師弟!”地坤見火離一下子身受重傷,急忙一個箭步飛奔過去,直把那火離小心扶了起來,可那火離已是站立不穩,全身打顫,雙手筋脈盡斷,鮮血流了個不停。


    而此時的钜子腹見到那道疾風使出的這招術,不由得心頭一震,隻一字一頓的吐了幾個字:“畫——疆——墨——守。”他的這番表情,卻惹的周圍眾人一陣疑惑和不安。因為那周圍之人都不知道,那畫疆墨守便是墨守八式之一的招數,而那墨守八式是墨家钜子才代代相傳的絕頂武學,所以那道疾風的身份,也已經讓钜子腹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而那來者此刻不請自來,也正是钜子腹最為擔心的事情。


    “雕蟲小技,今時今日的墨家弟子難道就這點能耐嗎?”那道疾風忽然發出一道氣勢逼人的雄渾之音,直叫人聽得不寒而栗。在看那道疾風,隻見蓬頭散發,發須相互纏繞,已是看不清真正的麵容,倒是那雙銳利如劍的雙眼,散發著一股咄咄逼人的氣息,直將那眾人幾乎都威懾住了。那钜子腹猜的一點沒錯,這道突然現身的疾風,有著如此震懾力的氣勢,正是墨家上任钜子孟無邪。


    “你是何人?如此好生霸道,卻要來趟這趟渾水?!”地坤見那來人如此口出狂言,不由得高聲問道。


    “哈哈哈,墨家後輩都眼拙的很,竟然連你們的師祖都認不得了。”那地坤話音剛落,忽然又有一道疾風從天而降,隻帶著一股子嘲笑般的音容道。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給怔住了,那聲音音如雷動,振聾發聵,直叫人聽了心中陣陣發怵。循聲望去,那人衣冠楚楚,全身黑衣打扮,頭戴暮色竹笠,全然一副墨門中人打扮。隻是那人竹笠之外一層輕紗遮掩,不曾看得清來者的真實麵目。


    “爾等是何方高人,為何一身我墨家的裝束,卻不願讓人見得自己的真實麵目?”地坤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再次高聲問道。


    “年輕人,此話你恐怕得問你師父吧?”那輕紗遮麵之人卻不正麵答話,隻是旁敲側擊道。


    然則他話音剛落,钜子腹便緩緩走上前來,對著那突如其來的二位長者緩緩地抱拳施禮道:“掌門師叔、孟師弟,二位大駕光臨,老夫未曾遠迎,實在是失禮了。”


    墨家眾弟子看著钜子腹卻是這般的彬彬有禮,頓時都大為吃驚,地坤見了那钜子腹的這番施禮和話語,心中雖有幾分疑問,然則也猜到了幾分,便輕輕問於那钜子腹道:“師父,眼前二位之中,莫非有一位就是一直被困在空相淵之中的钜子孟前輩?”


    钜子腹聽了地坤的問話,也不曾有所言語,隻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地坤見钜子腹業已默認,心中的疑惑也便解了一半,於是便又接著問出心中的另一半疑惑來:“那另一位是?”


    钜子腹知道地坤所指的便是那頭帶竹笠輕紗之人,然則卻不吭聲,隻是凝視那人許久,倒吸了一口涼氣,輕輕吐露道:“他便是匯英坊的坊主,也就是你孟無形師叔。”


    “哈哈哈,”那钜子腹話音剛落,那孟無形便緩緩摘下竹笠,哈哈大笑道,“師兄果然還是目光如炬,這會兒就已經看的通透了。”


    眾人看了那摘下竹笠的孟無形,頓時都驚得瞪大了雙眼,因為他們在那早早之前,便已聽聞墨家七坊遭人擄劫,七坊坊主均消失的無影無蹤,而眼前這位孟無形,便是天乾親眼看著他命喪於自己的腳下的。可如今,這位孟師叔卻又活生生地出現在了眾位的眼前,實在是令墨家弟子麵麵相覷,難以相信眼前這個事實。


    “嗬嗬,孟師弟,就算我此刻能看得通透又如何,卻早已晚了一步,相比於你天衣無縫的金蟬脫殼之計,老夫我愧不能及矣。”钜子腹看著眼前這位孟無形,頓時也坦然笑道。


    “師兄,你過獎了,當初若不是你急著增援你的老朋友李牧,也不會如此大意讓墨客山莊群龍無首,被我這相夫氏一派有機可乘,”孟無形邊說著,臉上露出一股得意之色,忽而又迴首伸出自己的手爪,似乎有種揪心的疼癢在心中翻騰,隻是一字一句惡狠狠道,“不過,你知道我等這個機會等了多久,等得快有些發狂了,哈哈哈,終究還是讓我給等到了。”


    “孟師弟你說的一點沒錯,當初若不是老夫急於瓦解邯鄲之危,無暇顧及墨門之事,也斷然不會到今天這地步,不過,孟師弟你布下的這個局也算的上是天衣無縫了,一開始就假裝讓自己命喪於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手上,讓我和天乾的視線一下子便轉移到了那黑衣人身上,而後墨家七坊接二連三的出事,而所留下的細微的額線索卻依舊是那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讓我們一下子陷入到了這迷霧之中。而另一方麵,你又不忘給那個黑衣人憑空捏造一個身份,所以你千方百計用白虎戰獸讓我們誤以為是公輸家族複出,所以我們的視線便自然而然轉向了機關塚地。而那機關塚地卻早已是你布好的陷阱,無論我們派出的人是否能取得那四大戰獸的機關圖,都將引起墨家與公輸家的衝突,因為墨家派出的人便是你們準備用公輸穀的死來嫁禍的對象。而更精妙之處便在於,你同時又利用郭開與李牧的矛盾,讓趙國起了內亂,屆時你料定我首尾不能相顧,必定會在墨客山莊留出空隙,如此你便輕而易舉的取得那第八把九齒靈匙,從而救出當年被困在空相淵之中的師兄孟無邪。如此一來,你相夫氏一派便如虎添翼,再無後顧之憂,如今又借用秦國的兵力,一舉鏟除我相裏氏一派。”


    “哈哈哈,師兄你剖析的一點不錯,可惜已經晚了一步,不過還有件事你或許還不知道,墨家七坊的長老之中,除了飛仙坊、天罡坊、雲龍坊的三位長老不識時務之外,其他的四位長老已經投靠我相夫氏一派的門下。所以如果師兄你不想你門下的弟子再遭不幸的話,隻要你乖乖交出钜子令,我還是願意給師兄你留條後路的。”孟無形一邊說著,一邊得意的陰笑道。


    “想讓老夫交出钜子令?你做夢!”钜子腹斬釘截鐵道,“當年钜子孟違背了祖師爺的禁令,引起墨家內部黨派紛爭,最終鬧得四分五裂,讓墨家元氣大傷,如今孟師弟你又想重蹈當年的覆轍,老夫就算拚了老命,也要保得墨家萬全!”


    “哼,”孟無形見那钜子腹態度如此決絕,突然變得目露兇光,惡狠狠道,“那就休怪師弟我不講情麵了!”


    那孟無形話音剛落,便隨手一揮,那封禪涯之上突然人頭攢動,身影飄渺,仔細一看,卻是那成千上萬埋伏此地的秦軍,隻是方才火光暗淡,钜子腹等人一時間竟未多加察覺。


    地坤等人見一下子憑空冒出這許多敵人,頓時都大吃一驚,似有些不知所措。在此當下之局,钜子腹自知墨門已遭人暗算,這四周怕是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他一不小心落入這陷阱之中。而此時此刻,墨家弟子已是方寸大亂,墨家士氣也是驟然銳減,若是再如此僵持下去,怕是早晚要落得覆滅的下場,所以這就需要钜子腹能果斷地做個出其不意的抉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挽迴當下的不利局麵。於是乎,他突然飛身躍起,猶如那雷電般直撲向那高高在上的秦軍主帥王翦,而此時正沉浸在得意之中的王翦全然沒想到钜子腹會衝他而來,隻是一臉驚愕之色,卻隻能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杵在了那裏,尚未來得及反應過來該如如何是好。


    钜子腹這招擒賊先擒王之術,確實是當前他唯一能夠挽救墨家存亡的關鍵之舉,所以他容不得自己有半點閃失,隻使足了氣勁直如霹靂閃至。而王翦那身旁的幾名衛士見一道鬼魅般的霹靂直麵撲來,頓時也慌了手腳,隻是本能地圍在了那王翦跟前,跌跌撞撞地想要碰一碰這勢不可擋的銳氣。可是隻一個迴合,那左右侍衛皆被钜子腹的氣勁掀翻在地,再也難以起身。那王翦早已是嚇得直往後閃躲,可是又哪裏躲得開那钜子腹的身影,不得不乖乖就範,聽憑那钜子腹活捉自己。


    可不知從哪裏刮起一道疾風,隻一陣狂掃而過,直將那王翦給帶了去,頓時在那钜子腹跟前消失的無影無蹤。钜子腹轉頭望去,隻見那王翦卻被一人隻一手搭住了肩膀,輕而易舉地從他手中將人救了去。钜子腹知道救那王翦之人是何人,因為這招踐墨隨敵卻是他墨家的看家本領之一。


    那人卻正是墨家上任钜子孟勝,別號無邪。如今他從那空相淵之中再次出世,便是猶如那火翼之鳥重生,钜子腹也深知他此番前來插手此事必是為了何種目的,於是他臉上卻不顯現出任何表情,隻抱拳一字一句道:“久違了,孟勝師兄。”


    “腹師弟,難得你還記得老夫,”那孟無邪也冷冷答話道,“不過若不是老夫今日親自前來,怕是我這一生便要被你這偽君子蒙蔽在那空相淵之中!”


    “孟勝師兄言重了,師兄對我的教誨,我自然銘記於心,隻是不知師叔何出此言汙蔑於我?”钜子腹聽了那孟無邪的言語,心有不解道。


    “哼哼,一切事由你心中自有分寸!”


    “師兄曾身負墨家钜子大任,受恩於墨家先祖,而你言語卻如此不清不楚,不但中傷了師弟我,現如今還助紂為虐,卻幫著外人企圖剿滅我墨門,他日師兄你又有何麵目去麵對墨家的列祖列宗!”


    “哈哈哈,真是笑話,老夫對墨家一向忠心耿耿,從無二心,隻是唯一錯信了人,連累了身邊最為親近之人,如今老夫重出江湖,便是要為她們討個公道!”


    “師兄此話何意,還請師兄明言!”


    “事已至此,就不用再多有贅言了,今日你我同門之義便就此恩斷義絕,出招吧!”那孟無邪絲毫不願多做解釋,隻一個飛身直撲钜子腹而去。


    地坤見那孟無邪來勢洶洶,又見師父全無應戰之意,隻生生的杵在那裏,怕是師父要吃大虧,於是急忙挺身而出,使出一招五嶽相聚,頓時五道氣勁便從四周迅速集結,頃刻間便形成了一堵銅牆鐵壁般的盾牆,阻擋在了他和钜子腹的跟前。


    可那孟無邪是何等人物,墨門上任元首是也,此番五嶽相聚,若是對的那青龍、白虎等人,還可以阻擋一時,若是拿來應對孟無邪,難免有些螳臂當車的味道。那孟無邪隻大吼一聲,雙掌之間突然迸發出一道疾風般的氣勁來,那氣勁一閃而出,直將那周圍之人震得後退了一個踉蹌。


    隻聽得“嘭”的一聲,那五嶽氣勁所形成的盾牆頃刻間便被震得七零八落,隨後那孟無邪隻稍稍再一運氣,那地坤隻覺得腳下失了重心,一下子便被彈飛了出去。那地坤在半空之中踉踉蹌蹌隻一個勁的倒退,眼見著就要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突然一隻手猶如鷹爪般死死地鎖住了自己的肩頭,地坤頓時感到一股定力從肩頭直往下直至雙腳,而後便穩穩地定在了那地麵之上。


    隻是那地坤還驚魂甫定之時,隻聽得钜子腹對那孟無邪抱拳道:“多謝師兄手下留情,師弟代晚輩向師兄賠罪了。”


    “哼,老夫此番隻是專門為師弟你而來,今日之事也與晚生後輩無關,我犯不著傷及他們性命。”那孟無邪隻冷冷道。


    “既然師兄還在為當年之事耿耿於懷,那麽今日師弟便遂了師兄的心願,再此與師弟做個了斷。”


    “如此甚好!”那孟無邪見钜子腹如此說道,隻大喝一聲,直使足了全身內力,一招如影隨形,直撲钜子腹而來。


    那钜子腹也不甘示弱,隨手也使出了墨守八式之一的墨守成規,急忙為自己築就一道銅牆鐵壁式的防禦來。他們二人本為同門,所學之術也相差無幾,故而孟無邪便一眼便看出钜子腹所使出的招式,知道墨守成規防守固若金湯,正麵強攻必是兩敗俱傷,於是也便變換了招式,隻輕身一躍,躍到那钜子腹的後方,反手一招迴風掃葉,直撲钜子腹後心而來。


    钜子腹也早料到孟無邪必定不會以內力強拚,所以也多留了一個心眼,此番忽敢背後一道疾風襲來,此時轉身迎敵業已為時已晚,所以隻得隨心變換墨守八式,隻隨手一轉,那身前的氣勁便如幻影般轉變到了钜子腹的背後,立刻再次為钜子腹重新築起一道屏障,此招如同那墨魚從背後釋放迷霧規避敵襲,故而是墨守八式應變背後襲擊的存元招數之一,稱之為墨魚自蔽。


    “好一招墨魚自蔽!”那孟無邪見钜子腹背後瞬間已成防守之勢,知道钜子腹連連又使出了墨家的絕學,此番貿然上前對陣自己討不得半分便宜,隻好趁勢閃到了一邊去。


    “師弟把墨守八式運用的如此揮灑自如,著實令老夫大開眼界。”那孟無邪一腳立定於那涯石之上,高聲說道。


    “師兄過獎了,墨守八式乃墨家最上乘的武學,隻有墨家钜子方可習得,師兄身為墨家钜子元老,想必意會之處更甚於我。”钜子腹隻站立於一旁,定聲而道。


    “嗬嗬,本座也算參詳此絕頂武學多年,也不及師弟如此融會貫通,看來今日孟某不才,須向師弟討教一番,看看我墨家的絕學是否有辱沒先祖!”那孟無邪說罷,便一招引繩削墨直逼钜子腹而去。


    钜子腹見孟無邪盛氣淩人,便隨即也使出了墨守八式加以防衛,此二人所使得招數皆為墨門一路所傳,所以對此招數的變幻早已了如指掌,不過也卻有不同的是,雖然二人招數套路同出一轍,然則由於個人對招數的領悟不同,所以側重點也不盡相同。墨守八式雖以禦守為上,然則隨著習武之人的心性不同,禦守也可變換為妙攻。攻守之勢隻在一念之間便可相互轉換,從他二人所出招數來看,钜子腹更側重於守,而孟無邪由於複仇心切,則多偏向於攻,一時間二人鬥的難分難解,仿若兩條蛟龍在那驚濤駭浪之中糾纏互搏,隻是兩龍所掀起的巨浪卻將周圍之人拍出了十丈開外。


    正當二人不分伯仲之時,忽而不知從何處鑽出來個身影,直在那驚濤駭浪之中閃現了出來,將周圍之人驚了個目瞪口呆。原來,那钜子腹和孟無邪蛟龍相鬥之時,周圍十丈之內難免會為他二人氣勁所傷,這冷不丁冒出的人影,必是不知其中利害,誤入了這噬人性命的險境之中。


    “八妹?”隨著一旁的地坤的一聲驚唿,周圍所有人才發覺原來那誤入險境之人便是那墨家八子之一的兌澤。可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兌澤此番並不是不知道自己身犯險境,而是得見師父遭遇了那莫大的強敵,卻不忍坐視不理,總想憑借自己一番苦心能化解這場危機,盡管她自己也深知希望甚是渺茫,但是作為墨家弟子,她也總算為守護墨家興亡盡了自己的綿薄之力了。


    她的突如其來,並沒有讓正在鬥的難分難解的钜子腹和孟無邪感到突然,因為他二人敏銳的洞察力時刻察覺著這周圍所發生的一切。那個閃現出來的身影早已引起了他二人的注意,特別是钜子腹,他一開始便發覺了那個身影便是兌澤,隻是與那孟無邪正在酣戰之中,無暇分心顧及其他,所以一並未曾理睬左右。然則他本以為兌澤隻是不小心闖了進來,可是哪裏知道那兌澤丫頭不但沒有退卻,反而一步步緊逼上前來,這下子不由得讓钜子腹心中一陣驚慌。


    钜子腹最為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因為兌澤的舉動同時也引起了孟無邪的注意,雖然孟無邪並不知道眼前這丫頭是何來路,但是本能的感覺讓他能夠判斷這丫頭與那钜子腹有著不一樣的關係。一旦下了這個判斷,他便心中生起了一個邪惡的念頭。本來像他這等有著至尊身份的人,不應該出此下三濫的手段,然則他也深知眼前這位師弟的武學造詣已不在自己之下,如若再這樣糾纏下去,結果依然是個未知之數。可是眼前突然有了這麽一個機會,他斷斷不能就此讓這個絕佳的機會悄悄的溜走。


    於是乎,那孟無邪突然反身一轉,一招踐墨隨敵,瞬間化作一道風影直閃向那兌澤而去钜子腹見勢不妙,立刻收起了自己那招畫疆墨守,撤掉了所有的禦守氣勁,也直飛奔那兌澤而去。就在那孟無邪一掌即將擊中那兌澤的一刹那,那钜子腹見自身已經來不及貼身護住那兌澤丫頭,隻得一招規繩矩墨將自己的內力化作禦守護盾從那五丈開外直衝而來,直罩住了兌澤的周圍。可那孟無邪明顯卻是一招聲東擊西之術,隻待那钜子腹使出了全身的內力之後,突然反手一轉,那本衝那兌澤而去的掌風頃刻間便劃破周圍的空隙,猛地朝那钜子腹拍去。


    钜子腹方才一招隔空護主已經將自己的內力四散了開去,如同那泄洪之水不得複返,這頃刻之間已是再難聚起,麵對這突如其來的險招已經全然無了防守之力,隻得硬生生地接了孟無邪這一掌,隻聽得“嘭”一聲,那钜子腹便被那強勁的掌力震飛了出去。雖然钜子腹多年習武,自有元氣護體,然則孟無邪此招卻是如此的兇狠,直把钜子腹的護體元氣打了個魂飛魄散,隻見钜子腹“噗”的一聲,口中猛地噴出一股血汙,便難以再起身站立。


    孟無邪見钜子腹已遭受重創,得知自己大仇得報的機會已然成熟,於是便冷冷而道:“師弟,念在你我既為同門的份上,隻要你交出钜子令,退出這钜子之位,我今日便可留你個全屍。”


    钜子腹一手捂住劇痛難忍的胸口,一邊喘著粗氣道:“師兄…今日既是衝我而來,便隻管下手便是,師弟隻望你莫…莫要傷及無辜便可,置於钜子令,我斷斷不會交予心懷歹心之輩的。”


    “哼,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那就休怪師兄手下無情了!”那孟無邪惡狠狠地說罷,便乘勢再運起氣勁,隻一招毒蛇吐刺,掌風直逼那钜子腹的心脈而來。


    钜子腹已是久經風霜之人,一看那孟無邪運招的架勢,便得知此招出招甚是兇猛,但憑自己重傷在身,恐已招架不住,就算能夠僥幸躲開此招,也難防孟無邪的下一招,然則事到如今,隻得強忍住疼痛,徒手運起功力進行招架,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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