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俞忠和孫二虎他們把一大車的茶葉料子運迴孫家溝,至此,孫二虎的差事就算告一段落,隻等著茶葉全部炒好,再送去鎮上便是。

    迴到孫家的當天下晝,匆匆吃過晌午飯,孫玉霞和孫氏,便緊鑼密鼓的張羅起炒茶的事宜來。

    對錦曦做出的黑茶和綠茶,梁俞忠兩口子的驚訝,不下於孫玉霞一家子。兩夫妻也不曉得自己的閨女,何時學會的炒茶,還炒的那麽好,竟然跟鎮上的茶香軒給搭上了買賣。

    對於親爹親娘的詢問,錦曦自然又拿出一套早已想好的借口,把這對老實憨厚的夫妻忽悠了過去。

    兩口鍋同時進行炒茶大業,孫玉霞和孫氏一人占一口,下麵兩口灶的柴火,都歸了孫玉寶。錦曦站在一旁把關,留意著鍋裏的動靜,根據色澤的變化隨時指導他們的行動。偶爾也會上前來,伸手在鍋裏抓一把茶葉,感觸下火候。

    錦曦做起事來認真嚴謹的樣子,儼然一副小大人,孫氏瞧在眼底,喜在心底。

    黑茶殺完青,梁俞忠和便進來,一筐筐的端到後麵的那間空屋子裏去,進行黑茶製作步驟裏的關鍵一步:渥堆。嘎婆和錦柔坐在院子裏,狀似曬日頭,實則起著望風的作用。

    因為簽訂了買賣契約,製作黑茶和綠茶的工序,已經成為重要的商業機密,可不是外人能夠隨便得見的呢!

    一家人配合的很有默契,事情做得井井有條,等到天色漸漸黑下來,村裏人家傳來喊小孩子迴家吃飯的吆喝聲,錦曦他們才暫歇。

    孫氏去灶下弄飯,梁俞忠跟去塞火打下手。這般,錦曦拿了瓦盆,招唿孫玉霞:“小姨,幫我洗下頭發唄!”

    孫玉霞解下身上的圍裙往身上使勁拍打著,道:“在灶房站了一下晝,是該洗洗,你等著啊,我去灶房弄點淘米水來,咱兩一起,好好洗一洗!”

    錦曦連連擺頭:“小姨,我就用院子後麵那泉水衝洗下就成!”

    “那咋成?不抹點淘米水。發裏的油煙味難去!”孫玉霞道。

    孫玉霞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放在用慣了海飛絲的錦曦身上,實在是難以接受頭發裏那股洗米水的餿味兒。

    錦曦還是擺頭。說起來真是慚愧,這還是她穿越到這裏後,第一迴洗頭呢!為什麽現在才洗頭,並非錦曦邋遢,而是她每每想要洗頭,就會被孫氏,或是嘎婆她們製止。理由是她之前的那場大病。

    “你這丫頭還真是講究,那怎

    辦?家裏就剩些皂葉,還沒來得及磨成粉,要不,讓玉寶去村頭的雜貨鋪子瞧瞧。看能不能運氣好,買些皂角粉迴來?”孫玉霞詢問錦曦,說著就要喊屋裏的孫玉寶。

    錦曦後悔死了,這兩迴跑鎮上,怎麽就把買皂角粉這事給忘了呢?

    “姨,這迴就算了。天黑了路不好走,別讓舅舅去了。”錦曦趕在孫玉霞出聲前攔住:“我用山泉水多洗兩遍也是一樣的!”

    “行,那我也不用淘米水了。咱一塊洗去,走吧小人精!”孫玉霞攬著錦曦的肩,兩人說笑著往後院去了。

    路過灶房門口時,兩人不約而同往裏瞅了眼,就見煙熏火燎的灶房裏。梁俞忠和孫氏一個鍋上,一個鍋下。咕嚕咕嚕的米飯沸騰聲中,兩口子正小聲說笑著,這樣的畫麵,真是溫馨。

    “兩口子處的好不好,那是一眼就能瞧得出的,曦兒,你爹和你娘,那是真的好!”後院的泉水邊,孫玉霞輕輕揉搓著錦曦散開的發,感歎著道。

    “小姨莫羨慕,大虎舅舅到時候對你,指不定比我爹對我娘還要好呢!”錦曦笑著打趣,最起碼,也是最實在的,孫玉霞嫁過去,頭上沒有惡婆婆壓著,也沒有刁蠻的小姑子,就一個二虎小叔子,而且二虎人好,大家夥也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

    孫玉霞羞紅了臉,掐了下錦曦:“小丫頭片子,膽子肥了啊?還敢打趣起你姨來?”

    錦曦笑著求饒:“人家說的是大實話嘛!小姨,大虎舅舅怎不在家呆著哪?”

    原本沒指望孫玉霞搭理,卻沒想她羞紅著臉歸羞紅著臉,但還是輕聲道:“哎,還不是被這窮日子給鬧騰的!說是去縣城幫工,總好過收著山裏這些地有盼頭!”

    “我瞧著二虎舅舅在家做獵手,就很不錯啊!”

    “他們兩兄弟性子可不一樣!二虎套野豬打豺狼的,大虎他連殺隻雞都手抖!”

    “啊?”錦曦驚詫,未來姨夫還這麽小膽啊?又聽孫玉霞兀自小聲嘀咕:“他那人膽子小是小了些,可人老實,也沒啥花花腸子,哎,那麽老實的一個人,在城裏不吃人家虧就不錯了,哪還真指望著掙大錢呢……”

    錦曦沒做聲,垂下頭任由孫玉霞給她搓發,心想,小姨這麽潑辣的性子,像女強人一樣,家裏家外的風風火火。或許,真正能撬開她心的,讓她這樣一個外表看起來強悍潑辣的女子惦念著的,就是那個連雞都不敢殺,卻很聽話很聽話的小男人吧?

    隻是,這位

    小姨的心思,眼下是不是已經飛走了呢?不然,怎麽把錦曦的頭,這樣使勁的,毫無章法的揉搓?她在思念情郎嗎?在怨他不能陪在近前嗎?

    “小姨,你能不能別把對大虎舅舅的怨念,發泄在我的頭上?我這幾根黃發都要被你給扯下來了……”可憐的錦曦在求饒……

    同樣夜色下,求饒的人,可不止錦曦一個。

    長橋鎮茗山閣後院。

    “混戰東西,膽子越來越肥,竟敢借著我的名義,跑去茶香軒跟人嚴掌櫃說那些混賬話!人家嚴掌櫃做買賣,要收受誰的茶葉,豈是你和我所能主宰的?這下碰了一鼻子灰不說,還被人給奚落了迴來。我的臉麵都被你給丟盡了!”院子外麵的仆人,都能聽到方掌櫃憤怒的咆哮。

    “我就是看不慣孫家溝那幾個土包子,尤其是那個鄉下丫頭!”方靈芝雖然害怕震怒的爹,但還是忍不住忿然道。

    “上迴那教訓還不夠?”方掌櫃厲聲質問:“那些人是你表哥的朋友,你找他們的茬,你將你表哥置於何地?”

    “我受了委屈爹不說為我出頭,還幫著表哥數落我!什麽都是表哥表哥的,我才是爹的親生閨女啊!表哥他再跟爹親近,那也是外人,吃我們家的住我們家的。他有什麽資格跟我比?”

    “放肆!”

    隨著方掌櫃一聲怒喝,他手裏的青花茶杯被狠狠砸在地上,飛濺的茶水粘在方靈芝那雙嶄新的繡花鞋上。她簇新的石榴裙也濕了下擺,方靈芝嚇得立馬噤聲。

    “混賬東西,平日被你娘給慣得無法無天,你要是還想這樣錦衣玉食,就不要招惹你表哥和你表哥的朋友。不然,別怪爹不留你情麵!”

    “爹,那些餿主意,都是小翠那蹄子出的,女兒一時昏了頭,才被她給挑唆了。女兒以後再也不敢了……”方靈芝雖然還是很不解父親對表哥的奇怪態度,但從爹的話音裏,她能聽出事態的嚴重性。

    小姑娘當即就慌了。捏著耳朵,薄薄的嘴唇迭聲求饒。

    在她腳邊跪著,縮成一團的小翠,這會子麵色慘白。

    房掌櫃氣的臉膛發紅,厭惡的掃了眼縮成一團的小翠。喊外麵的仆人進來:“妖言禍主的賤蹄子,你即刻帶了她去,找個人牙子給發賣了幹淨!”

    仆人應了聲,進來就往小翠嘴裏塞進個東西。接著像拎小雞般,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掙紮著的小翠給弄走了。這邊方靈芝驚得說不出話來。

    “

    你,滾迴屋去,三個月內不準踏出後院半步,要是被我發現你敢違逆,就滾出長橋鎮,迴老家陪你娘吃齋禮佛!”

    方靈芝嚇得臉色發青,忙地跪地求饒:“爹,求求你別把我送走,我不要迴老家,不要去娘那,那窮山溝裏吃不好穿不好,四處荒無人煙的,我這就迴屋好好反省,哪都不去……”

    方掌櫃疲憊的閉了眼,朝方靈芝擺擺手,背過身去。

    方靈芝哭哭啼啼的離開後,方掌櫃張開眼,深唿吸了下,步伐沉重的轉到後麵的廳堂。

    那裏,有個人正背手站在那,目光落在牆壁上掛著的一副竹葉青畫作上,正看的入神。

    染墨的黑袍,絞金絲的襟口和袖口,身形修長挺拔,渾身透出矜貴的氣勢。眉叛逆的微揚著,清冷的鳳眼,筆挺的鼻梁,抿直的唇,俊美而英挺。

    “文鼎,你大人有大量,念在舅父的老臉上,再原諒靈芝一迴,行不?”方掌櫃放下輩分和身段,跟麵前的少年討好的道。

    文鼎視線從畫作上收迴,神情冷漠的看著方掌櫃,清冷的目光鎖定麵前帶著討好笑容的方掌櫃。

    他的眼神冷而銳,眸底的怒氣毫不掩飾,方掌櫃一下子就被釘在原地。

    “我在想,如果你連管教自己女兒,這等小事都做不好,總壞我的心情。那我需要考慮下,是不是得再尋得力的助手!”文鼎冷冷道。

    “好外甥,都是舅父的過錯,靈芝她我明個就把她送走,再不讓她去招惹你的朋友,惹你不快!”方掌櫃急忙賠罪道。

    文鼎冷笑了下:“該怎麽管束,那是你的家事,我沒興趣。我隻要讓你曉得,我的身邊,不容蠢材!”

    “是是是,我記住了,我一定好好做事,輔助好外甥你成就大業!”

    文鼎眉心蹙了下,一把揪住方掌櫃的衣領,眼底的狠劣讓房掌櫃唿吸都快窒息。

    “順便再警告你一句,別仗著你和我娘是一母同胞,就可以倚老賣老,你應該明白,不是你們愚蠢自私的方家人做下的那些蠢事,我娘和我,也不至於落到這步田地,這裏就你和我,你還敢自稱舅舅?就不怕我忍不住捏死你?”他沉聲道,方掌櫃已是麵無血色.文鼎忽然手指一鬆,隻聽轟的一聲,方掌櫃被甩出幾步遠,落下的身體砸碎了那把上好的梨花木椅子。

    ………………………………………………

    孫家人齊心協力,花了整整六天的功夫,好不容易

    才將茶園裏,采摘迴來的牙尖嫩葉,和那些較為粗老些的葉子,一鍋鍋炒出來,製作成綠茶和黑茶。

    如果不是梁俞忠夫婦,僅憑孫玉霞他們幾個,還不曉得要忙活到什麽時候呢!

    孫玉霞和孫氏的胳膊,都是又痛又腫,柴房裏堆放的柴禾,原本是可以支撐一個冬季的,這下子削了一大半。茶葉炒製完成,梁俞忠和孫玉寶又馬不停蹄去了後山砍柴。

    看到地上擺放的一袋袋的茶葉,一一過了秤,綠茶統共炒出十五斤來,黑茶卻炒了九十多斤。

    照著契約上談好的價格出售,綠茶可賣兩千四百文,黑茶去處幾斤的零頭不算,可賣四千五百文,加在一起,這批秋末的茶一共可賣六千九百文,相當於六兩多銀子哪!錦曦滿心歡喜。

    一切準備妥當後,該是把茶葉送去茶香軒了,梁俞忠不放心錦曦他們幾個,原本是要同去的,被錦曦勸住了。理由很簡單,金雞山村就位於那條大路邊上,遇見了不好。梁俞忠想想也是這個理,便沒再堅持。

    就這樣,孫二虎,孫玉寶和錦曦帶著一車的茶葉,又去了鎮上。

    一徑把牛車趕到茶香軒門口,找到嚴掌櫃。嚴掌櫃讓鋪子裏的夥計抬了大秤來,稱量的結果比錦曦他們在家稱量的相差無幾。嚴掌櫃還當著錦曦們的麵,拆開袋子一袋袋的驗了一遍,確定無誤,這才滿意的收下了茶葉,並照著契約上寫的,貨款兩訖。

    到手的銀錢,足足有六千九百八十文,嚴掌櫃感念上迴錦曦的豪爽讓利,這次便多給了二十文,湊齊了七千文錢。

    錦曦讓嚴掌櫃兌換成了六兩銀子,外加一千文錢,揣進貼身的荷包裏,沉甸甸的。

    三人告辭了嚴掌櫃,便去尋找雜貨鋪子。

    錦曦知道老梁家在長橋鎮,是有一間雜貨鋪子的,錦曦以前跟梁俞忠他們來過,鋪麵不算小,裏麵的東西種類也很齊全,上門的顧客也算不少,梁俞駒在經營鋪子這一塊,確實是梁家兄弟裏最能耐的。

    但他中飽私囊,所以雜貨鋪子生意再好,也難改變老梁家清貧的生活現狀。錦曦他們特地繞開了梁記雜貨鋪子那條街,去別家買東西.

    牛車停靠在王記雜貨鋪子門前,孫玉寶和孫二虎坐在牛車上坐著閑聊,錦曦跳下牛車,步伐輕快的進了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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