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鐵球拿在手裏,蘇頌道:“原本我也想過直接抽空其中的空氣,但是無法測量,始終不大準確。最後就換成了灌水。在球中灌滿水,並在一處,隨後取泵抽吸。待把所有水抽出後,球內自然就成了真空……”他的話還沒說完,甄瓊就急急問道:“那密封呢?可妥當?”他們還沒找到橡膠呢,若是密封不好,豈不白費氣力?蘇頌聞言微微一笑:“淩霄子之前提起要用膠。我也試了許多膠類,皆不可行。最後取了杜仲木,方才奏效。此物也產膠,木質細密,做成襯墊能使水不外流。”隻要不流水,密閉性就有了保障。甄瓊眼睛一亮:“迴頭我也要弄些杜仲來,看能不能製出何用的膠!”現在他的玻璃器皿大多還是靠旋鈕,有些不便。若是能製出跟橡膠相似的膠就好了。這些旁枝末節,沈括卻不甚在意,催促道:“既然帶來了,子容兄也別吊吾等的胃口,速速驗證一番才是!”三人對大氣壓力都有了解,蘇頌也就不再賣關子了,親自挽起袖子,操作起來。把一片木質軟墊放在兩個半球之間,隨後注水,待到水滿不溢的時候,他取出了一個有點像是唧筒的玩意,墊了木片,塞進圓球上的孔洞中,開始抽吸。一盆水由快至慢,艱難的從球裏吸了出來。待再也沒法拉動抽吸的杆子時,蘇頌在泵前的開關上扭了扭,關閉了最後的氣閥,把泵取了下來。隻見兩個半球,緊緊貼在了一處。“這就好了?”甄瓊問道。“沒有了水,自然就成了。”蘇頌含笑答道,“淩霄子可要親手試試?”“自然要試!”甄瓊立刻挽起了袖子,興衝衝叫了沈括,一人一邊拉住了把手,齊齊用力。然而兩人都憋的麵紅,使勁了渾身氣力,那圓球仍舊紋絲不動,就像長在了一起。“果真壓力驚人!”沈括隻拉了一會兒,就停下了手,兩眼閃閃望向蘇頌,“這難道就要八馬才能拉開?”“是二馬。”蘇頌頗為自得的答道,“左右各一匹就能拉開了。再做大些,才是八馬都拉扯不動!”甄瓊此刻累的跟狗一樣直喘,麵上興奮卻不亞於兩人:“那再做的大些,放在天子麵前試試,豈不是天下皆知了?”這才是他們的目的嘛!八匹馬都拉不開,場麵一定相當驚人了!誰料蘇頌卻搖了搖頭:“此刻還不行。”甄瓊有些發愣:“為啥不行?”這不是為了地動說做鋪墊嗎?沒有真空,沒有星辰漂浮,如何引向地繞日行的道理?難道倆人又反悔了?蘇頌笑了:“水不渾,如何摸魚?還要再等些時日,等到朝廷諸公再次吵起來,方能成事。”甄瓊繼續傻愣愣問道:“吵啥啊?”沈括也笑了:“自然是新法。聽聞條例司正在製定涉及將兵的新法,屆時怕又要鬧出大亂了。”唯有等到所有人都爭執起來,他們這些理念才能一點點的潑灑出去。這球,也不會叫做“真空球”,不過是大氣壓力的延續而已。為了最終的目標,花些時間,費些心思,又算得了什麽?作者有話要說:  張載就是橫渠先生,不熟的人隻要知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是他所說即可。甄瓊他們做的實驗就是著名的馬德堡實驗了。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第144章 “蘇兄說, 這八馬拉球的壓力實驗, 要交給你上奏?”迴到家後, 聽到甄瓊說起此事,韓邈不由挑了挑眉。“可不是嘛。非說現在局勢不好,要再等等, 還要讓我奏稟上去,最好親手在禦前演示。莫不是蘇兄他們嫌麻煩了?”甄瓊可是苦惱極了。憋著不讓說,他勉強還能接受, 但是換自己上奏是個什麽道理?這明明就是格物觀的東西嘛, 跟他這個造化觀的有什麽關係?隻是他嘴拙,蘇頌一說就把人說暈了, 隻好迴來跟韓邈告狀。聽他抱怨,韓邈倒是笑了出來:“這也是蘇兄一片心意, 不是壞事。你想想看,這實驗都能動用八馬了, 動靜一定極大,定能讓世人震驚。況且一個鐵球,隻靠大氣就能被壓住, 生出如此大的力道, 跟作法又有甚區別?他們這些官員演練,哪有你這個道士演練穩妥?再說了,若是此法被天子看重,賞賜不就落在你頭上了?”其實這隻是明麵上的借口,更重要的還是能進一步增加甄瓊這個“雷霆真君”的威信。畢竟八馬拉球可是個大動靜, 又跟煉氣有所聯係,交給甄瓊,定能讓他的聲譽更上層樓。而這建議,想必也不會讓自己生出抵觸。因此蘇頌不明說,反倒讓自己來勸,果真是個思慮周道,行事穩妥之人。誰料聽到“賞賜”二字,甄瓊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可這不是我發明的啊,討賞豈不是頂了沈兄他們的功勞?”這話頓時讓韓邈失笑:“瓊兒真是個不貪功的。既然如此,就說是看報上夢溪生所言,才生出的想法吧。賞賜也不用討,天子見大氣還有此神力,定然不吝批撥經費,助你煉氣。”甄瓊聽到經費,眼睛不由一亮,幹脆道:“那行吧,等到時間合適了,我就去跟官家演示。”功勞不功勞的,根本不重要,還是經費最重要啦!隻是這等待的時間,究竟要多久呢?既然要禦前演示,還要八馬都拉不開的真空球,就不能是如今的大小了。反正寶應觀也有煉爐,拿著蘇頌給的圖紙,照著造個大的就行了。把事情往徒弟身上一扔,甄瓊很快又投入了煉氣之中。如此廢寢忘食的忙了兩個多月,才接到了消息。“可以上奏了?現在跟當時有啥區別?”甄瓊被人從丹房裏拉出來時,還是一頭霧水。這次迴答他的,卻是韓邈:“朝中又出了新法,諸公忙於爭辯,哪還有閑心顧著這邊?瓊兒隻管趁機上奏就好。”就在半月前,保甲法頒布。這次新法並沒有跟上次一樣直接頒行,登上《京報》,而是先在朝堂宣布。這下可好,朝臣們立刻炸開了鍋,紛紛上奏遞本。實在是這保甲法跟農田水利法大相徑庭,旨在讓百姓聯保,擇農閑時練兵,以肅清地方宵小,節省養兵之耗。然而這法度,兩丁抽一,還要操練兵法,豈不是有藏兵於民的意思?群臣哪裏肯認,雪片也似的彈章,都快把禦案填滿了。這新法跟農田水利法不一樣,涉及軍國,連《日新報》也不好評判。不過對於暗中想要揭開天體至理的幾人而言,可就是個大好的機會了。韓邈微微一笑:“瓊兒隻管上奏。不過無需說的太細,就說根據最近的大氣壓力之說,才有了成果,想在寶應觀前演示即可。”“不是進宮演示嗎?”甄瓊詫異反問。“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麽神奇的演法,還是讓更多人瞧見才好。”韓邈笑道,“瓊兒隻管上奏,其他交給為夫即可。”嘿呀,他最愛聽這話了。甄瓊也不再猶豫,換了身新衣裳,就跑進了宮中。※這幾日,趙頊簡直忙的頭皮發炸。之前頒行農田水利法時,雖說也有奏本駁斥,但是言詞和緩,多數也都是指向借貸,對於興修水利,大多數人還是讚同的。但是這保甲法就不一樣了,簡直跟炸了馬蜂窩一般。數不清的激烈言辭繞在耳邊轉來轉去,讓他也有些心力交瘁。而其中最多人詬病的,正是保甲法練兵之道。趙頊一直都知道,王安石推行此法,是想在鄉間多置可用之兵,最後以征兵替代募兵。然而這一點,就連趙頊都有些顧慮。這些終究隻是農人,到了戰時,哪有正兵管用?他可不敢讓一年隻練短短兩月的人上戰場。而朝臣們反對的話就多了。若是民間皆練兵,一旦事變,豈不變民為匪?若是練的強些,怕是連官兵都無法治住。更有人言,保甲法有類秦時軍功賞爵,動了祖宗法度。若是讓兵卒有了異想,恐怕會生出五代時的禍亂。這些事,趙頊當然有所顧慮。但是王安石所說的防禦賊盜,維護鄉裏的好處,他又著實不願放棄。現在京畿附近都有大盜,百姓更是容易遷徙,難以掌控。若是有了保甲法,至少民間會安定下來。也可借此減少募兵數量,節省軍費。這也是他最終下定決心,準備頒行此法的原因。誰料隻在朝堂上一說,就能引來這般多的非議,吵得他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正盯著一桌的奏本發呆,突有內侍來稟,通玄先生求見。趙頊頓時精神一震,提高了音量:“快快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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