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韓邈拿迴來的那些火器和藥料,甄瓊隻是看了看,就滿臉鄙夷的扔到了一邊。提不提純另說,這裏麵放的都是些什麽鬼?油蠟、黃丹、巴豆、鬆脂……這是做毒氣嗎?除了熏人,還真找不出別的用途了。見識了火藥作裏“禁外傳”的方子,甄瓊的自信簡直都爆棚了。不過提純硝、磺是一迴事,混合炸藥卻是另一迴事。饒是他停了院裏所有火燭,又做好了萬全準備,也不過提心吊膽的合出了十斤藥料。又小心翼翼分裝到了竹筒裏,仔細封了蓋,裝了引信,捆出了三捆炸藥筒。全部幹完,甄瓊才算舒了口氣。這可不比炸爐,若是一個不慎引燃了炸藥筒,死不死不一定,傷殘是絕對的。這種危險品,也不可能老擱在家中。二話不說,甄瓊稟明天子,說是已完成了炸藥。還真是三天就做成了!趙頊聞言大喜,不過火藥畢竟易燃易爆,不能帶進皇宮,他便領了兩府宰臣,到了近郊的校場。這裏乃是天子閱兵之所,場地寬闊,又有高台,是個查驗火器的好去處。為了驗證炸藥的功效,趙頊還專門命人蓋了一座土山。雖說礦場多是石頭山,但萬一甄瓊誇大其詞呢?還是用土山穩妥一點,也為那小道留些顏麵吧。隻是這些愛才的嗬護心思,在看到甄瓊和他帶來的炸藥時,頓時煙消雲散。“這就是你說的采礦利器?”看著那三捆竹筒,趙頊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不應當是一個鐵球,裏麵裝滿火藥,以石砲拋出之類的器械嗎?這看著跟幾支爆竹捆起來一樣的玩意兒,真能開山采礦?見天子麵上神色,甄瓊就知道他是不信,立刻道:“官家放心,那小土丘,還是能炸的動的。隻是這看台近了些,再退後些更好。”因為是觀看火器演示,看台距離土山,足有三五百步了。這麽小小三捆炮仗,竟然還讓他退後?然而曾公亮聽了,卻立刻道:“官家不妨再退些,有些火器煙大,說不定會飄上來。”身為《武經總要》的編纂者,曾公亮確實見識過不少稀奇古怪的火器。雖說不信這爆竹一樣的物事能有多大威力,但萬一噴火、噴煙,傷了聖駕,也是不好。退開些,總是更為穩妥。幾位重臣也是規勸,更有人暗自嗤笑,準備看那小道笑話。見狀,趙頊也不好勉強,又帶著人退了二百多步。隔著一兩裏地,就算是八牛弩來了,也傷不到人,總可以了吧?見人都躲到了安全距離外,連灰塵都不可能濺到,甄瓊這才放下心,對身邊人道:“去山上挖三個洞……”一旁憋了半天的火藥作監作聞言就皺眉道:“道長不是要炸山嗎?怎地還要挖洞。”前幾天聽聞有個仙長能製出開山的火藥,還從火藥作取了好些藥料驗看,他還有些惴惴不安,以為來了什麽高人。誰料今日見了,竟是個這麽不靠譜的小道!三捆爆竹,能幹什麽?也不準備弩車、石砲,反倒來挖山。要是礦山都那麽好挖,還要什麽炸藥!“不挖洞,炸藥筒怎麽塞進去?”甄瓊鄙視的瞥了他一眼,“趕緊的,在山腰挖三個大小差不多的洞,稍稍深一些,一字排開就成。”天子還在遠處看著,就算心底搓火,此刻也不能表露。那監作黑著臉,帶人去挖洞了。畢竟是個小土山,不多時就挖出了三個不算淺的洞。甄瓊瞅了瞅,似乎沒啥問題,才親自把三捆炸藥塞了進去,又摸出隨身帶著的引線接上,一直引到了六十步外,這才停下。倒不是他不想繼續退了,實在是導火索太長,可能會影響引爆。炸藥點不著,反倒更危險。瞅了瞅土山,又瞅了瞅四周,甄瓊道:“趕緊弄來點土,在這邊壘個蔽障。”那監作嗬嗬笑了:“道長未免也太謹慎了,這都離著快一百步了,還用什麽蔽障?莫不是道長怕爆竹太響,震了耳朵?”甄瓊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要不你來點火?”“我在火藥作為監十載,點個火又怕什麽?”那監作立刻反唇相譏。那感情好啊。甄瓊也不強求,耐心叮囑了句:“這藥撚子浸了火藥,一點就著,記得等會趴下,好好抱住頭啊。”說完,他就蹭蹭往後跑了百來步,也不管身上繡著金絲銀線的道袍,“噗通”一聲趴在了地上。這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監作心中也生出了疑慮。看了看那小道,又看了看挖了仨窟窿的土山。他終於還是咬了咬牙,取了火石,點著了藥撚。“嘶”的一聲,引線飛快燃起,向著土山方向竄去。所有內侍,挖土的兵士,乃至他的手下,都被趕得遠遠的,還有不少學著那小道趴在了地上。監作見狀,愈發不肯露怯,連耳朵都不捂,隻緊緊盯著藥撚,看著火星一分為三,沒入了土洞。這一刻,倒是比之前還難捱。泥土雖說幹燥,多半不會弄滅了藥撚,卻也有熄火的可能。別費了這麽大功夫,連火都點不著吧……那監作心中翻騰,遠處的天子和宰臣們,也是麵麵相覷。看著一會兒跑到山前挖洞,一會兒跑到後麵趴著的小道,趙頊終於忍不住了,問道:“韓卿,這炸藥當真有用?”“臣不知。”韓琦是真不知道。這小道製好了炸藥,就立刻稟明了天子,都沒拿出來試試。他雖說相信韓邈,但是對於“開山”之說,實在心存疑慮。不過看這架勢,應當是有些把握的?既然是挖了洞,應該是想把洞炸的大些吧?趙頊見問不出個所以然,隻能暗自揣測。一旁曾公亮卻哼了一聲:“怕不是禦前誇下海口,想要故弄玄……”“虛”字還未開口,“轟隆”一聲,巨響傳來,就如同十幾聲天雷匯聚一處,震得人渾身一顫。曾公亮嘴一歪,就咬到了舌頭,卻根本不顧嘴裏巨痛,驚愕的望向前方。隻見那土山上,煙塵飛揚,灰土四濺,竟然跟遭了雷劈一樣。那真是火藥?不會是做法的法器吧?!趙頊也被嚇了一跳,緊緊抓住了座椅扶手。怎會如此響?眼見煙塵散去,那土山似矮了一截,他也不顧什麽禮儀了,趕緊讓內侍取來了望遠鏡,遠遠看了起來。隻見鏡中,小山頭確實被削去了半邊,稀稀拉拉還在往下掉土,儼然一副快要倒了的模樣。炸藥確實管用!“這,這要是用於攻城……”身後不知是誰嘟囔了一句。趙頊渾身一個激靈:“快!快請甄道長迴來!”甄瓊此刻已經爬起來,一溜小跑迴到了點火的地方。剛剛他連耳朵都捂上了,躲得又遠,連土都沒怎麽落身上。現在眼見炸去了小半土丘,這才放下心來。他會製炸藥不錯,但是取孔埋藥還是首次。幸虧這土山比較小,又是現壘的,才讓效果這麽明顯。扭頭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監作,甄瓊頗為同情的問了句:“你還好吧?”這距離是傷不到人,但是濺一臉土渣子是免不了的。這家夥也是心大,都不趴下,萬一有些碎石,說不定真要受點小傷了。一臉都是灰,那監作雙腿發軟,坐在地上,哪還有張口的氣力?他尿都快被嚇出來了!什麽火藥能有如此威能?這可不是火藥作裏用來放毒煙、縱火的藥料,而是當真能置人於死地的殺器啊!“道長,官家有請……”一個瑟瑟發抖的內侍走到了甄瓊身邊,頭都不敢抬,低聲傳稟。這怕不是天上下凡的雷霆真君。內侍們不是信佛就是信道,哪個敢惹?唯唯諾諾,簡直比對相公們還要尊敬了。甄瓊又看了眼那炸垮的小土山,滿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向著遠處的高台走去。第69章 到了禦前, 甄瓊還未行禮, 天子就興衝衝道:“朕隻覺那幾捆竹筒不起眼, 未曾想竟如此厲害。甄道長煉丹的手段果然高明!”這種誇讚甄瓊最是愛聽的,但也不得不解釋兩句:“炸成這樣,也是那土山不怎麽牢靠。若是尋到真正的礦山, 須得用十倍百倍的藥料,再有熟悉土木的匠人選個穴眼,埋下炸藥, 才有用處。”換一座正兒八經的山, 隻三個炸藥筒是絕對搞不出這麽大動靜的。估摸也有些湊巧的成分,爆破點誤打誤撞選對了, 才讓那小土丘一下坍了半邊。趙頊卻不在乎這個,聽他說的如此詳盡, 反倒更急切了:“那若是添百倍藥料,能炸塌城牆嗎?”如此可怖的東西, 要是能用在攻城上,還有拿不下的堅城嗎?隻要想想大軍帶著炸藥攻城拔寨,他心頭就一片火熱。甄瓊聞言卻詫異的瞅了天子一眼:“官家, 城牆外不都有護城河嗎?這炸藥也要火引, 見不得水啊。”就算他沒打過仗,也知道護城河這玩意啊。沒看東京城外都用寬闊湖麵作為屏障了?就算沒有護城河,人家倒下來一桶水,不也能澆滅了引線。頂著滾石箭雨在城下挖溝,辛辛苦苦埋了火藥, 再被澆滅,不是跑去送死嗎?趙頊被噎了個正著。是啊,攻城本就怕掘地、火攻,別說有護城河,就算沒有,也要在城下埋了水缸,監聽城外是否有人掘地,用水來淹。哪是輕輕鬆鬆就能埋藥炸城的?都怪方才誰提的那句,讓他失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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