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蕩三英中以白千鼠最為狡詐,此時眼見頃刻便有滅頂之災,口中佯怒道:“賊牛鼻子,我與你拚了!”說罷身子一晃不進反退,徑朝窗邊疾掠,一掌將窗棱拍得粉碎。縱身從其間一躍,竟飛也似的去了。


    他三人自打在浙閩道上坐地分肥起便已結義,這些年雖是各謀生路相聚甚少,卻總還記得兄弟之情,從無有過如此背信棄義之舉。如今白千鼠危急之時狠下心來,撇下義兄義弟獨自遁逃,委實讓人料想不到。


    趙益真眼見白千鼠身形倏退便已察覺,但他左右雙手擒著屠千山與烏千仞,正以紫府歸源功化去兩人內息,待到鬆手騰出身時終究慢了半拍。趙益真心中著惱輕喝一聲,也從那破開的窗中猱身而過,順著蹤跡直追了出去。


    那倒在地上的屠千山與烏千仞此時見趙益真追了出去,踉踉蹌蹌站了起來。烏千仞眼看白千鼠不顧結義之交而逃,神情忿然間怒不可遏。而屠千山卻是神色淒惶,大有蕭索之意。


    柳少陽昔年曾親眼見過雁蕩三英武功了得,呂子通合著五行門上下之力,才勉強保得鏢銀不失。想不到三人兇名雖盛,卻均不是這趙益真數合之敵。白千鼠急遁而走暫且不說,屠千山和烏千仞竟被擺弄於股掌之間,頃刻之際內功盡失已成廢人。


    一眾酒客眼見煞星已走,這才漸漸迴過神來。此間爭鬥雖是暫了,可樓宇破損狼藉遍地。眾人平白遭了這等無妄驚嚇,大多罵罵咧咧,起身便走。


    那店小二攔擋不住,心中正是叫苦不迭。忽瞅著屠千山和烏千仞搖搖晃晃,也往樓下要走。頓時也顧不得驚懼未了,伸手將兩人一把扯住,嚷叫道:“你們兩個潑賊,那賊牛鼻子可是你們招惹來的。如今損毀了這許多東西,東家知曉了豈肯罷休!那廝跑了我且不管,你二人若不留下賠資,我便去找衙門裏的差役鎖你們入牢!”


    烏千仞平日裏蠻橫慣了,何曾被這等酒肆的雜役如此唿喝。此刻盛怒之下,揮手便朝那店伴麵門打去。但他體內的真元之氣甫才散盡,正是骨軟筋麻渾沒氣力,這一拳雖打在了那店伴的臉頰之上,卻哪裏還有什麽勁道。


    那店小二麵頰吃痛心頭火起,本能下反手揮拳也掄將過去。烏千仞此時渾身脫力,哪裏還閃避得開。一個趔趄便趴在了地上,嘴角帶血徐徐滲出,“呸!”地一聲吐出了半顆門牙。


    這一來大出眾人意料,連那店伴自個兒都沒想到烏千仞會如此不濟,一時竟而驚得呆了。側首的屠千山忿然之際雖是有心相助,但也是周身火燒火燎,丹田之中空空如也,心知自己數十載的修為已是蕩然無存。


    樓下的其餘夥計方才眼見樓上大亂,盡皆躲在了暗處。此時眼看眾酒客憤然而走,這才都趕將上來。屠千山眼看那店伴怔然之下還要動手,緊忙忍住了胸中怒氣,賠笑道:“夥計大哥,我這愚弟不懂規矩,你切莫與他計較!這前後折損的物件,我們兄弟盡都賠你便是!”


    那店伴經著方才那般一鬧,本就心中害怕。隻是惦記著放走了烏千仞二人,東家責罰自己吃罪不起,這才豁將出去上前阻攔。不成想烏千仞竟被自己一拳擊倒,大也出乎自個兒意料。此時眼看屠千山服軟,也便就坡下驢,怏怏道:“你這當大哥的還算識相!杭州府的牢房裏滋味可不好受,咱們還是錢銀私了的好!”


    柳少陽眼看昔日裏縱橫綠林的悍匪,如今竟會對這全然不會武功的店伴低聲下氣。心中哭笑不得間,竟而生出一絲憐憫之感。微一轉念間,又心下暗想:“久聞這趙益真隱於華山避世不出,如何也會覬覦那陳公寶藏。難不成真是對那敵國之財,起了貪念不成麽?若非如此,又怎會一聽雁蕩三英要謀寶藏,便猝然下此重手。”他微忖一陣,隻覺得此事難以索解,隻得暫且置於腦後。


    烏千仞倒在地上,隻覺得胸中一股熾熱之氣揮散不去,一時竟站不起身來。屠千山從囊中取出銀兩賠了損毀器物,伸手將他攙扶起來,兩人緩緩朝樓下走去。


    柳少陽三人付了酒錢,也隨後步出酒肆。遠遠瞧著屠烏二人相互扶持,沿著河堤緩緩朝北而行,情狀有如喪家之犬。柳少陽與江雪茵已不願再尋他二人晦氣,當即帶著老吳頭徑往南去。


    江雪茵畢竟少女心性,事情來時新奇,去後忘得也快。此刻正忖著到哪裏再有熱鬧景致好瞧,卻見柳少陽低頭沉吟似有事未決,不由隨口問道:“少陽哥,你想什麽呢?”


    柳少陽環覷四隅,瞧著除卻江雪茵和吳老爹外再無閑人,這才低聲應道:“雪茵,我也不瞞你說,自古以來征戰殺伐,最為忌諱糧餉不濟。這陳友諒藏下的敵國之富,我們五行門原先曾多少有所耳聞,盤算著取為己用著實已久。可這筆寶藏隱秘非常,多方打探也是線索甚少。如今無意間得了準信兒,我思來想去總覺得此事耽誤不得。須得即刻趕迴淮安總舵,告與叔父他老人家定奪。”


    他說到此節語調微轉,柔聲又道:“雪茵,方才那“雁蕩三英”隻不過對這寶藏心懷覬覦,頃刻之下便落得武功盡失,淪為廢人。要取這筆寶藏的人委實不少,明暗裏爭奪起來定然兇險萬分。你和吳老爹與我們五行門興複大周之事無幹,實在不必跟著卷入這場麻煩。我忖著自己趕在前麵先走一步,你大可陪著吳老爹四處遊曆閑居。等著此事了結之後,咱們再聚便是!”


    江雪茵聞言先是一怔,接著美眸之間轉過訕然之色,良久方才訥聲道:“少陽哥,你能南行萬裏,陪我……陪我迴伊江島去見我爹……我又怎能不和你同迴淮安。你我曾說過此生相依,四海不離。我生來就是萬事不懼的性子,又哪裏會怕惹什麽麻煩!”


    柳少陽聽她前幾句話說得吞吞吐吐,心中微覺納罕之際,正想著再說幾句相勸。但聽到後麵,已聽出她語氣轉為決然。他這一年多與江雪茵相處日久,深知她篤定主意之事絕不會變,當下話到喉間也就沒有再說。


    他兩人主意拿定,本想著尋個清淨所在將老吳頭安頓下來。但那老吳頭年紀雖大,生性卻十分執拗。說什麽也要跟著他二人做個老仆,不願留著頤養天年。柳少陽和江雪茵勸他不過,隻得答應帶他同往淮安總舵。


    此時已然是臘月年底,運河兩岸的船工都惦記著合家相聚,多給船錢也不願再往北遠行。柳少陽隻得尋著車行盤下一輛雙輞馬車,三人沿著浙淮官道兼程北上。


    隆冬年尾,最是天寒。江南雖是澤國水鄉,每到這等時節也是北風凜冽,此時竟而漫天飄起飛雪來。也虧得積雪不深,還未阻途封路。這般朝行暮宿一路倒也順遂,行了兩日多已到得揚子江邊。


    柳少陽見那套車的馬匹疲累已極,前麵也已將近到兩淮地界。便索性將車棄了,帶著江雪茵和老吳頭坐船過江,徑直到了五行門設在揚州府的堂口所在。


    那堂口的主事乍見到柳少陽吃了一驚,連說自打柳少陽一年多前失了蹤跡,門主呂子通差人四處尋訪,好生心焦。一番話直說得柳少陽雲裏霧裏,不明所以。欲要問江雪茵來龍去脈,卻見少女神情訥然,似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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