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陽依言去後麵屋中,將那把赤虹寶劍取過。呂子通手中拿了,也大步朝堂下麵的場中走去。柳少陽瞧著呂子通的背影,心中暗忖:“這伍天柯得了陰山鬼王額白脫裏的真傳,武功奇詭了得。叔父雖是玄學精湛,此戰勝負怕也難料!”想到此處,不由得隱隱擔憂。


    再看堂上五行門中眾人裏,“五行三尊”中的其餘兩尊,師父“智尊”方天祿眉頭緊皺,憂慮之情一眼可見;“籌尊”徐義臉上陰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何事。


    這徐義本做過吳王張士誠的尚書左、右丞,而後張士誠覆滅,僥幸得脫。他本就極善籌劃,五行門能遍布兩淮,也是出力不小。但柳少陽一向覺得他精於算計,為人不誠。雖說敬他為尊長,卻打心眼裏另有看法。


    方才伍天柯,有意顯露了幾手鬼魅一般駭俗的武學。便是想讓呂子通還未比試,便心生怯意。如今見呂子通持劍下場,麵上神情篤定,讚道:“呂掌門這番膽氣,伍某佩服!你我昔年的一番恩怨,今日這番比鬥,便一並了結了吧!”說著手中鐵鞭斜指,一雙怪眼泛起陣陣陰寒。


    呂子通麵上淡紫升騰,身上紅綢壽袍,順著暮色暖風,微微蕩起。聽了伍天柯這話,豁地將手裏赤虹劍出鞘,捏個劍訣,淡然朗朗道:“伍幫主謬讚了!我長你兩歲,這又是在我的地頭之上,就請伍幫主先行出招吧!”


    伍天柯一襲黑衣之上,忽地泛起陣陣黑氣。眾人瞧去,趁著晚霞斜暉,有說不出的詭異。他見呂子通自恃身份,讓他先手,冷然沉聲道:“呂門主既然這般說了,伍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一語方畢,伍天柯手中镔鐵長鞭旋起,整個人掠著一道黑影,一鞭衝兩丈開外的呂子通中宮陡進。席間的眾賓客,此時均是屏息盯著相鬥的兩人。隻覺得長鞭起處,其聲如厲鬼嘶吼,所到處卷著一股黑煙。


    此時的呂子通麵上紫氣更勝,周身升騰起道道白霧。瞅著這一鞭來勢,手中赤虹劍疾轉橫封。這第一合兩人盡逞所能,“鐺!”的一聲響處,鞭劍相交。伍天柯右臂登時稍麻,一衝頓阻;呂子通也是後踏一步,虎口微顫!


    這一交手下來兩人都是一凜,呂子通心中暗驚:“這廝當年一路鞭法雖也說得過去,卻遠非我敵手。想不到如今將陰山派的武功化在其中,另辟蹊徑,竟然威猛如斯!”伍天柯也是心裏嘀咕:“我拜得名師,苦研武學十載。今日交手,難道依舊難奈此人麽?”


    伍天柯這些年拜在陰山鬼王門下,一心念著要找呂子通雪昔年之恥。是以研習招式,分外用心,修煉內息,幾近通宵達旦。


    練到後來已漸入臻境,他雖不知呂子通如今的玄門修為,練到何等境界,卻也自覺得已然大有勝算。這方才選在呂子通壽誕之時登門約戰,想要一報當年落敗,黯然而走之恥。


    片刻間,陣陣“|叮叮鐺鐺!”之聲,響得密如銅鈴急搖一般。伍天柯轉眼間刺、挑、劈、撥一輪快鞭,連著攻了三十餘招,到得後來猶如一團黑氣,將呂子通和他內力騰出的股股白煙,裹在其中。


    呂子通手中赤虹劍舞得密不透風,遠遠看去就好似捧著一輪紅日,將伍天柯攻來的三十多鞭盡數抵住,卻不由得已向後退了五六步之多,仍始終不能扳得從守轉攻。


    “錚錚!”鐵器交擊不歇,兩人又拆了二十來招,呂子通已然凝神守禦。而伍天柯卻是大占得上風,隻不過他從兵刃相交之時,仍能感到呂子通內息綿綿,尚無不濟之意,便也為求穩妥,並未乘勢過而相逼。


    裏外圍了幾重的群豪,看到此時,陣陣驚唿噓歎。柳少陽深知此戰,乃呂子通大半生英名所係,也關乎五行門榮辱。眼見呂子通漸漸有不支之勢,饒是他平日裏驚急不現於色,此刻大為揪心,臉上也現出焦急之情。


    在一旁觀戰的,除了賀壽的眾群雄外,還有那方才跟著伍天柯來的玄冥尊者祁伯飛,白澤尊者霍天魁兩人。眾賓客見了場中情形,臉上均有愁色,他二人卻麵上帶笑,不住叫起好來。


    一臉麻子的祁伯飛見伍天柯一路鞭法,將呂子通潑風也似地壓住,口中得意道:“呂門主!我們幫主而今神功蓋世,你如何能是他的敵手?我勸你還是趁早認個輸,如此還能體麵些,免得轉眼間敗得顏麵全無!”


    旁邊那一身肥肉的霍天魁也撇撇嘴,哂笑道:“江湖上都說玄門八脈,高人輩出。哼哼,我老霍為了一睹這齊雲一脈尊主的風采,冒著這鬼天氣不在家裏納涼,不遠千裏而來,卻想不到大失所望!這姓呂的什麽玄門名宿,獨步兩淮,當真是浪得虛名!”


    祁伯飛聽他這般說,有意亂呂子通心神,裝作奇道:“霍胖子,你說這呂子通人稱‘兩淮武林,劍法第一’,端的是兩淮道上,首屈一指的高人。如今瞧了卻這般不濟,莫不是這淮地四府的武林人士,都被他騙了不成?”


    霍天魁抖了抖滿臉橫肉,嘿嘿笑道:“祁猴兒,照我來看,什麽首屈一指!就這般微末的道行,怕是連同我的十隻腳趾也加在其中,這姓呂的也夠不著屈指之數誒!”


    兩人這般大聲說笑,好一番挖苦呂子通。不由惹得場邊圍觀的群雄,紛紛怒目而視,高聲嚷叫咒罵。


    焚火旗掌旗使火玄牝站在正堂外台階之上,瞧得場中局勢不利,本就甚是心焦。如今聽他二人出言竟如此無禮,再也忍耐不住。怒罵一聲,揮動衣袖,便要下場找祁、霍兩人劃下道去。


    一旁的“智尊”方天祿瞧了,急忙將他拉住,沉聲道:“玄牝,如今場下吵嚷之聲已是亂作一團,你萬不可再去添亂!那一胖一瘦兩人身手如何,我等全然不知底細。你義父思慮周密,做事穩重,絕不會受他二人所亂。你若下場,不敵那兩人時,反會引得你義父分神!”


    他這般出言相阻,火玄牝心中雖然怒氣難遏,卻也不得違背尊長之意。隻好立在當場,咬牙切齒,將一腔火氣勉力忍住。


    伍天柯聽著祁、霍兩人如此聒噪,心裏卻是另一番盤算。暗忖這兩人將呂子通貶得如此不堪,如若自己在這般為求穩妥,久攻不下,今後如何能夠懾服手下。想到此節,內息加到十成。鞭上黑氣吞吐更盛,噝噝聲響得好似廚下油鍋爆炒一般,招式幻化更快!


    又這般交了十招上下,呂子通已然被逼退到了正廳下的台階邊上。圍著的群豪和五行門中的眾人眼見勝負將分,盡皆凝神望去。


    忽見得西沉將沒的落日餘暉下,呂子通麵上淡紫豁退,湧上一股青氣。右手之中,赤虹劍“鐺!”地一聲,將伍天柯的镔鐵長鞭擋在外門。身子朝前陡衝,左掌也是青氣騰騰,猛地衝伍天柯胸前拍去。


    伍天柯一路快攻,壓著呂子通隻守不攻,本以為穩操勝券。不曾想呂子通眼看落敗之際,竟忽地變招,蓄力一擊。倉促間,將左掌向側一翻,掌心化出一團黑霧,朝呂子通拍過來的這掌迎了上去。


    就見雙掌相交,“砰”地一聲巨響,有如打了個驚雷!直鎮得兩人足下,方圓七八丈內,青磚俱碎,石屑紛飛!周邊站在近前之人,隻覺得一股灼流迎麵,紛紛側身相避。


    那兩人手掌上的青黑二氣,碰在一處,好似炸開的齏粉,彌散一團。整個空中,頓時飛舞起千百隻紅、黑亂蝶。


    眾人瞧去,隻見呂子通朝後連踩數步,立在了正堂的台階之上,麵色凝重;伍天柯蹬蹬退了六七步,堪堪站住。兩人身上長袍的衣袖盡爛,方才那漫起的紅、黑“亂蝶”,其實是袖袍上破碎的片片綢布。


    片刻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場中眾人瞧得呆了,也都寂然無聲。過了半響,伍天柯麵上一片陰沉,冷冷道了句:“呂掌門玄學精湛,伍某佩服不已!你我今日勝負未分,不知呂門主是想繼續比過,還是來日再圖一鬥?”邊說邊看呂子通臉上神色,想瞧出他與自己對了一掌之下,是否還能再戰。


    呂子通麵上神色自若,笑了笑道:“呂某是主,伍幫主是客。伍幫主是想今日一決勝負,還是來日再行比過,隻管一言而決,我呂子通全都奉陪便是!”


    伍天柯方才對了一掌之下,胸中內息紊亂、氣血翻湧,再戰已自覺勉強。如今見呂子通一副淡然無礙的神態,心中疑慮不已。暗想:“難道此人方才與我交手之時,之所以落在下風,乃是縱我不備的誘敵之計麽?若非如此,眼下與我互拚了這畢集修為的一掌,又怎會這般從容不迫,說什麽是戰是走,由我‘一言而決’?”


    他本就為人陰戾,生性多疑,越想覺得再戰今日絕難討得好去。當下定了定心神,拱了拱手道:“呂門主,今日你我一戰,勝負未分!這賭約暫且放下,短則三兩年,長則五六年,隻要我伍某不死,定然還會登門再履今日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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