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魂煙從朱砂痣中緩緩生出,如同一隻溫柔的手一般繞過了寧驚塵的脖頸處,久久在他的麵頰處停留。


    似要抹去他的淚。


    “白蕪……”


    寧驚塵失落彷徨得像個丟失了心愛玩具的小孩,孤單的身影落在了地上,成了霜。


    他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那縷魂煙,卻隻能從煙霧之中穿過,根本不能觸碰到什麽。


    那縷魂煙似感覺到了他的彷徨和無奈,隨風在他身旁繾綣了很久,貼於他的心口處停留,再停留。


    終於,在他低頭的那一瞬,被一陣風吹過,散在了風中,飄散不見了蹤影。


    “白蕪!”


    寧驚塵失魂落魄地去追,一直追到了門口,卻不知那縷魂煙早已悄悄繞過了他的身後,調皮而歡快地朝著棄如煙飛去。


    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緩緩進入了棄如煙的體內,悄然無聲息。


    “白蕪……你選擇了這樣的方式離開嗎……你會怪我嗎?”


    寧驚塵手心的灼熱感漸漸消失,他攤開手心之時,那顆朱砂痣竟已經這般憑空消失不見了蹤影。


    而他的肌膚之上,隻是留下了一個淡淡的朱紅色印記,無言地訴說著她曾經來過。


    她不經意地闖入他的生命,又以這般翩然的姿態離他而去,讓他猝不及防,令他的心口亦永遠烙印上了一枚朱砂。


    春風料峭,輕輕拂過他的眉間,將他的深深憂愁帶去。


    床幃之內的人兒,輕聲呢喃了一聲,捂著額頭以手撐向後緩緩坐起,自言自語道了一句:“怎麽好像大夢了一場,怎麽都醒不過來一般……”


    寧驚塵聽得棄如煙的聲音竟在他的身後響起,悵然的麵容之上頓生了萬分驚喜!


    他難以置信地緩緩轉過身,一眼便看到了她坐於簾中惺忪地撓著自己的烏發,完全不似之前虛弱沉睡不醒的模樣!


    “如煙?”


    他微微顫抖著聲音,試探著喚著她的名字,腳下已經不自覺地向前邁了一步。


    “嗯?寧驚塵?”


    棄如煙微微側頭轉身,將疑惑的目光透過簾幃落在了失魂落魄的寧驚塵身上,下意識地迴答道。


    她不知道,在她昏迷不醒的這幾天裏,這個男人到底承受了怎樣的痛苦,又做出了怎樣的選擇。


    她隻知道,此時的他,似乎經曆了大悲和大喜一般,連步伐都似不受他控製一般在移動,一點也不像那個自己熟悉的慵懶到不將這天下放在眼裏的男人。


    還沒等她來得及反應過來之時,寧驚塵的身影已經一個踉蹌衝上前,揚起半透明的紗簾,一把將她深緊地抱在了懷裏!


    他將她抱得那般緊,就像是怕她下一秒也不見了的模樣,令她的心不由得一悸!


    他將頭深深埋在了她的肩膀之後,整個人微微地發生著顫抖,指尖緊緊地扣著她的後背,令她有些輕微的窒息感。


    他帶著明顯的哽咽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怎麽也沒有說出一句,唯有無言地緊緊抱著她,抱著她。


    棄如煙雖然不明白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但能深切地感覺到他心中的難過,他的彷徨,他的內疚,他的狂喜,那般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處,化作了他的千言萬語湧上了心頭,卻最後不知該開口跟她說些什麽。


    她亦輕輕抱住了他,以掌心輕拍著他的後背,輕聲哄著他說道:“寧驚塵,我在。”


    她這一句“我在。”竟讓他一時間低聲嗚咽了起來!


    他無言地於她的身後肩膀之上落淚,忽哭泣忽笑著,在她的麵前那般放肆地放任著自己的情緒,毫無保留。


    “如煙,不要離開,不要再離開……”


    終於,他將她按在了自己的懷裏,幾乎是以絕望而顫抖的語調說出這句話。


    她被他摟得深緊,一時間幾乎不能唿吸。


    但她卻沒有推開他,而是心裏莫名地一暖,輕聲道了一句:“好。”


    簾幃輕輕搖動,晃動著兩人偎依在一處的身影,默默生了漣漪。


    窗旁的木槿花開的正盛,顫顫巍巍地隨風而舞,無言地注視著這一切,散發著淡淡的,芳香。


    卻無人見,朱紅色的窗棱旁掠過了一道人影,靜靜地在窗旁站了片刻之後,唇旁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一魂生,一魂散。


    棄如煙剛醒過來沒有多久,便有人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侍衛攔都沒攔得住。


    那人身著無憂觀的道服,渾身是血地跌跌撞撞進了棄如煙屋內,一見棄如煙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帶著哭腔說道:“弟子見過觀主!觀主不好了,昨日趙觀山帶著魂界之人闖入無憂觀,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很快便控製住了整個觀內弟子。而幾位長老亦不敵,觀中弟子和長老們盡數被抓去了魂界!”


    “什麽?!”


    棄如煙聽聞此事,不由得火冒三丈,當下便拍桌站起!


    “為何獨獨放過了你?”


    一旁的寧驚塵將審視的目光落在了此人的身上,冷靜地問道。


    “因為趙觀山說要找個送信的,弟子的傷比較輕一些,便被踢出來給觀主送信來了。求求觀主發發慈悲吧!弟子的師兄師弟們都重傷在身,再不去救他們隻怕……到時候,無憂觀百年的基業也就毀於一旦了!”


    那人含淚猛地朝著地麵連連磕了好幾個響頭,直到將額頭磕出了血來也不自知。


    “你先起來。”


    棄如煙不忍心,上前一步急忙將弟子拉了站起,然後說道:“我本就是無憂觀的觀主,無憂觀遭此大難,我豈能袖手旁觀?你放心,我棄如煙雖沒什麽本事,但是,命卻是有一條的。”


    “走吧。帶路,去魂界。”


    棄如煙微微一笑,篤定地說道。


    “多謝觀主的大恩大德!”


    那名弟子驀地抬頭,眼中皆是無盡的感激之意,又是跪下連連磕頭!


    “快起來吧,再磕頭,怕是救人就來不及了。”


    棄如煙急忙將他拉起來,這般說道。


    “好。觀主請隨我走。”


    弟子抹了一把淚,踉蹌著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棄如煙剛要走,卻被寧驚塵喊住了身影。


    他緩緩抬頭,眼眸之中掠過了一絲陰鶩,低聲說道:“如煙,我和你一起去。魂界要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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