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巫船在平靜的河麵上急行七日,終是入了澎湃浩蕩的楚河主幹,洶湧的河水不斷奔騰,似那巨龍在咆哮。


    巫船緩緩而行,顛簸搖晃,恍若海中孤舟,風雨飄搖,艱難的逆流而上。


    “已經進入楚河,從今日起,巫將級強者三日一輪換,除了操縱巫船者,其餘人務必要小心河麵變化,防止妖魔襲擊。”


    有部落強者大聲宣布,對巫船上的守衛進行了調整。


    楚河九萬裏,並不太平,河中有妖魔潛伏,為的便是獵殺各部落天才。


    這是一場博弈,屬於子楚氏高層與強大妖魔的博弈,以旁係各部落天才為誘餌,楚河為戰場,彼此較量,相互廝殺。


    每十年一次的啟靈儀式,每十年一次的天才選拔,很多天賦極佳的少年,尚未真正修行,變死在這博弈之中,這是何等諷刺。


    前世,楚江對此並未多想,隻以為部落高層大公無私,公平公正,所以才沒有將他們子嗣頂替名額,前往王成修行。


    隻不過,後來他才知曉,原本部落高層子嗣,早就被通過各渠道送到了王城修行,隻有他們這些人,才通過十年一度的天才選拔進入王城,順帶承擔了誘餌任務。


    好在,在楚江的記憶中,他們一行人比較幸運,在這場博弈中,雖有驚,卻無險,得以安然進入王城訓練營內。


    想當初,他知曉期間內幕時,憤怒之極,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對子楚氏非常失望,為母親報仇後,便直接離開,遊蕩百年後,成為地巫,前往了妖魔戰場,在那裏度過了漫長歲月,自始至終,再也沒有迴來。


    現在想想,確實有些年輕氣盛了。


    小楚部,子楚氏高層所為,固然有所偏頗,但若站在大局角度上,此事並無過錯,反而相當有魄力。


    以十年天才為誘餌,畢其功於一役,佑的氏族十年太平。


    楚江扣心自問,如果他站在子楚氏高層位置,會不會也是如此行事。


    答案是肯定的,相較於分散隱藏各地的妖魔,聚集在一起,更容易對付,所付出的傷亡代價也要小的多。


    尤其子楚氏高層,也很聰明,並未請外援,將這些妖魔一網打盡,反而給他們一個勢均力敵的錯覺,讓妖魔們誤以為子楚氏實力並不比他們強太多,能夠一戰,不會被嚇跑。


    妖魔不是傻瓜,他們同樣能感覺到,這是子楚氏陰謀,隻是,他們對此一點辦法沒有,即便看破又如何,最終還是要硬著頭皮參與這場博弈。


    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即便夾雜著一些其他,也讓妖魔們一點辦法沒有。


    子楚氏做法很簡單,十年一度天才選拔,若是妖魔們不上鉤,那麽待到第二個十年,這些天才成長起來,他們便要承擔疾風暴雨,無孔不入的圍剿,整個子楚氏所在區域,都會被犁耕般的清剿一遍。


    尤其是那些大妖大魔,更是首當其衝的清剿對象。


    若是妖魔們參加博弈,那麽一切照常,雖然同樣有圍剿,卻不會那麽狠,會給他們一些喘息餘地,那些大妖大魔,若老實,也沒人會找他們麻煩。


    幾萬年時間過去,那些妖魔也都明白了子楚氏打算,尤其是那些大妖大魔更是清楚,子楚氏並非沒有將領地妖魔剿滅實力,而是留著他們鍛煉後輩,加速巫民成長,培養合格的戰士送往前線。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是妖魔?


    知曉子楚氏打算,那些大妖巨魔,盡管很不憤,但為了活命,也不得不老老實實的按照子楚氏所製定的劇本前行,每隔十年,變會組織,驅趕大部分妖魔參加這場永遠不可能獲勝的博弈。


    當然,子楚氏敢這麽做,完全是因為這裏是巫族大後方,真正的強大妖魔都被巫族強者滅殺,再加上靈河不斷淨化,大地上也誕生不出強大妖魔。


    若是在鄰近妖魔戰場的前方,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敢這麽做,那簡直是賭上氏族未來,稍有不慎,變會讓氏族徹底衰敗。


    故而,無論是楚江,還是小楚部,乃至是子楚氏,都很幸運,憑借先祖遺澤,獲得一片安全豐饒的立足之地。


    古老的巫船,緩緩而行,期間也遇到了其他部落船隻,彼此相合,最終組成一個龐大的船隊,恍若一條長龍,在洶湧澎湃的楚河上,逆行而上。


    不知不覺,一個月時間過去,龐大的船隊,雖有遇到妖魔襲擊,卻並無太大傷亡,也不知是那妖魔見船隊勢大還是如何,到了最後妖魔無蹤,平靜之極,像那暴風雨來的前夕,氣氛壓抑到極點。


    如今,楚江所在的巫船,已經開始備戰,楚江等人,都被嚴令呆在船艙內,不得出現在甲板之上,他們所需飲食,都由專門人員負責,嚴謹亂跑。


    隨行的部落強者,一個個坐在那裏,擦拭著手中刀劍,一遍又一遍的認真擦拭,像是對待妻子兒女般溫柔。


    在戰場上,沒有什麽東西,會比手中刀劍更值得信賴,它們是最好的夥伴,不離不棄,永不背叛。


    在楚河的中上遊,有一條狹長的峽穀,名為巫血峽穀,約有三百裏長短,暗礁遍布,水勢湍急,是一條名副其實的死亡之路,也是子楚氏與妖魔選取的最終博弈之地。


    小楚部的巫船,跟其他部落船隻到來後,並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停泊在巫血峽穀前,在哪裏已經有很多部落船隻停靠,浩浩蕩蕩,連綿十餘裏。


    子楚氏分出支係部落,約有三百餘,外加子楚氏王族所來船隻艦隊,能有如此規模,並不稀奇。


    相對的,在那巫血峽穀兩岸,魔影重重,可怖的妖魔之氣,貫穿雲霄,遮蔽天日,給人一種黑雲壓城城將摧的感覺,沉甸甸的壓力讓很多人喘不過氣來。


    妖魔占據峽穀兩岸,過往的巫船肯定不能通行,若被兩岸妖魔襲擊,絕逃不過船毀人亡下場,故此想要通過巫血峽穀,必須剿滅兩岸妖魔,絕無其他之法。


    甚至,即便有其他的方法,子楚氏前來的主帥也不會同意,不同於其他人,他可是天才選拔計劃的知情者,故而這一戰,必須打。


    三百部落所來強者,約有一萬五千之數,人雖少,卻占據部落近半的戰力,因為所來著,基本上全是巫將級強者,即便有巫士境巫者,也是巫士巔峰的存在。


    此外,子楚氏王城,同樣調集了騎兵三千,甲士五千,共有大軍兩萬三千之數,高手雲集,更有近百位地巫級強者坐鎮,以防不測,事關氏族十年盛世,怎能馬虎。


    離開部落近兩個月,楚江再次踏上大地,他遠望前方被濃厚黑雲籠罩的兩岸群峰,眼中閃過複雜神色,不遠處,一個個部落強者被編入王城軍隊,他們將會與那三千玄甲騎兵一同出擊,擊潰巫血峽穀兩岸妖魔,保證船隻的安全前行,用鮮血給他們開辟出一條希望之路。


    楚江神色複雜,他不知道眼前這些人能有多少活下來,也不知道部落內,將會有多少巫民家庭支離破碎,多少少年變得跟他一樣,失去父親。


    此時,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深深的看著他們,將他們每一個人,都牢牢記在腦海中。


    因為,這些戰士,將為保護自己等人而踏上戰場,去跟漫山遍野的妖魔廝殺,此恩不可忘,此情當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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