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身契!”林之孝雙手顫抖的將盒子裏的紙拿了出來,泛黃的紙色說明這賣身契已經有了些年頭,裏麵整整齊齊的放著兩張,正是林之孝和書蘭的賣身契。


    “老爺,咱們快拿到官府去銷了吧!”書蘭喜滋滋的說道,等去官府銷了奴籍他們就是自由身了,到時候無論賈府出了什麽事都牽扯不到他們頭上了。


    林之孝卻搖了搖頭,將賣身契重新放迴了盒子裏“我馬上進府去見大老爺。”


    “老爺你這是……”書蘭不由得急了,不是說好的脫籍嘛,難道林之孝臨到頭來了卻要反悔不成?書蘭有些慌了,此時不脫籍更待何時呀!


    雖然書蘭心裏知道未來等著元春封妃省親的時候,賈府的下人尤其是這些管家還能大撈一把,可那個時候也離賈府被抄家不遠了。與其去貪圖那點便宜,還不如好好的經營自己的私產了,就算虧點也心安得多。


    畢竟書蘭隻知道一個大概賈家被抄家的時間,具體時間並不知道,誰知道會不會提前了。


    這種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賈府現在還沒失勢了,咱們就算去官方銷籍人家也會派人去賈府詢問一聲的。”林之孝幽幽的說道,這是害怕出現下人將自己賣身契偷出來偷偷的銷籍。


    書蘭一愣,隨後笑道:“還是老爺想得周到,這事的確應該和那府的大老爺說一聲。”她剛剛是魔障了,想想看既然張夫人都已經將賣身契還給他們了,那麽即便是賈赦不知道這事以後也不好意思再要迴去了,既然如此何不再賈赦麵前買一個好了。


    “你忙家裏的事,我馬上就進府去。”林之孝吩咐道。


    “是!”


    ***


    林之孝的動作還是很迅速的,換了一身衣服後,就拿著盒子進府去了,一路上都有人和他打招唿,如今賈府上上下下還有誰不知道林之孝的兒子林樹玉考上了武舉人了,名次還比璉二爺好上許多,未來簡直前途不可限量。


    原本林之孝就是大房的大總管,眾人巴結的對象,如今那更是了。


    林之孝拿著盒子一臉笑意的迴應道,不經意間就將大老爺大太太許他出籍的事情給說出去了,惹得眾人羨慕不已。


    還是那句話,要是出去做平民老百姓這些人肯定不願意,在賈府雖然要做牛做馬的,可卻能依仗賈府的勢力,而且還能撈油水得外快,天底下這種好事可不多。但是要是像林之孝這樣出府去做官,那就不一樣了。


    林之孝和這些人周旋了一二,瞧著某人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離開後,林之孝才奮力的衝出了包圍圈到了賈赦的書房。


    這個時候賈赦已經下班迴家了,喜滋滋的窩在書房裏研究他最近幾天掏來的一副字畫,見林之孝這個時候竟然來了,不由地奇道:“有事嗎?”他沒記錯的話今天是林家請客的日子吧,林之孝不在家裏招唿客人怎麽會突然跑來了,


    隻見林之孝在賈赦麵前跪下,將手中的盒子打開,呈給賈赦大老爺,這是太太拿給……”


    賈赦一看盒子裏的東西就知道是怎麽一迴事了,沒等林之孝說完,就搶先開口說道:“這事我知道,你們一家三代人為賈家做牛做馬這麽多年,如今你兒子也有出息了,總不能讓你脫了你兒子的後腿吧,要是你兒子爭氣,我這個做主子的心裏也高興。”


    林之孝其實並不是自己找虐,隻是做做樣子而已,以前他對書蘭的話並不當做一迴事,可之前義親王(太子被廢後皇上給的封號)造反未成,多少世家豪門朝廷大臣被抄家滅門呀!


    他當上被賈赦被出去打聽消息,聽聞有些事情簡直是不寒而栗,再想著之後自己去內務府幫賈赦買東西時候場景。那些人積累起來的幾十年甚至於幾百年的家財就那麽一箱箱的擺在底下標著價叫賣。


    那些以前嬌滴滴的太太奶奶姑娘們,一個個就像牲畜一樣被壓著同樣標著價被叫賣。這裏麵不乏有林之孝以前接觸過的人,那些以前趾高氣揚瞧不起他的公子哥狐假虎威的管家,一個個的就如同貨物一般擺在地上隨意叫賣著。


    林之孝真的是怕了,以前聽書蘭嘴上說說林之孝沒啥感覺,如今有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後,林之孝也不是那種睜著眼睛還要說瞎話的人。那個時候他似乎才真正的和書蘭一條心起來,爭取早日出府。


    因此當心林之孝隻是做做樣子而已,聽了賈赦這話後,立馬磕頭謝恩“謝老爺。”


    “行了,起來吧!”賈赦一臉笑容的說道:“明天就讓人去順天府將籍銷了,如今你兒子是武舉人你們一家子又出了籍,再住在現在的地方也不成樣子,你可有去處?”


    事實上賈府的福利真心的不錯,榮寧兩府的後街全部密密麻麻的都是屋子,除了賈府的旁支外,其他屋子都是給賈府的管家下人住的,這些屋子名義上都是賈府的,因此賈府的下人居住是不要錢的,白住。


    隻是像林之孝這樣全家都被放了出去,那麽現在他們居住的屋子勢必不可能再讓他們居住了,得搬家讓位才行。


    林之孝迴道:“謝老爺關心,之前我瞧著京城有大批屋子甩賣出來,押了幾件老爺以前賞賜的東西,在北五街的東大胡同裏買了一座小三進的屋子。”說是北五街其實就是賈府隔三條街走路不到一炷香時間的地方。


    之所以離賈府這麽近,這可不是因為林之孝和書蘭想扒著賈府不放,而是那屋子趕巧了,背後靠著就是當朝馬禦史的宅子,這位禦史是當今皇上最信任的禦史,據說皇上怕有人對他不利,還特意安排了人保護他的。


    林之孝和書蘭看重的就是馬禦史的身份,既然馬禦史被皇上看重,那麽料想他家宅子附近的治安應該是頂好的,因此即便是這屋子沒其他地方的大便宜,林之孝和書蘭還是買了這座屋子。


    賈赦聞言笑了,調笑道:“好呀,原來你小子早就做好準備了,得我算是多管閑事了。”


    “老爺關心我,我隻有感激的份,哪裏會嫌老爺多管閑事了。這不是瞧著當時的屋子價錢便宜,我家那小子一落草就被老太太開恩放了出去,這才趁著有便宜占的時候買下的,好歹日後也得讓他有一個退路。”林之孝嬉皮笑臉的說道。


    那個時候京城人人自危,被抄人家的東西之所以賣得那麽便宜,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很多人不是沒錢而是怕自己去買了這些東西會被皇上當做同黨處理了,尤其是那些之前有交情的。


    也因此每次這種發財的機會,多是皇家宗室內部消化了,外麵的官員要不就是沒有關係,要不就是有所忌憚。林家新買的房子也是如此,要不是當時很多人都有忌憚不敢出手,哪裏還輪得到林之孝去撿便宜呀!


    “你倒是想得遠。”賈赦一笑而過,這事算是過去了。


    銷籍的事情賈赦和張夫人都沒有什麽意見,這事也就算是鐵板釘釘了。書蘭聽著一陣的欣喜,第二天一大早就催林之孝去官府將奴籍給銷了。


    看著新到手的戶籍,書蘭穿越至今一直都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有了這個日後就算是賈府被滿門抄斬的也不關林家的事了。


    帶著好心情,書蘭第二天迎接眾人的時候雖然累但依然笑臉盈盈,連帶著即便是被賴嬤嬤一家人用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視著也沒影響書蘭的好心情,她知道這是某些人在嫉妒她了,誰讓某些人的孫子/兒子自己不爭氣了。


    隻是書蘭不在意,某人卻很在意。


    又過了幾天,差事和趙丹一家接洽好,家裏都收拾好即將要搬去新家的時候,林之孝和書蘭領著林樹玉和林紅玉上賈府去了,除了謝恩外,書蘭還負責送請帖,自家搬了新家得請親朋好友去認認門。


    在垂花門那裏等了一會兒,就看見賈母現在身邊的大丫頭雪巧和丹萱領著幾個小丫頭走了過來“林姐姐來了,給林姐姐道喜了,這是姐姐的姑娘吧,生得真好。”如今賈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林家脫籍出去要做官了,雪巧和丹萱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還小當不得你這麽誇。”書蘭抿嘴一笑問道:“老太太這會子可有空?”


    雪巧點頭“有空,就是老太太讓我們出來迎接姐姐的,姐姐快請進。”然後又不經意的說道:“大太太、二太太、大奶奶、二奶奶、史大姑娘、大姑娘、二姑娘也在老太太屋子裏了。”


    這個大姑娘指得是賈迎春,二姑娘指得是賈探春,如今倒是沒賈元春什麽事了。


    書蘭會意,牽著林紅玉的手走了進去。


    和以前沒什麽兩樣,賈母老封君半靠在貴妃榻上,底下的一群太太奶奶姑娘們奉承著。


    “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萬福。”書蘭跪在墊子上說道,一旁的林紅玉也有模有樣的學著做。


    “快起來!”賈母忙讓一旁的人扶起書蘭母女來,書蘭賈母自然是見過的,可林紅玉賈母還是第一次見過,林紅玉雖然現在才七歲看著還小,可也是一個小美人了。


    賈母最喜歡的就是這些水蔥似的標誌小姑娘,加上又是第一次見麵,對著林紅玉挺好了,還將手上的香珠串褪了下來送給林紅玉做見麵禮。


    打發林紅玉去和賈迎春幾位姑娘玩後,賈母才對著書蘭說道:“你如今也算是熬出來了,日後福祿享之不盡。”


    “謝老太太吉言。老太太說笑了,全京城裏又有誰能比得上老太太的福祿了,我不過是沾了老太太的一點邊而已,隻求孩子日後能有出息就行了。”書蘭奉承道。


    賈母聞言白了書蘭一眼“你家小子今年才十七吧,年紀輕輕就是武舉人了,你還要他怎麽爭氣。你自己偷著樂吧,別把孩子逼得太緊了。”


    原本賈母還想說要是她有這麽一個兒子就好了的話,結果突然想到賈珠賈璉雖然年紀比林樹玉大些,可卻都是在未及冠之齡考上舉人也算是少年英才了。因此賈母便將到嘴的話給吞了下去,心裏暗暗可惜,要是賈赦賈政這兩個老子能有賈珠賈璉兩個兒子那麽爭氣就好了。


    要是時間倒數個十幾年,別人還真隻有羨慕賈母的份,自己是超品國公夫人的誥命,兩個兒子都是皇上親自賜的官,女人嫁給了探花郎,怎麽能不然別人羨慕嫉妒恨。這可以說是除了太後之外,女人最好的處境了。


    可誰也沒有想到,兩個兒子都是不爭氣的貨色,十幾年過去了還是五六品的小官,賈母都不好出去見人。唯一讓賈母欣慰的就是孫子輩兩個孫子很出色,至於賈寶玉,現在賈母選擇性的忽視了他。


    書蘭抿嘴一笑“老太太說的是,他那麽爭氣我偷著樂,都樂不贏呢。”


    “林姐姐如今算是熬出來了,日後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我們就是,若是日後登門拜訪,姐姐不認,我可是不依的。”王熙鳳湊趣的說道。


    “大奶奶來了,我自當打開大門恭迎大奶奶,隻怕日後大奶奶嫌我們家廟小不肯來,還得讓我來請大奶奶了。”


    王熙鳳聞言一笑“哎喲,白得一天享受我如何不肯了,姐姐日後隻管打發婆子來請我就是,就算沒時間我也會擠出時間來去享受一天。”


    眾位聞言樂了起來,賈母更是指著王熙鳳笑罵‘猴精’。


    又逗樂了說了幾句後,書蘭將帖子遞給了王熙鳳,取笑道:“帖子我可是當麵交給你了,十天之後你要是不登門,那咱們日後就別見麵了。”


    王熙鳳一把接過帖子,笑盈盈的說道:“放心,放心,我必然會準時到的,就是老太太太太不去,我也要去湊湊熱鬧。”林樹玉瞧著前程一片光明,以王熙鳳的心機又怎麽會不去拉攏了,反正也隻是正常的人來客請而已,也用不著多費心思,如此好事王熙鳳又怎麽會不去了。


    書蘭笑道:“那我可就等著大奶奶大駕光臨了,賀禮可別少了……”


    “哎喲!”王熙鳳立馬就不依了“老太太您瞧瞧,合著林姐姐再這裏等著我了,我就說她怎麽那麽好心了,原來是打我腰包的主意。”


    說的眾人都笑了,賈母笑道:“這個鳳辣子就說話嗆人得很。”


    書蘭一邊將另外一張請帖呈給張夫人,一邊笑道:“老太太可別說了,到時候大奶奶真惱了,我可就成了大奶奶心目中的惡人了。”


    王熙鳳聞言上去來拉著書蘭,親親密密的說道:“好姐姐,你可是我心目中的活菩薩,怎麽可能成了惡人。”


    書蘭挑眉,故作一本正經的說道:“這不是戲台上演得嘛,因愛生恨,以前愛有多深,那麽以後恨就有多深,我可得仔細點。”


    說得賈母與眾人都大笑起來了!


    又樂嗬了一陣,書蘭見時間不早了,便準備起身告辭,誰承想還沒站起身來了,外麵就走進來一個人,定眼一看是賴大家的。


    見賴大家的進來了,眾人下意識的都住了口,賈母問道:“有什麽事嗎?”


    隻見賴大家的跪了下來,眼神朝著書蘭這邊瞟,有些得意的說道:“迴老太太的話,賬上有些東西對不上數,大總管打發我來問林之孝家的。”


    書蘭挑眉!


    林之孝家的……


    雖然自己如今外人喊起來的確是叫這名,可怎麽說了,賈府的規矩年高伏侍過父母的家人,比年輕的主子還有體麵。賴大家的算起來和書蘭是同輩,因此平時也是姐姐妹妹的相稱的,這個時候突然叫起這名來,頓時就讓書蘭感覺不對。


    果然書蘭的預感是準確的。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呀!


    聞言書蘭很不客氣的說道:“賴姐姐這話說得我可弄不明白了,按理我嫁人後伺候的都是大老爺大太太,手裏管的也是大房的事。大總管管的是公中和老太太這裏的事,而賴管家(賴大)管的是二房的事。大房的事我已經和趙丹家的趙金家的接洽好了,也沒見她們說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怎麽這個時候又會突然冒出來賬上不對數,還來問我了,這倒是奇了。”


    書蘭差點就沒有明說賴家多管閑事故意沒事找事了。


    賈母皺眉,看了一眼一旁站著伺候的賴嬤嬤,沉聲說道:“怎麽迴事?”


    “老太太恕罪是我剛剛傳錯話了,是公賬上有些數對不上,大總管正在和林管家對了,還請林之孝家的在府上多呆一會兒。”賴大家的聞言裏麵改口道。


    可書蘭卻不依了,捂著嘴笑道:“公賬對不上……這更好笑了,什麽時候公賬對不上找我家那口子了,我家那口子一直都是伺候大老爺的,公中的東西就沒碰過。”眼神一轉眼角上揚“難不成大總管說的是我公公在世的當著賈府大總管的時候。”


    賴大家的要是敢說是,那故意找茬的痕跡就太明顯了,畢竟林老爺不當賈府大總管已經十幾年了,幾年前還去世了。這個時代無論人多麽的壞,都講究一個鐵板定棺,林老爺都去世了要是再拿他說話,那就太讓人覺得惡心了。


    當時你接管的時候要是發現了問題怎麽不說出來,偏偏人都死了好幾年了,你說出來這算什麽?


    賴大家的搖了搖頭“不是的,是陳設,陳設的賬本大房這邊對不上數。”


    書蘭挑眉大房的陳設的確是歸林之孝管,而陳設和田契房契這些東西,當年大房二房分家的時候賬麵上的東西也的確歸在公中的,主要是好方便管理。至於日後大房二房添置的私產那就是兩房的當家太太自己拿捏著了,並沒有在公中。


    事實如此,即便是知道賴家是在故意找茬,可這話書蘭就不好接了,隻是看著賈母。


    賈母垂下了眼簾,沉思了片刻後說道:“讓人去請大老爺、大總管和林管家來。”


    三人都在屋子裏了,沒多久就來了。


    一扇十二開的紫檀寶石屏風將明堂隔來,賈母的話從屏風裏麵傳了出來“怎麽迴事,好端端的怎麽鬧出陳設對不上數的事了?”


    賴總管對著屏風跪了下來說道:“迴老太太的話,這些年來大房二房的陳設並不歸我管,大房的陳設一向都是歸林之孝管。這迴子他蒙受老太太老爺太太恩典被放了出去,得大老爺的意思將這事交給了趙丹來管。


    前幾天趙丹突然來找我,說大房的陳設有些對不上數。我想著林之孝一向做事謹慎應該不會出錯,便沒驚動老太太老爺太太隻是讓趙丹再仔細核實一次,可還是差那麽幾樣。我和趙丹仔細的查看了賬本,發現幾樣對不上號的都是最近幾個月擺出來的,也不曾有人來迴過破損了。”


    “哦!”賈母沉聲問道:“那少的是哪幾樣呀!”


    “石榴蓮子汝窯彩瓷瓶、白玉荷花鎮紙、牙墜五色瑪瑙盤和牙雕魚樂圖筆筒。”賴總管說道,末了又幸災樂禍的看了林之孝一眼補充道:“聽說林之孝前段時間在北五街買了一座大三進的宅子……”


    賴總管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了,他就差明說林之孝貪汙賈府的東西了。


    眾人一時之間沒有出聲,實在是不知道這話該怎麽接嘴好。


    張夫人和許氏一向對林之孝和書蘭都是客客氣氣的,可也隻是客氣而已,比起他們來說,這兩人更希望自己的心腹當上大房的大總管。至於王夫人和王熙鳳,這林之孝和書蘭倒黴了又不關他們的事,兩人又不是他們二房的人,自然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賈母完全是處於一種震驚的狀態,她吃驚的不是林之孝和書蘭可能貪汙,而是賴總管竟然會將這事明擺著說出來。


    說賈母不知道下人貪汙,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原著中她就明擺著指著賴嬤嬤等人說了:她知道他們這幾個都是財主,分位雖低,錢卻比年輕主子還要多。


    這麽多來的,單憑月錢和主子平日的打賞那是肯定不可能有那麽多的,還不是貪汙得來的。


    隻是很多事情賈母都是心裏明白表麵上裝糊塗而已,大戶人家的下人都是如此,隻要底下的奴才不太過分了,主家一般都不會收拾的,不然就太丟麵子了。在上流社會,麵子才是第一要務,尤其是賈府這樣一直都喜歡打腫臉充胖子的人家。


    賈母一直都知道賴家對林之孝一家有些羨慕嫉妒恨,原因就在於書蘭生了一個好兒子,導致賴尚榮身上的光環少了不少。如今‘別人家的孩子’這名頭可不是賴尚榮的而是林樹玉了,賈府的下人提起出府的事情,羨慕的也隻會是林家,而不是賴家。


    這讓賴家這一家都自我感覺良好的這麽承受的住了。


    以前林老爺是賈府的大總管,賈府下人羨慕的是林家。現在自己的賈府的大總管了,賈府下人羨慕的還是林家。這如何讓他們心甘!隻是之前沒有一個好時機和把柄而已。


    若是有了把柄,賴總管肯定分分秒秒的弄死林家。


    明明大家之前都是一樣身份的人,眼瞧著林家如今就要出府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了,自家卻還隻能在賈府做牛做馬伏小作低的,賴總管心裏十分的不好受,又有賴嬤嬤在一旁說著羨慕妒忌恨的話,更是讓賴總管崩斷了那根叫做理智的神經。


    恰巧林之孝又有個把柄撞了上來,眼瞧著他馬上就要出府了,日後再也沒有報複的機會了。賴總管也沒仔細的調查清楚,就拿著‘證據’鬧了出來。


    隻要將林家給扳倒了,那這賈府裏還有誰敢忤逆自己的意見,到時候周家也得乖乖的讓出二房大總管的位子來,寧國府那邊他更是要讓自己的侄兒也當上大總管,到了那個時候賈府就是他們賴家的天下了。


    賈母是萬萬沒有想到賴總管想法的,要是知道了,肯定一拐棍打了下去,真是反了天了。


    還好賈母現在不知道,因此現在賈母隻是吃驚於賴總管竟然敢將這事明擺著說出來。要知道此事一出即便是賴總管這次告林之孝一家成功了,但賈府裏的下人肯定對賴家避之不及,因為賴家觸犯了下人圈子裏的潛規則,就要遭受到所有人的排擠。


    賈母沉吟了片刻說道:“他老子放出去得早,我聽說出去後就做了些生意賺了不少。再說了一個三進的宅子而已,就憑著以前國公爺再世的時候給他老子的賞賜,也賣得起了。你且在仔細的核實一下,看看是不是哪裏漏了。”


    賈母這話兒的意思很明確了,這是要保林家的節奏呀!


    可偏偏賴總管是鐵了心的要弄倒林之孝一家,充耳不聽“老太太明鑒,我和趙丹已經將府裏上上下下所有的地方都找過了,沒瞧見這四樣東西。我原本以為是林之孝記漏了,今個才特意的問了他,誰知他偏個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了,這才引得我那般猜測。”


    不得不說賴總管說的還是有理有據的,不明真相的聽了,還真以為林之孝貪汙賈府的陳設拿出去換了銀子買宅子了。


    這個時候賈赦開口了“這事我知道,是我拿出去送人了,因著有些不好明說,就沒讓他記載賬上,想著日後做壞處理。”


    賈赦這話算是為林之孝漂白了。


    隻是賈母聞言後不由得皺了皺眉,問道:“你這是送給誰不好明說呀!”那四樣東西說名貴也沒多名貴,賈府裏比這名貴多的陳設多的是。說不名貴了,又值些銀子,倒也勾引人的貪欲。


    “這事不好明說,老太太放心兒子自然有兒子的道理。”賈赦圓滑的說道,這倒是讓賈母不能開口再問了。


    賴總管衣袖裏別人看不見的左手死死的緊握著,沒想到這事大老爺竟然認了,錯過了一個弄倒林之孝的機會,實在是太可惜了。


    眼裏閃過不甘心,賴總管絲毫沒有看見對麵林之孝瞧著他那冰冷的眼神,林之孝真沒有想到有些事情還真讓他給預料到了,既然某人不仁那麽也就不要怪他不義了。


    見眾人沒異議,賈赦不耐煩的說道:“行了,這事就過去了,天色不早了,都散了吧!”說著賈赦就準備起身告辭,可事情還沒有完。


    早在林之孝跟著賈赦來榮禧堂的時候,林之孝就給半路上遇見的周瑞遞了一個眼神,周瑞會意小跑步走了出去,直接出了府。


    賈赦剛剛站起身來,趙丹家的就走了進來“老太太老爺太太奶奶,金陵金管事打發他小子金文翔上京來了,說是有要事要向老太太稟告。”


    “那老小子不在金陵好好的守著屋子,打發人上京來做什麽。”賈赦奇道“讓人將他領過來。”


    金陵祖宅是大房繼承的,因此賈赦這個時候搶先開口說話並不算逾越。


    很快一個長相不起眼的小子就被領了進來,瞧樣子隻有十七八歲的,規矩倒是不錯,進門就立馬對著眾人磕頭請安。


    “行了,行了,起來迴話,你老子打發你上京來所謂何事呀!”賈赦問道,難道是金陵祖宅出了什麽事嗎?


    金文翔並不認識屋子裏的人,但屋子裏卻有人認識他,林之孝和書蘭都認識他,除了因為之前到金陵的時候見過外。還因為,林之孝的生母姓金,而書蘭知道他就是日後賈母身邊第一丫頭金鴛鴦的親哥哥。


    因著不認識人,金文翔見賈赦問了連忙迴答道:“父親打發我上京來,一是問老太太老爺太太奶奶姑娘們好,二是想問問老太太金陵祭田旁邊的地真的要賣出去嘛,那些地雖然不是祭田,可也是上等的良田,賣掉實在是太可惜了。”


    “地,什麽地!?”賈母吃了一驚,她完全就不明白金文翔說的話。


    金文翔理所當然的說道:“之前老太太讓林總管下金陵買了不少祭田,之後不是又讓賴總管在祭田旁邊買了不少的良田,就是緊挨這祭田東邊的那幾百畝地。因著當時賴總管說那些地不算在祭田你,族裏的主子還說了不少的閑話。


    前段時間,有人來金陵傳話,說是讓父親幫襯著要賣掉那些良田,父親瞧著那些都是上等的良田賣掉實在是可惜了,便讓我趕緊上京來問問老太太。”


    “嗬,我怎麽不知道這事了。”賈母臉色越聽越陰沉起來“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們可有讓賴總管下金陵買地了。”


    張夫人和王夫人麵麵相覷,她們的確是在分家後置辦了一些田產,但這種事情一般都是交給心腹中的心腹去做。又怎麽會讓賴總管去做這種重要的事情了,皆搖了搖頭“媳婦不曾指派賴總管去金陵買什麽地。”


    她們又不傻,即便是要買地也不會買金陵的。


    原因很簡單,金陵是賈府祖籍的所在,那裏賈府的旁支多得是,皆是一些好吃懶做的紈絝子弟。她們在那裏買地,若是不寫在族上的祭田裏,必然會有人說閑話的,對她們的名聲不好。可寫了,那就是整個一族的財產了。


    無論是張夫人也好還是王夫人也罷,她們兩都沒有損己利人的想法。


    “老太太太太這不可能。”金文翔聞言後大叫了起來“怎麽可能沒有這事。”說著就從懷裏掏出來幾張紙來“父親怕我嘴笨腦子糊塗記不清楚,因此特意去應天府求了知府大人核實了那地的大小位置。”


    賈赦聞言笑了:“這倒是奇了,咱們家幾個主子都不知道這事,難不成是二弟或者是珠兒吩咐的。”金文翔口中的賴總管指的是賴大而不是賴大的老子,故賈赦有此一說。


    當然賈赦這話誰都知道那絕對是諷刺,誰不知道賈政和賈珠都是讀書人,萬事不管的代言人呀!賈珠還好一點會關心府上的事,加上王熙鳳如今管家他閑著沒事也幫助王熙鳳瞧瞧,可賈政那真的就是一本正經萬事不管了。


    說著賈赦就要去拿金文翔手裏的紙,卻不想這個時候在一旁呆著的賴總管突然猛然撲了上來,似乎要奪金文翔手裏那紙似的。


    眾人都被賴總管的動作給嚇了一跳,還好金文翔反應的快,將手中的紙一把收迴了懷裏。一旁的趙丹也反應過來,一把將賴總管製止住,嘴上沒好話的說道:“喲,大總管這是做什麽呀!難不成有什麽咱們都不知道的事嗎?”


    一邊說著,趙丹一邊給金文翔使眼色,讓他趕緊將東西交給賈赦或者是賈母。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是賴總管打人不成反被打了。


    雖然大房沒賴家的人,林之孝走了大房就是他做大總管了,可正是因為大房沒賴家的人,導致賴總管和賴嬤嬤對大房的態度都不怎麽樣,時不時的就找他們的刺,偏偏老太太又信任他們旁人根本就扳不倒他們,平時也隻能忍了。


    趙丹並不知道,這事是碰巧了,還是有人故意的。但他卻知道這是一個千載難逢弄倒賴家的機會,這種時候他自然是要推波助瀾了。


    “我沒……我隻是想接過後,再呈給大老爺。”賴總管這個時候還想要狡辯,平時可沒瞧見他對賈赦那麽恭敬。


    林之孝閃了閃眼睛,意味深長的說道:“莫不是有人做了壞事心虛了,這公中的賬本可好久都沒查過了……”


    公中可還有一個家族大頭的進項:莊子土地和鋪子。


    林之孝這話一出,再加上賴總管之前的動作實在是可疑的很,因此大房二房都不約而同的沉默起來,態度很明確了,那就是要查公賬。


    賈府家都分了,如今不過是要查賬而已,賈母瞧著兩房人一樣的態度也不硬抗,反正也查不出她什麽來,以前的事她早就在賬上都抹平了。因此淡淡的開口道:“那就讓人查吧!”


    和眾人意料之中的一樣,公賬的賬本上麵並沒有什麽漏洞,簡直完美無缺。


    可金文翔拿出來的東西可戳有應天府的章,也不是假的,偏偏公賬裏卻沒有這幾百畝地的下落,這就不得不讓人覺得奇怪了。


    這幾百畝地那不成還平白無故的飛了不成?


    突然這個時候,賈母身邊的李嬤嬤說道:“老太太我倒是有個不成器的想法,您說會不會是有人膽大妄為,打著府上的名義置辦自己的私產了。”說完衝著一旁的賴嬤嬤一笑,笑容直讓賴嬤嬤不寒而栗。


    李嬤嬤此言一出,眾人大悟,原來是這麽一迴事,那麽這一切就說的通了。要知道奴籍在身的人是不能買房買地的,大戶人家的管事要買地,不是掛在不是奴籍的親朋好友那裏,就是瞞著主子,直接掛在主子的頭上。


    賴嬤嬤渾身顫抖著跪了下來,哭訴道:“老太太,我們對老太太可是忠心耿耿,怎麽可能做下如此錯事,還請老太太明察。”


    賈赦斜眼瞧了被趙丹製止住的賴總管一眼,淡定的說道:“這事自然是要查清楚的,平白無故的賬上少了這麽多良田,這麽能不明察了!”


    一畝良田的市價是四兩銀子,這裏一共是兩百八十畝良田,一共就是一千一百二十兩銀子。


    一畝良田隻要沒什麽問題基本上都能打上二石麥子,賈府每年一畝良田隻收一石麥子,一石大約一百斤。現在外麵的小麥市價是一斤十文,兩百八十畝良田每年也能出息兩千八百文,還沒三兩銀子了。


    對於賈府來說三兩銀子自然不當什麽,平時在家自己樂吃一桌酒都要二十兩了,給家裏姑娘一個月的月錢都是二兩銀子。


    可銀子是小,事情是大。


    這種事情要是不現在就查清楚了,留著日後某些人有模有樣的學著,那肯定會釀成大錯的。


    賈母看向賴嬤嬤的眼神深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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