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發紫的天空往下不斷的飄落著雨,冰冷冷的,然後滴落在臉上,打濕了頭發,模糊了眼睛。到處是雨落在地麵上發出的劈裏啪啦的聲音,浸濕的衣角掛著透明的水珠兒,搖搖欲墜,隨著衣服主人的身體一動,然後啪噠一下,便從空中重重擊落在了堅硬的板磚上,順著上麵粗糙的紋路一路蜿蜒下去,還在中途打了個轉兒,最後才融入地上薄薄的一灘。


    “離白哥……”衝破阻隔在兩人間的雨霧,在季離白毫無預備的情況下,唐清沒有預料的靠近,突然的抱住了他的身體,然後將頭靠在他溫熱的脖頸處,鼻翼貼近他的耳朵,用一種委屈的聲音近乎於喃喃自語道:“我心裏好難受,真的好難受……”泛冷的雨絲貼著頭發滑落到男人的耳朵,明明是如此冷的溫度,但不知道是由於什麽原因,眼前的那抹白卻漸漸染上了詭異的紅。


    這個動作真的是來的太快,來的太突然了。超乎於季離白想象,從身體上傳來另一個人的重量,另一個人的溫度,還有從未與人貼近的距離,很近,很近,近的仿佛能夠聽見另一顆鮮活而跳動的心。這些觸覺,感覺,嗅覺好像在同一時間襲擊了季離白讓他整個人猛然立在了原地,身體緊繃的如同即將要射出去的弦一樣,唐清親近的行為打破了他臉上一貫的從容,一貫的溫文爾雅,神情似呆滯,又仿佛似愣然。


    阿清……齒間來迴不斷的咀嚼著這兩個字,縈繞在舌尖留戀不舍。心跳的比平時快了幾分,這不正常,一切都不正常了,季離白明白,此刻自己的身體比任何時候都要怪異!那種感覺,好像……季離白有點茫然地想,當年在美國學校畢業之後順利拿到博士證書心裏同樣激動,但是又有一點不同……這種感覺比之前多了一些別的東西,比當初還要強烈,還要強烈,給他一種即將脫離掌控的錯覺,仿如一場虛幻的美夢,但是……


    季離白看著自己停在半空中的雙手,然後再看看懷裏的少年,眼神有閃過艱難的糾結。


    世上有人甜蜜,就有人痛苦。在天台的另一邊,‘唐清’這兩個字幾乎是被人咬牙切齒般的說出口,在這兩字一出口的瞬間,唐南就染紅了眼睛,掩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顫抖,上麵根根青筋暴起,渾身濕透,身體泛冷,但是遠處的一幕卻如同在他的心裏放了一把熊熊大火,燒的他眼睛疼,但心更痛。將視線緊緊盯在遠處大雨中的兩個人,那樣的姿勢,那樣的親密,真是一把尖銳的刀狠狠紮進他的血肉裏,鮮血淋漓。


    季離白不喜歡別人過於貼近的行為,所以他們在一起的這麽多年來,他時時刻刻都記得這個顧忌。簡直可以說為了季離白,他這個唐家的大少爺克製了許多本不該克製的東西。季離白不喜歡吵鬧喜歡安靜,沒關係,自己可以不帶他去酒吧,也可以不把他介紹給自己的朋友,咖啡廳,音樂廳,甚至隻需要季離白的一句話他什麽都可以做的到,也什麽都願意做。可是如今呢……嗬嗬,看著眼前這樣的一幕,季離白的動作簡直像是重重的在他的臉上打了一巴掌,打醒了他所有的自以為是,所有的自我掩飾。


    原來,不是季離白不喜歡,而是季離白根本不喜歡的是他唐南這麽個人!嗬嗬,唐南低低笑出聲來,臉上表情扭曲,似諷刺,似自嘲。想起這些年季離白對自己不冷不熱的真正原因,直到現在才想清楚的唐南恨的牙齦簡直都快要咬出血來一樣,眼睛狠狠盯著那兩人,目光森然。


    不過,他唐南得不到的人,別人也休想得到!無情的鳳眸中劃過一抹狠辣,五根手指頭捏的哢嚓作響。


    風吹亂了雨讓人的眼睛染上朦朧的水潤,靠在季離白的肩膀上,唐清將目光望向不遠處,落在那個身影略顯得孤獨的人身上,滂薄的大雨中對比著自己和季離白,那個人怎麽看都透著一股可憐。


    可憐?想到這個詞,唐清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諷刺。這世上誰都可以說可憐,但唯獨唐南不可以?從一出生就擁有著別人一生都難以企及的東西,權利,地位,財富。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仿佛生來就是就該睥睨一切,就該理所當然地俯視眾生,用不屑的眼神,高傲的動作戲看著他們這群在社會苦苦掙紮的底層人。因為沒有權利,所以前世的蘇清和活該被任意玩弄和踐踏;因為沒有地位,所以前世的蘇清和活該到了死也是悄無聲息;因為沒有財富,所以前世的蘇清和活該失去自己本該美好的人生。


    不過風水輪流轉,現在他和唐南處於公平的位置上,既然唐南可以絕情決意毀了他的人生,那麽為什麽他不可以把這一切原原本本迴報過去呢!隻有把自己受過的所有痛苦,和所有流過的眼淚都讓這個人嚐試一遍,這樣才公平不是嗎?


    靠在季離白的肩膀上,唐清微微收緊了手,眼眸極速的劃過一抹陰冷。


    “離白哥身上有酒的味道,很臭,阿清不喜歡。”頭埋在他的胸膛裏,然後一聲悶悶的聲音傳出來。


    眉間怔然,季離白突然想起在沒下雨之前自己剛好是和唐南在一起喝酒,而唐清是不喜歡酒精的味道的。至於他為什麽知道,季離白心裏微微歎了一口氣,對於唐清,他的行動永遠大於理智。


    那天在唐家唐清發燒,本是用來退溫的酒精即使已經被稀釋過了,但少年寧願硬撐著都不願意。在大腦還沒有發出命令之前,他的手就已經記住了這一點,每次去見少年之前他總會反射性的把手洗幹淨,在醫院裏麵久了總是免不了沾染些消毒水的味道。


    如果唐清知道了此時季離白心裏的想法,大概首先心會一驚,然後深思熟慮過後才會實行自己的計劃,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大膽的用一些粗糙拙劣的手法來欺騙季離白那雙敏銳的眼睛。陷在戀愛氛圍裏的男人永遠是一葉障目,看不見許多裂痕,可是一旦清醒過來,可以想像那是怎樣的災難。


    “對不起……”季離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突然說出這麽一句,但是這三個字近乎完全出自於他的本能。溫文爾雅的男人眼裏閃過一抹疼惜的眼神,落在少年完全被打濕的臉上,說起來這個時候,少年的形象完全就是一個落湯雞,鞋底染著烏黑的泥,渾身淌著水,狼狽至極。


    可是,也許是由於情人眼裏出西施吧!這個時候,看到了這樣少年,季離白的眼裏隻看到了那抹蒼白,心微微泛疼。


    這一次是完全沒有猶豫的抱上了少年的腰,沒有注意少年的狼狽。寬厚的手掌撩開他臉上濕漉漉的頭發,看著那泛白的唇,季離白的聲音略微發急道:“阿清,你身體怎麽樣?那麽大的雨,你怎麽可以不那傘就站在這裏,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體還沒有好,你不心疼自己,我……”我心疼。


    男人的眼神閃著疼惜,嘴裏的話未完。目光朝周圍看了一眼,然後低低咒罵一句:“該死的”沒有擋雨的地方,整個天台都是空曠的。想到唐清的身體,現在必須離開,若不然隻怕會感冒……


    唐清瞥了一眼站在遠處的那個人,從季離白的胸膛抬起頭,嘴一撇,聲音帶著微微不滿道:“你還說呢!離白哥,要不是你有東西放在我的背包裏我會跑過來一趟嗎?我急急忙忙過來,你還說我。”


    什麽東西值得他冒雨送來?季離白順著他的眼神看去,先是疑問,然後是恍然,最後是震驚。


    唐清看著季離白臉上神色的變化,嘴角微提。這份文件在上車的時候是他故意拿的,也是他放進了包裏,而能讓季離白隨身帶著的文件怎麽可能不重要,看現在的情況,唐清便知道自己做對了。


    那是……一份文件,一份屬於醫院的文件。雨霧中這份文件被一層緊實的塑料夾包裹著,看得出來它是一直被少年小心翼翼的護在胸口,沒有絲毫淋濕,但是與之相比的是少年自己狼狽的姿態,他的臉是濕漉漉,衣服是淌著水的,鞋是灌滿水的……這一刻,季離白的心軟的一塌糊塗,無可救藥。


    把懷裏的少年猛然抱的更緊,季離白閉了閉眼,聲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傻瓜,它再怎麽重要,也沒有你重要!”


    突然被男人按住了腦袋,唐清一時迴不神來。但隨即聽到的一句話很快打消了他掙紮的動作,靠在季離白的肩膀,唐清微微眯了眯眼,眼裏一抹得逞的算計,不過嘴裏卻說道:“我以為它很重要,我擔心你……”


    季離白聽著少年的話,內心深受感動,手抱著少年略顯單薄的身姿,仿佛抱住了整個世界,心滿滿的,再也舍不得放手了。


    看似濃情蜜意的兩人,在雨中若無其人的擁抱著,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去都是非常浪漫的一幕。可是,他們卻似乎忽略了一點,天台上淋著雨的不僅僅隻有他們。


    “啪啪!”雨裏突然出現一陣不合時宜的擊掌聲。


    季離白微微一愣,轉頭看了過去………


    “阿南”


    “看來你還沒有徹底忘了我啊!我以為你的眼裏隻有這麽個……嗬嗬”唐南將目光從季離白臉上移到另一個讓他恨之入骨的人身上,“我的‘好弟弟!’”


    唐南的眼神帶著明顯的惡意,誰都可以看的出來。季離白神色一冷,在唐南出聲的時候就放開了手,“阿南”


    聽到季離白近乎於製止的聲音,唐南聞所未聞,隻把視線狠狠的盯在這個從一開始就沒有說話的人身上。


    目光如劇毒的蛇一般落在臉上,唐清似乎沒有感覺一樣,看見了唐南,嘴角突地朝他微微一笑。


    似乎意識到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兒,季離白微微側身擋住了唐南的視線,不動聲色道:“阿南,雨這麽大,我們三人還是先迴去吧。有什麽事,等下樓我們再談。”


    “再談?”唐南收迴了目光,落在季離白身上,臉上依舊是一貫的似笑非笑,“談什麽?”


    看到唐南和平常沒有兩樣,季離白微微鬆了一口氣。


    可是,旁邊的唐清卻沒有忽略唐南眼裏一閃而過的冷光。嗬嗬,還怕他不上當,看來老天都在幫自己!眼角的餘光瞥了瞥身後鏽跡斑斑的欄杆,嘴角翹起一抹詭異的笑。


    明顯護著的姿態,如此親密的動作。還有什麽可以談的,死死壓抑在心內深處的妒恨一下子被季離白的動作引了出來,衣袖底下不斷滴著水,滴答滴答。唐南眼神裏寒光一閃,突然伸出手,動作快速,突然……任何人都沒有預料,不或許隻能說隻有兩個人沒有預料。


    唐清是知道的。


    然後,如同一個斷了線的風箏極速的掉了下去。


    渾身的血液幾乎是瞬間倒流,身體冰冷,伸出的手還停在半空,天空飄落著無情的雨,手然後是劇烈的抖動。季離白猛然轉過臉,然後暴喝道:“如果,阿清有什麽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隨即,幾乎是不要命的一樣往樓下跑去。


    滴答滴答,閃著寒光的刀片滴著鮮豔的紅,神情微微顫抖。


    唐清是故意的。


    唐南想,不過來不及了,因為季離白已經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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