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嫻的雙眼布滿血絲,瘦削的身軀微微搖晃著。


    「有,雖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排除。」


    「好的,謝謝您!」


    奉嫻聽完這最壞的結果,仍能保持最大限度的克製,對醫生道完謝,送他離開。


    門邊,蕭鳴不知何時轉醒,立在那,聽完奉嫻和劉醫生的對話。


    一迴身,奉嫻看見並認出了她,朝她走來。


    「蕭鳴?」


    奉嫻苦澀而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


    「是,伯母好。」


    蕭鳴僵立住,蒼白的小臉上,表情極不自然。


    她實在控製不住自己的自責,愧疚,傷心,擔憂,又不敢在麵前這位昔日影後,穆旻天的母親大人麵前表現。


    她很想勇於承擔責任,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又因為於事無補,不敢再招嫌棄。


    她就這麽僵硬地站著,像一個自知做錯事正在悔過反省的孩子,看了奉嫻一眼,又迅速低了了頭。


    奉嫻定定地看了她一陣,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自我安慰地說:「旻天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女人,我相信一定不差。」


    蕭鳴本就支離破碎的心突然像被什麽利器狠撞了一下,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對不起,伯母,對不起。」


    知子莫如母,以奉嫻這般看盡人世冷暖的洞察力,早把自己兒子的心思看得透透的,隻有她,除了鬧別扭什麽都不會的她,非要等他變成了植物人,才肯接受他愛她愛慘了的事實。


    奉嫻的這句話分量實在太重,正聽,反聽,對蕭鳴來說,都既諷刺又刺耳。她的心就像要被掏空了似的,口中喃喃地念,隻有對不起三個字。


    「這話,你就留著吧,等他醒了,去對他說。」


    自從知道兒子和蕭鳴在談戀愛,除了上迴去文工團看話劇公演,她主動提出去後台見見那個叫蕭鳴的女孩,其他種種,她從未過問過,直到一次陳嘉文在電話裏問起穆旻天最近是不是沒怎麽和蕭鳴來往,她才稍稍留了個心,結果很快看出除了千山繁重的工作以外,穆旻天還有別的心事,應該和蕭鳴有關。


    就連兩人之間出現罅隙的原因她都猜到了。


    文工團改製,穆旻天突然給她綁來千山上班,男朋友一夜變成自己頂頭大老闆,蕭鳴後知後覺,接受不了。


    奉嫻倒沒那麽悲觀,至少這件事從另一個側麵能反映出,蕭鳴不是一個物質的女孩。


    要換作她見得多的那類善鑽營的女演員,還不立馬將男朋友兼老闆供起來,捧上天,麻溜地讓幹啥幹啥。


    鬧別扭?那絕對是腦迴路有問題。


    蕭鳴就是為數不多的腦迴路有問題的一股清流。


    因而奉嫻對她此舉是打從心底裏認可的。


    就看兒子怎麽發揮自身魅力,把她重新追迴來。


    她對自己的兒子絕對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


    卻做夢都沒想到,會這麽不順利。


    自己的傻兒子為了追個女孩,搭進去半條命。


    代價太大,雖然蕭鳴顯然已經大徹大悟迴心轉意,可她心疼自己的兒子啊。


    所以,即便她知道穆旻天要的不是蕭鳴的道歉,但如果能讓他好受一點,道個歉又算什麽呢?


    奉嫻說這話的語調不高,淡淡的,卻帶著不容辯駁的意味。


    蕭鳴哭著點頭,心裏噎著的話沒有往外說。


    隻要他能醒過來,不管要她說什麽,她都願意。


    第56章


    像是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 穆旻天看見了自己小時候跟著奉嫻在各個劇組裏蹭飯吃,劇組給什麽便吃什麽, 從來不挑,就算接過的是冷飯剩菜,也要對打飯的叔叔說一聲謝謝。


    後來,他成了老白的跟屁蟲, 雖然不認識劇本上寫的什麽字, 但老白背過的台詞他都會背,奶聲奶氣地,常把大人們逗得哈哈大笑。


    他在劇組的顛沛流離中一天天長大, 知道怎麽做血漿, 埋炸點,放幹冰, 吊威壓,直到離家求學, 常去的地方從劇組變成了話劇院,搬道具卸燈箱,什麽苦活累活都肯幹, 隻為了換張話劇公演的門票, 靜靜坐在台下看出完整的戲。


    再後來,他自己成為了一名職業話劇演員,開始日復一日地鑽研劇本練台詞,站在舞台上接受觀眾的檢閱和掌聲。


    他向台下看去,在那麽多起立鼓掌的觀眾裏找一個人, 一個白,瘦,小,紮著馬尾辮的女錄音師。


    可惜太多人擋在前麵,任他怎麽費力張望,也看不見她的身影。


    「蕭鳴……」


    一著急,他不禁喊出了聲。


    「旻天,穆旻天?」


    是,是她的迴應,她在叫他。


    隻是眼皮怎麽那麽重,他急著想要睜眼,卻怎麽也睜不開。


    「旻天?」


    確定是她,又叫了一聲。


    他是多麽想看看她的臉,告訴她自己有多想她,可他說不出話,睜不開眼。


    他覺得有點累,如此掙紮了一陣,很快又昏睡過去。


    「你迴去睡會吧,今晚我陪師傅。」


    蕭鳴抬眼,看見了賀東陽。


    還有安瀾,林海澄,嚴軒。


    已經第二天了,他自己一個人在重症監護室裏呆著,一直昏睡不醒。誰也進不去,隻能通過那扇玻璃窗看見裏麵插著管子,一動不動躺在病床上的一個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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