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為,玉邈看這閑書,不過是為了消遣取樂,卻並未想到,誇父逐日,與他何其相似。  他不惜毀名絕譽,冒著一擊不成即身死魔窟的危險,那般煞費苦心地修煉,但是眼見著三年過去,他也隻能倒轉兩年的光陰。  修煉愈到後期便越是艱難,進度便越是緩慢,但時間絕不會等待他。  漸漸的,自己死去的時間會越來越長,他要如何發狂地追趕,才能逆轉光陰?  和《誇父逐日》多麽相似。  誇父望著天邊的浮日,向西追去。  ——玉邈滿懷著沉重的愛情,艱難跋涉。  誇父飲幹河、渭。  ——玉邈竭盡心血。  誇父渴死在了追日的半路之上。  ——如果他不迴來的話,玉邈又會在哪裏倒下呢?哪裏又會是他的終點呢?  江循有點喘不上氣,耳朵軟趴趴耷拉下來,任憑溫軟的絨巾覆蓋住了他拳頭大小的身體,寶藍色的眼珠被霧氣浸染,覆上了一層透明的珠霧,將滴未滴,光芒閃耀。  就在此時,一股失重的感覺驟然襲上江循的心頭,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就莫名墜入了一片滾燙之中。  ——玉邈閉著眼睛,伸手抓了疊放在不遠處的絨巾,浸入水中,準備擦身。  隨著玉邈的動作,江循整隻貓也噗通一聲滾進了水裏,灼熱的水流刺痛了他的瞳孔,他剛想本能地眯起眼睛來,就在彌漫著淡淡血腥氣的水中,看清了某樣剛才他一直沒能看清的東西。  就在玉邈的胸口位置,有一個字型的傷口,分明是一個“循”字。  那不是用刀刻成的,是用指甲日日夜夜地刮挖刻畫,一筆一劃,一鉤一壓,生生刻出來的傷口。  十二畫的“循”字,循環的循,江循的循。  剛才玉邈的手覆蓋在這裏,就是在給這傷口描紅。  創口已經再次破損,滲出血絲來,飄飄蕩蕩地融入水中。  看到這個字,一瞬間的功夫,江循的一顆心已經不會跳了。  心口痛得厲害,是那種把心髒攪碎成一片片碎塊,在五髒間遊走的真切的痛。  而玉邈也聽到了異物落水的聲音,他微微張開眼睛,纖長睫毛上挑著的一顆飽滿的水珠不堪重負地跌落下去,跌落在一頭被水浸得透濕的長發上。  渾身泛著閃亮水光、不著寸縷的青年從水裏猛然鑽了出來,雙手扳住玉邈的肩膀,決絕而兇猛地親吻上他的唇瓣。  大滴大滴的水珠從青年的臉上滑落,不知道是淚還是水。他在親吻間發出斷續的嘶鳴,像是試圖在唇齒交合間,通過舌頭告訴玉邈他攢了一腔子的話,但是唯一能勉強叫人聽清的隻有兩個字:“玉九。”  玉九玉九玉九玉九。  被他吻了許久的人,在短暫的怔愣後,終於有了動作。  他的蝴蝶骨被人從後麵用幾乎要捏碎它的力道捏緊了,江循也不甘示弱,一口咬破了他的舌尖。  血腥味的狂暴的吻,在二人的唇畔都印下了深色的痕跡。  切磋琢磨,碾壓吮吸,最後……反客為主。  漸漸地,江循軟下了腰,失神地被玉邈壓在了浴桶邊沿。  他撩起江循麵上的一縷濕潤的發絲,用手指按在江循因為吸飽了水汽而透著淺淺殷紅的嘴唇上,來迴撫摸,唇角微挑:“……你迴來了。”  江循低啞地嗯了一聲。  玉九重複:“你迴來看我了。”  他看得分明,玉九的眼神也是迷亂的。  ……他沒能分清虛幻與現實之間的差別。恐怕在他看來,自己僅僅是一個真實的夢境而已。第124章 和鳴  漸漸地, 玉邈那股狂熱的浸透一點點消失了, 他謹慎地攬住江循的腰身, 撩起桶內溫暖的泉水,輕輕為他擦洗身體,竭盡所能地保護著一個隨時會消失的夢境,  江循低喘著,抬起被熱水浸得水光發亮的手指,細細撫摸著玉九胸口的刻痕, 也在安撫那顆在他胸腔中劇烈跳動著的心髒。  半晌之後, 他把右手送到自己唇邊,一口咬破。  可還沒等他把手指放在玉邈的傷口上, 他的手指便被玉邈含在了口裏,傷口迅速愈合, 那一抹甜腥也被玉邈的舌尖吸收了去。  江循有點哭笑不得,唿吸著從他鼻腔裏送出的灼燙氣息, 低聲道:“……給你治傷。”  玉邈的吻羽毛似的輕落在江循額頭上,動作輕柔,聲音卻止不住發顫:“不要再受傷。不準你再為任何人受傷。”  他話是這樣說, 但是江循看得分明, 他自己身上早已是千瘡百孔。  江循的指尖細細地掠過玉邈的小腹,那個以前他喜歡用來放爪子的小小凹陷已經消失了,一道下陷的暗紅色狹長傷疤正橫亙在那處耀武揚威。  緩緩把手指上移,沿著經脈流轉的方向,江循像是個摸象的盲人一樣, 摸遍了他周身每一寸角落。  幾乎沒有一處皮膚算得上平整,劍創,刀傷,箭疤,密密麻麻,隨處可見。  這具殘破的身體,記載著他三年來走過的光陰。  最終,江循的手指移迴到玉邈的丹宮位置。那裏刀痕疊劍痕,不知被剖開了多少迴。內裏的金丹隔著一層皮膚摸去,便滾燙灼手得緊,活像是一顆在火山下翻滾嘶叫著、噴吐著血紅色岩漿泡沫的魂靈。  萬言在口,江循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最終,他把額頭抵在了玉邈的肩膀上,笨拙地吐出了七個字:“……玉九,你真夠瘋的。”  玉邈發出一聲模糊的輕笑,動作越來越柔和。他用食指撩起江循的頭發,別在他的耳朵後麵。隨即,一隻布滿劍繭的手掌按在了江循的腦後,溫存地摩挲兩下,低沉性感的氣音柔緩地滑過江循的耳垂,激得他耳朵癢癢的直發熱。  玉邈的迴答很輕,生怕嚇跑這個夢境中的江循,正因為此,他的言語中透出的邪異氣息才愈加令人汗毛倒豎:“瘋也無所謂。我就算不擇手段也要和你在一起。”  說到這裏,玉邈似乎發現自己的言辭過了激,立刻收斂了通身的殺戮陰氣,語帶不安地解釋道:“……我不是要傷害你的意思。別怕。”  這樣小心翼翼的玉邈,讓江循心軟得厲害。  他輕輕張口,叼住了玉邈輪廓分明的鎖骨,含混道:“知道我怕,還不抱著我?”  玉邈依言,把貓似的柔弱無骨的青年從水中抱起,放在床鋪上,細細擦淨他頭臉上的水漬,就像當初初入曜雲門、撿到江循的那一夜,生怕哪一個動作重了,眼前的人便會像皂角泡沫一樣消失在晨曦的霧氣中。  江循渾身絲縷不沾,側身支頤,認真而放肆地打量著玉邈的眉眼,看到興起,還用手指輕輕去描畫。  ——明明才隻三日未見,心裏就已經很想他了。  玉邈倒是一心一意做著自己的事情,動用清潔術法後,江循發上水珠皆消,柔順的長發隨意披在枕上,玉邈見狀,便把他的頭發用一根木釵簡單地盤了起來。  在紅楓村七日同宿的時候,江循就知道玉邈有這個習慣,怕兩人的頭發交纏在一起,次日會不好打理。江循每每不長記性,喜歡把頭發散開來睡,偏偏睡的時候也不怎麽老實,結果第二日頭發打結,對著銅鏡梳頭時都是齜牙咧嘴的。  想到過往,江循就忍不住笑,玉邈見他自顧自悶笑,伸出手點了一記他的額頭,隨即把接觸到江循的食指輕輕搓撚一番,像是不敢置信的模樣。  ……江循從他的麵部神情就可以讀出,他是在詫異,這次的幻覺持續時間竟然可以如此之長。  把江循打理清爽後,玉邈就披了件衣服,坐在床邊,伸出手把江循的眼皮合上。  江循正疑惑間,就聽見了玉邈平靜道:“睡吧,我看著你。”  ……看著我做什麽?看著我這個“幻覺”變成蝴蝶飛走嗎?  江循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他根本不習慣把人放在床上卻不艸的玉邈。  於是,他往玉邈的方向拱了拱,把腦袋枕在了他的腿上,動手拉住他的衣服,卻不急著脫,而是慢吞吞地用掌心揉搓起來。  一身白衣被一點點揉開,很快,玉邈右肩的衣裳滑落下來,江循的手指下移,用小指勾開了玉邈原本就係得鬆鬆垮垮的腰帶。  玉邈的麵色微微變了些,但是他不敢動手把江循推開,江循就愈發放肆起來,環扣住玉邈的腰身,探出小舌頭,吮動起他前胸的蕊珠來,把那處咬得葡萄似的飽漲起來,直到再也玉邈承受不住這般撩弄,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人摁倒在床上。  從浴桶裏出來,玉邈就沒有認真料理過自己,淩亂的發絲垂下,隨著喘息微微拂動著,發絲的盡端垂掛著三四滴水珠,很快,它們不堪其重,滴在了江循臉上。  啪,啪,啪。  水珠在江循臉上迸濺開來,濺出一朵朵小小的水花。玉邈蹙眉,像是看到自己精心珍藏的寶物被玷汙了似的,伸手就去去擦。  有一滴水珠落在了江循的唇角位置,玉邈的手指剛剛摸到那裏,誰想江循就恰巧伸出舌頭,連帶著水珠,將玉邈的手指一並吮入口中。  挑,撥,點,勾,江循像是在品嚐美味糖果一樣吸吮著玉邈的手指。  溫熱濕軟的指觸感覺,讓玉邈眯起了眼睛,唿吸的頻率逐漸加快。  在此過程中,江循一直專注地盯著玉邈看,眼中生光,直到玉邈猛然俯下身來,略顯粗暴地抽迴了自己的手指,用口堵住了他的唇。  口腔與玉邈的手指脫離時,發出了微妙的“啵”聲,就像肥皂泡炸裂時的聲響。  這仿佛刺激到了玉邈,他猛然加深了吻的力道,似乎想要趕在幻象消失之前再和這短暫的真實多接觸一些時間。  江循難得這樣主動配合著他的動作,在激烈的親吻之後,江循伸出沒有阿牧存在的右手,與玉邈的左手相合扣緊,貼在他耳邊問:“玉九,我是誰?”  玉邈答:“江循。”  江循的眼波輕蕩:“世上有幾個江循?”  玉邈輕勾起唇角,似有所悟地抱緊了江循:“一個。隻有一個。”  江循把濕熱的氣息緩緩吐在玉邈的耳尖上,配合著沙啞挑逗的聲線,把那裏染得一片膩紅:“現在世上隻有一個的江循就在這裏。你難道就不想……嗯?”  這樣直白赤裸的邀約,擊碎了玉邈勉強維係著的最後一線理智。  不久之後,枕衾墜地,床榻搖晃,束住江循長發的木釵不時撞在床棱邊,發出清脆響亮的啪啪聲。  汗珠從二人身上滾落,江循更是把牙齒咬得格格有聲,他的半個腦袋吊在床沿外,臉色煞白,手下的床單被擰得滾皺一片,雙腳就搭在玉邈的肩膀上,讓他隨時有種會摔下床鋪的失重感。  大概一刻鍾之後,江循就開始懷疑自己舉動的正確性和實用性來。  半個時辰的功夫,江循已經是滿眼水霧,生理性的淚水止不住往外湧,口中分泌的津液逐漸增多,嗆得他連唿吸都有點艱難。  但他難得地沒罵人,也沒哭著喊著求玉邈停下來。  雙修間,二人靈力交換,江循才刻骨地體會到,玉邈在這三年間靈力提升的速度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他斷斷續續地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調控住自己的靈力,小心地和玉邈融合在了一起,把他內裏衝撞暴戾的靈力暫時調和、穩定下來。  這個過程耗費了江循太多的精力。  從昨天下午在鍾乳石洞裏清醒過來,江循簡直就是充滿人道主義精神的無國界救援人員,幫殷無堂和展枚治療了傷勢,又打退了來犯漁陽的魔修,現在又被摁倒在床上,還不忘救死扶傷。  他總算是累了,累到甚至顧不及身上的酸痛疲累,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順便,他實在不想承認,自己是被玉邈生生給做暈過去的。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公子今天不開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發呆的櫻桃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發呆的櫻桃子並收藏江公子今天不開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