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氏前任家主殷汝成的大女兒,是個美人兒,隻是性情刁蠻。  對於《獸棲東山》裏的龍套角色,江循如果記得清楚,隻有兩種情況:  第一,原主睡過。  第二,本人實在是太奇葩。  原主日天日地,但唯一就沒有淫過人妻,因此,殷青青屬於後者。此人有兩個記憶點,讓江循對其無法忘懷。  首先,她是鉤吻太女紀雲開的生身母親。  其次,是最讓江循記憶深刻,也是讓他對紀雲霰其人歎為觀止的一點。  紀雲霰出身釀酒世家豫章紀氏,在她年紀尚小時,她的父親紀淵偶爾結識了青春少艾的殷青青,二人一見傾心。紀淵休了發妻,拋棄了紀雲霰和仍在繈褓中的女兒紀雲雪,倒插門入了殷氏。殷青青父親殷汝成雖對這門親事有所不滿,無奈發妻去世得早,女兒又一向驕縱,殷汝成無奈之下,隻得默許。  數年後,殷汝成宣布續弦。殷青青為此大鬧一場,但也找不到不讚成的理由。父女倆一直僵持著,直到續弦典儀上還不肯和解。紀淵同樣受邀入席,本想借此機會說和,緩和一下父女間的罅隙,不料,待他看到鳳冠霞帔的新娘後,他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在白露殿的高台之上,紀雲霰挽著殷汝成的手臂,透過一層金色的珠簾,對紀淵淺淺一笑。  從那時起,紀雲霰便成了殷青青的繼母,紀淵的丈母娘。第33章 失蹤(一)  江循每每思及此, 都替紀淵他老人家慢性尷尬癌急性發作。  不過, 這兩人從江循進曜雲門開始就沒什麽存在感, 以至於他都快淡忘了這段勁爆的倫理往事。  但轉念想想,他們沒有存在感也是合情合理。作為太女的生身父母,已然足夠苦逼, 有這麽個碩大無朋遮天蔽日的黑點,不被逐出家門都是萬幸了,哪裏敢出來胡亂蹦躂。  ……既然如此, 她跑來這兒鬧騰, 不是純屬嫌日子過得太順的嗎?  殷無堂一張臉生生皺成了苦瓜:“別提了。殷霑失蹤了。據說失蹤得特別古怪,姑母懷疑是被魔道所劫。”  在場的人都對殷霑這個名字表示不熟, 倒是江循有點印象,在記憶中搜尋一陣後, 他恍然大悟——  殷霑,是殷青青同紀淵的次子。  江循和這孩子素昧平生, 但他的失蹤,與一件事情緊密關聯在一起:  圍剿太女。  ……媽的又跟我的褲腰帶有關係。  《獸棲東山》比較糟心的一點就是,明明該好好陳明前因後果來龍去脈的地方, 走劇情走得飛快就像龍卷風, 等到香豔旖旎“啊官人你多使點兒勁”的內容時,作者寫得那叫一個走心走腎。  江循這廂滿心惆悵著,那邊殷無堂已經催促他們快些離開了:“此處不宜久留,這些年……姑母因著那個人,被宗族冷落, 性子越發喜怒無常,此番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她……”  事實證明,人的確是不經念叨的,還沒等殷無堂話音落下,白露殿四周的密密水符法陣便驟然解開,殿門大開,一個身著淺絳色衣裙的女子從殿門中走出,她的眼角稍稍向上吊起,配合著眼角的細紋,頗有幾分妖嬈風情,但她的嘴唇薄得過分,給她的麵相平添了一點刻薄刁蠻,她的臉皮上浮著一層香粉,整個人顯得異常憔悴。  她走下白露殿台階沒幾步,又像是難出惡氣的模樣,迴身衝著白露殿門大罵:“我殷氏早晚有一日要毀在你姓紀的手裏麵!”  幾個守在殿門口的殷氏弟子連頭都不敢抬,各自裝死,誰想到那女子又一甩衣袖,衝他們罵道:“都把你們身上的玉帶鉤脫下來!這殷氏早就姓了紀了!你們還戴著這東西何用!”  四周本就安靜的氣氛進化成了死寂,一幫弟子沉悶如雞,恨不得一個個把腦袋插進地底。  此時,一抹月白藍身影出現在了白露殿門口。  紀雲霰依舊是那副模樣,左腰上別著仙器指天,右腰上掛著紫銅酒壺。她的眉頭微微顰蹙,道:“我已說要派出弟子去尋阿霑,你還在此混鬧什麽?”  殷青青哈地冷笑出聲:“整個殷氏現今都在你的把控之下,誰曉得你是否會盡心盡力?我來此是尋殷氏宗族的幫助,你一個外姓之女,有何權力在宗族麵前對我指手畫腳?”  遠遠觀望著這場撕x大戰的江循在心裏默默道:……被害妄想是病,得治。  紀雲霰也不氣惱,心平氣和道:“你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我這個外姓之女,現如今是殷氏的家主。殷氏不在我的把控之下,又該在誰的把控之下?”  殷青青扭曲了麵容:“你此話何意?你是要威脅我?我果然沒猜錯,你打算挾私報複!拿我的孩子挾私報複!賤人,你……啊!!!”  附加了真火之力的一鞭指天抽上殷青青肩膀時,她差點兒沒滾下台階去。在靈力作用下,她的衣服沒有絲毫破損,但這一下鞭打絕對不輕,她的眼睛都痛得發了紅,護著被抽痛的地方破口大罵:“你是什麽東西?居然敢打我?!”  紀雲霰雲淡風輕:“我是你母親。”  ……江循仿佛聽到了一記耳光響脆地摔在了某人的臉上。  果然,殷青青被噎得險些翻白眼,詞窮了幾秒,才咬緊牙關譏諷:“厚顏無恥,真不愧是豫章紀氏出身,小門小戶裏出來的女子……”  紀雲霰將指天在空中漂亮地甩了個鞭花,似笑非笑道:“豫章紀氏的人縱有千般萬般的不好,當初不也是被你處心積慮搶來了一個嗎?”  殷青青給嗆了個臉紅脖子粗,張望著四周,發現弟子們個個裝聾作啞,但明顯聽八卦聽得很開心,便更加羞惱起來,硬是再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你……你……”  紀雲霰收了指天,走到了殷青青麵前,她身量高挑,又曾經曆過展氏的硬骨苦修,身形挺立猶如出鞘兵器,往殷青青身前一站,硬是高出了半頭有餘。  她望著殷青青,一字字冷靜道:“阿霑是個好孩子,關於他失蹤之事,殷氏上下會盡心查訪。但有一言,我要與你說清:不管你如何揣測我,現在我才是殷氏的家主,若你再借著阿霑失蹤之事借題發揮,挑撥宗族與我紀雲霰的關係,別怪我逐你出殷氏家門。”  話畢,她不再多言,利落地轉過身去,踏入殿內,徒留殷青青一人在門外咬牙切齒。  殷無堂與殷青青有血緣關係,雖然此時恨不得地上生個縫能叫自己鑽進去,也還是得乍著頭皮上去安撫:“姑母,您稍安勿躁,阿霑他……”  殷青青斜他一眼,滿麵怒色拂袖欲去,而在路過江循一行人身邊時,她站住了腳步。  江循看戲看得身心舒暢,所以,當殷青青盯著他看了三秒有餘,他才反應過來,二話不說,先施了一禮,心裏卻不免犯起了嘀咕。  殷青青望著他,又看向站在江循身後不遠處的宮異,神情中不由得多了幾分譏誚:“你們兩人居然也能混到一起。”  江循:“……?”  什麽叫“我們兩人混在一起”?  他轉頭看向宮異,卻發現宮異臉色變得奇差無比,在注意到自己的視線後,他居然迅速調轉開了目光,另半邊臉明顯變成了青白色。  最重要的是,周圍一群人,玉九枚妹樂禮,甚至包括秦秋,表情都很是難堪,看向自己的目光帶著說不清的同情與悲悼。  ……你們都在鬱悶個六啊。  眼見周遭氣氛都變得異常沉痛,不明真相的江循身處其中,思緒翩躚。  大致經曆了“臥槽我是不是不大合群啊”、“我要不要紅個眼圈意思一下”、“阿牧你憋裝死你能出來給我來個劇透嗎”的心路曆程後,江循聽到身後傳來了玉邈一向清冷的聲線:“此事已經過去許久,您再提及是何用意?”  殷青青隻是心情不好,想找人發泄一下,誰想迎頭又碰上了一個釘子,心中窩火,口吻便更加尖刻:“沒想到玉家九公子與宮家十六少感情如此篤厚,我隻是隨口提一下,何必這樣針鋒相對呢?”  殷青青自恃是長輩,絕沒想到玉邈竟前進一步,盯著她的眼睛道:“如果您是因為丟失愛子以致心緒混亂,還請您早些迴家休息。”  殷青青怎想一個小輩也敢對自己如此放肆,柳眉倒豎,怒道:“你好大的膽子,怎敢指責我?”  玉邈淡然道:“晚輩不敢。隻是粗粗讀過殷家家規,知道第二百二十一條所言何物。”  殷青青頓時氣怒難忍,渾身都發起抖來。  殷家家規第二百二十一條,忌當眾嗔言狂語,若犯,掌嘴二十,戒心亭思過七日。  殷青青連番被懟,怨氣滿懷卻又找不到借口懲戒拿殷家家規來壓她的玉邈,隻得含恨咬牙,怒而離去。  玉邈沒有心思關照她的情緒和精神問題,隻將目光投向了江循。  江循的眼睛斜向下望著地麵,唇角挑著笑容,但細看之下,唇角微微發顫,眉眼間含著難以言說的苦澀。  秦秋也注意到了江循的情緒轉變,輕輕上前扯住了江循的手臂,柔聲細語地安慰:“哥哥,那件事已經過去了。我……誰也不想的……”  江循撫了撫秦秋的手背,又衝著眾人露出個稍帶些勉強之意的笑:“沒事兒的。逛了這麽久,我有些累了,先迴房了。”  人群中隻有亂雪懵然無知,邁步追上去扯住了江循的衣袖問:“公子,你怎麽了?不高興了嗎?”  江循保持著苦菜花一樣的微笑,留下一句“照顧好小秋,我沒問題”,便掙開了他的手,一路朝自己的居所而去。  在眾人矚目下,前方背影清冷蕭瑟的江循,走得那叫一個一頭霧水。  他現在可以確定,有一件大家都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曾發生在自己身上,且這件事內容悲慘,與宮異有一定關係。  一直以來,江循都自覺自己是一個全知全能的知情者,這迴風水輪流轉,他成了被蒙在鼓裏的人,講真,感覺不妙。  迴到自己的居所,江循就靠在床上發起呆來,猶自不死心地追問阿牧:“到底是什麽事兒啊?我跟宮異以前有關係嗎?”  阿牧:“……qaq你不要問我啦,都說我不知道……”  江循:“……所以你這個係統是用來幹什麽的?能吃嗎?”  阿牧:“!!!Σ( ° △°|||)︴”  阿牧:“……你嫌棄我了嗎?qaq”  阿牧:“[蹲地畫蘑菇.gif]”  江循:“……”  問:這個少女心係統能找到賣方退貨嗎?  江循正無語凝噎間,便聽到門被人從外叩響了。  他還以為是玉邈,趕緊翻身下床來到門口,開門前還努力組織了一下麵部表情,誰想拉開門後,外麵站的竟是宮異。  他低著腦袋,囁嚅著不知道念叨了些什麽,便不由分說地把一個錦盒推在了江循手裏,撒腿跑開。  江循不明所以,一開盒子,差點兒給嗆死。  怪不得自己剛才看宮異哪裏不對勁。  原本他從不離身的宮家徽飾玉蟬,就靜靜地躺在江循手中的絲絨盒子中。  那可是宮異曾號稱“你要敢動一下這就是你死前碰過的最後一樣東西”的玉蟬啊!  望著玉蟬,江循陷入了深刻的欲得劇透而不得的痛苦中。  ……  樂禮在展枚的居所“海雲天”裏翻檢著今日從街上買來的東西。他捧著一支羊毫筆,對著陽光細細地看那根根纖細綿密的尖絨,道:“其實自從來到曜雲門後我就覺得奇怪,秦牧居然和宮異相處得不錯。”  展枚從裏屋轉出,身上已是一身勁裝,手上挽著外出的便服,正準備掛在衣架之上,聞言便道:“那件事是多年之前發生的。時隔已久,秦牧或許已經不介懷了。”  樂禮搖頭:“或許吧。隻是……那件事也實在並非宮異所願。……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展枚頷首,表示認同。  樂禮也發覺自己將氣氛搞得太過沉重了,重新調整了一下心態,從隨身的紙袋裏窸窸窣窣地取出了一枚魚形銅飾:“看看,這是我給你的‘蒼黃’劍選的配飾。我知道你不愛金玉,不知道這個你是否中意……”  身後沒有應答。  迴應他的隻有一聲衣服落地的輕響。  樂禮迴過頭去,發現地上靜靜地躺著展枚外出時所著的便服。  ……展枚本人卻不見了影蹤,仿佛他從未站在那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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