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搖搖頭表示不在意,目送他們順著房前的那條河漸行漸遠。    “先生說他今天做的夢不一樣。”    “又聽先生給你講故事了?別整天聽那些不靠譜的,什麽神之子,南啊北啊的,哪有那些事!”    “我覺得先生講得挺有意思的,還有,怎麽就不可能是真的啦,萬一很久很久之前有呢?”    “迴去寫大字,再瞎想讓你爹抽你。”    ……    青年看了會兒清澈的河水,轉身推開房門走進去。    房間裏開了一個很大的窗,正對著那棵桃樹和不遠處的小河。    青年走到臨窗的桌前,鋪好一張宣紙,研墨,蘸好,提筆懸於那片雪白之上,卻遲遲沒有落筆。    他麵上帶著些微的迷惘和悵然,“還是……想不起來,你到底是誰……”    有風驀然唿嘯著從窗口灌進來,霎時卷起桌上的一疊宣紙,滿桌的白色薄張夾雜著粉紅的桃花瓣,迎風舞動,發出“唰唰”的響聲。    嗚鳴的風聲中,是哪個少年用清越的聲音緩緩說道——    「我給你一個沒有神之子的世界,沒有北黎,沒有南溟,沒有四國,也沒有那些滅族和複仇。」    「你可以過著你喜歡的生活,簡單的,寧靜的,有樹,有河,有木屋。」    「方息已經死了,你隻是你自己。」    「這才是你的世界,不要再迴頭去找了。」    不知何時響起了七弦琴的淡淡音色,似有隱晦而纏綿的愁緒隨著旋律飄散在空氣中,一個清潤的男聲輕輕唱起——    “你鮮衣怒馬年少風華    我青袍長劍浪蕩天涯“    ——「看戲的,快來幫忙!」    ——「這裏如此多看戲的人,為什麽要找我幫忙?」    “彼時一身驕傲眉目高挑    攜手打馬踏橋    當時月正好“    ——「方息你不喜歡江湖的生活麽,那你想要的生活是什麽樣的?」    ——「一方園地,一間茅屋,窗前有河,河邊有樹,夏天樹下乘涼,秋天可以吃它結的果子,冬天了圍著暖爐看書畫畫,春天就守著河上的冰層一點點解凍,看大地漸漸變成綠色……」    ——「……就這樣?」    ——「就這樣。」    “灼酒仰天自傾倒    以為紛紛恩怨了“    ——「你……為什麽不殺了我?我也可以啊,你為什麽不抽我的?」    ——「你和她,一樣的。所以,無所謂。」    “待到拔劍出鞘    昨日可堪一笑“    ——「我已經死了啊,很久之前就死了,你知道的。」    風息,紙歇,桃花落。    一滴液體驀地滑墜到雪白的宣紙上,濺起細小的浪花。    然後,在紙上暈染開,無色。    宣紙上那滴無色的印痕忽然如濃墨遇水,再次暈染開來,將整個畫麵都模糊成一片。    最後露出的,是青年抿緊的唇角,和頰邊的水痕,“原來,你還欠我一碗茶錢……”    淡淡的墨跡在模糊的背景上隨意遊走,逐漸勾勒出兩個字的形狀。    “淡看風雲兀自逍遙    終是虛妄一場    夢醒    萬物皆消“    ——虛妄    聲止,樂消,最後就連那兩個字也不見了痕跡,隻餘下一片空茫的黑暗。第五十五章    巨大的放映廳裏寂靜一片,久久無聲。    穆斂夏輕輕舒了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完整版的《虛妄》,劇本被周欣改過之後整個劇情有了很大的變化,一下子從“滅國王子複仇記”變成了“神與人的對抗”,雖然還是秉承了社長大人一如既往的狗血風格,但現在看起來效果居然還不錯。    和之前的兩部作品對比了一下,少年輕笑,他可能有點理解周欣口中“溫開水一樣的白爛劇情”的意思了,怪不得社長大人對第三名不滿意啊。    身體忽然被擁入一個熟悉的懷抱,放映廳裏的燈光還沒有亮起,少年隻能看到一片黑暗,耳邊是男人與平時相比略顯熾熱急促的唿吸。    “斂夏......”男人冷冽的聲音中隱隱透出不確定的意味。    感覺到自家兄長的情緒波動,少年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自然地伸出手去,覆在男人挺拔堅實的脊背上,“我在。”    “......寶寶?”    少年咬牙,繼而歎氣,他湊到男人耳邊,用更小的聲音說道:“哥哥,在外麵不要這樣叫我......”    穆向秋收緊了懷抱,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平複心中的情緒。    少年蒼白悲傷的臉還不時浮現在眼前,他用那樣無奈的語氣說道:“我已經死了啊,很久之前就死了。”    沒人知道穆向秋在那一刻的心情,腦中仿佛有無數淩亂的片段一閃而過——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少年從生命中消失卻無能為力的情景,明明從未有過,卻熟悉得讓他心驚。    他告訴自己,懷裏的這個孩子是他的斂夏,不是電影中北黎末代的王,不是那個絕望又毅然到以身祭天的人,這是他的寶寶。    是他的。    放映廳的最後排,戴著鴨舌帽的人笑著說道:“行啊,老費,你這個徒弟弄出來的東西有點兒意思。”    旁邊長相粗獷的男人咧嘴一笑,神情甚為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帶出來的。”    “這次是你做的吧?我可不信憑這樣的電影隻能得第三名。”    費海客挑起粗黑的眉毛,“那丫頭還差遠去了,起碼性子就得磨練磨練,現在讓她多吃點苦頭,總好過以後被人家使絆子......那個圈子裏不好呆。”    “嗬,心疼自己徒弟了?”    “廢話,那是我徒弟!”    燈光重新照亮放映廳——    “誒,斂夏,你臉怎麽紅成這樣啊?”    少年瞅了一眼驚訝的厚眼鏡,憋出兩個字:“熱得。”說完憤憤地捏了下男人的掌心,都是你!    穆向秋安撫地揉揉少年的頭,唔,就算炸毛了摸起來還是很舒服。    穆府    “大少爺,外麵來了一個客人,說是找小少爺的。”秦叔說著,遞過去一張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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