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斂夏有些驚訝,“迴去?” 男人點頭。 少年有些控製不住嘴角不停上翹的弧度,白皙的臉頰因為興奮而泛起紅暈,磕磕巴巴地確定道:“我們……迴家?” 男人修剪整齊的指尖輕輕點在少年上翹的嘴角,他注視著少年歡欣的容顏,目光如同安寧靜謐的湖泊。 他說,“嗯,我們迴家。” 在機場送走穆家兄弟二人,赫達長歎一聲,語氣甚是怨念:“他走了,這下幹活的可就剩下咱們兩個了。” 孫少斌沒有附和,他知道這人沒事就不正經地開玩笑,“原本接下來就是我們兩個的事。” 轉身之際,赫達忽然冒出一句:“你真的沒發現?”如果說之前穆向秋還是克製的,那這幾天簡直就是直白得過分了,男人眼裏翻湧著的情緒幾乎要滿溢出來。 ——赫達第一次見到穆向秋這樣的眼神,溫柔卻熾熱,執著堅定得令人心驚。 這是哥哥對弟弟的感情?別開玩笑了。 孫少斌頓了一下,那張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發現什麽?” “嗬”,赫達冷笑,“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穆向秋對他弟弟的眼神有問題。 麵容嚴肅的男子分毫不讓地對上那雙淺灰色的眼睛,“赫達,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我們可以理解的。” 赫達麵上顯出幾分嘲諷,“你倒真會替他開脫,有什麽不能理解的,那孩子長什麽樣我也看見了,他穆向秋看起來再怎麽冷若冰霜也是個人,別說是他,就算是喜歡女人的我也差點兒動心呢……”接下來的話被迎麵而來的拳頭打了迴去,孫少斌收迴手,“我知道你們大家族裏齷齪的事情從不少見,但是,別把它們安在那兩個人身上。” 在穆向秋身邊呆了這麽多年,孫少斌將兩個人的相處一點一滴都看在眼裏,他知道穆向秋不動聲色地為穆斂夏做了多少,那個男人如果說在世上有什麽是在意的,無法放開的—— 一定是穆斂夏。 他無法理解那種感情,那樣純粹而熾烈,卻被男人生生隱忍出了深沉內斂的底蘊。孫少斌一直知道穆向秋對穆斂夏不是普通的兄弟感情,沒有哪個哥哥會為了自己的弟弟做到他那樣的程度。 一旦牽扯到利益,許多東西都無法單純,但凡有家有業的世家,兄弟姐妹哪個不是防著彼此,為了那份家業反目成仇的也不是沒有,所以在一開始看到那兩兄弟之間毫無芥蒂的相處才會使孫少斌產生興趣,想要看看他們是否能夠一直這樣“兄弟情深”。 真正接觸了,看到了,孫少斌才發現,看起來冷靜沉穩的穆向秋對穆斂夏有著怎樣的執念—— 為其憂,為其喜,有契機的話,或許還會……為其狂。 如果可以,孫少斌希望這樣的契機一輩子都不要出現。 這段時間穆向秋的轉變他看在眼裏,心中除了歎息卻也無可奈何,難道要他搖著穆向秋的肩膀大吼“看清楚了那是你弟弟不是隨隨便便的什麽人”麽? 正因為是血脈相連的兄弟,穆斂夏才有機會走到穆向秋心裏,也正因為他不是隨隨便便的什麽人,穆向秋才會珍之重之,卻也不忍放之。 有些事情,想清楚了,才發現因果緣由,早已注定。 ——竟是無解。 作者有話要說:「孫少斌這章你爺們兒了」篇: 赫達「捂著嘴角」:“嘶——erus你怎麽能打人?君子動口不動手你知道麽!” 孫少斌「麵無表情」:“成語學得不錯。但我不是君子,我是純爺們兒。” 第五十章 對於穆向秋兩兄弟的歸來,最高興的當屬秦叔,穆府眾人都知道這幾天管家大叔整天笑容滿麵,氣場甚為祥和。穆天華和蕭雅也很高興,這樣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的日子,他們本以為不會這麽早來到。 晚飯後,穆向秋和穆天華在書房交談了許久,最後這位父親拍了拍大兒子的肩膀,看著已經長得比自己還要高的穆向秋,什麽也沒說,但目光卻是欣慰和感歎交雜。 而穆斂夏這邊卻接到了一個讓他始料未及的消息——之前他們拍的那部參賽作品兩日後就要有評審結果了,因為是全國範圍內的比賽,頒獎儀式設在l市,作為參演人員,穆斂夏是應該出席的。 他都快忘記了還有參賽這麽一迴事,不是他忘性大,當初拍的時候他就是衝著唐煜風去的,比賽什麽的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少年皺眉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迴道:“我……不去不行嗎?不一定所有的演員都去吧。” 電話那頭社長大人挑唇一笑,語氣平靜:“是不用全體演員都去……”穆斂夏正在疑惑周欣今天怎麽如此好說話,就聽那邊聲調忽然毫無預兆地拔高,句子像連珠炮一樣火藥味甚濃地??鏘鏘砸了過來—— “你是群眾演員嗎?你是道具場工嗎?穆斂夏你是主演之一拜托有點自覺好不好!你不去?你不去難道讓本姑奶奶一個人對著唐煜風那張皮笑肉不笑的狐狸臉麽?!”察覺到自己說漏了什麽,社長大人咳了兩聲,“穆斂夏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集體榮譽感嗎?” 被點名的穆斂夏悄悄撇嘴,“集體榮譽感”這種東西,他有過麽…… 社長大人也沒想著要他迴答,自己幹脆利落地做了結語,“就這樣定了,機票錢姑奶奶我給報銷,你就當公費旅遊了,穆斂夏你夠了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聽著話筒中清脆的掛斷聲,穆斂夏心裏淚流滿麵,小爺求著你報銷了嗎?好吧這不是重點……但那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到底是誰啊混蛋! 穆向秋剛推開臥室的門,就見到一隻委屈的小貓“嗖”地衝自己撲了過來,他自然地把那人摟在懷裏,輕聲問道:“斂夏,怎麽了?” 看到自家的兄長,穆斂夏這才想到另一層問題——哥哥好不容易迴來一次,也不知道能呆多久,如果他去l市豈不是要有好幾天見不到哥哥了?不行,一定要推掉!周欣學姐你就自己對著唐煜風那張皮笑肉不笑的狐狸臉吧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心中打定主意的穆斂夏一抬頭就看見哥哥正在耐心地等他迴答,少年有些頭疼,要怎麽和自家哥哥說他一朝不慎“賣身”給周欣女王從而踏上了被奴役被蹂躪的不歸路呢…… 少年把頭埋在那人懷裏,小小聲說:“哥哥,我之前加了一個表演社團。” 穆向秋聞言微微挑眉,聽著懷中少年繼續說道:“我們拍了一部作品去參賽……” 看男人沒什麽反應,少年索性一口氣說完,“好像還入圍了所以兩天後有一個頒獎儀式在l市但我不想去因為去了就不能和哥哥在一起了!” 聽到最後,男人兩道上挑的鋒利眉羽柔和下來,他想了一下,說道:“斂夏,你去吧。” 誒?誒誒!! “哥哥你說什麽?”心中說不清是失望還是委屈,少年瞪圓了一對亮澄澄的大眼睛,臉頰因為氣憤微微鼓起,像隻小倉鼠一樣。 男人忍不住在少年白嫩嫩的臉上淺淺地戳了一下,唔,手感真好,“哥哥陪你一起去。” “……”穆斂夏咬牙。 哥哥你變壞了真的…… 少年“嗷嗚”一聲撲過去在男人線條淩厲的臉上咬了一口,這是真生氣了,連牙印兒都要出來了,不帶這樣兒的,他還以為,還以為……“哥哥是壞蛋!” 穆向秋被咬了也沒生氣,看著少年氣鼓鼓的臉還想戳一下,但一想到小貓都炸毛得開始咬人了,就按住了蠢蠢欲動的手指,好脾氣地附和道:“是,哥哥是壞蛋。” 少年頓了一下,還不解氣,又來了一句,“哥哥是大大大大大壞蛋!” 穆向秋輕輕笑開,再次應道:“嗯,哥哥錯了,對不起。” 一番發泄之後身心舒暢的穆斂夏重新拿起電話,第一次主動打給社長大人。 少年彎起眼睛,聲音清越語氣歡欣,第一句話就是——“我要求帶家屬!” 放下電話社長大人笑得意味深長,家屬啊。 登機這天,穆斂夏在大家麵前介紹身邊的男人,語氣倍兒驕傲,“這是我哥哥!” 看到穆向秋,饒是周欣也不由心下讚歎,即使內斂著,這個男人也帶著一種讓人不自覺想要臣服的氣場,冷冽又驕傲,沉穩而大氣,穆斂夏倒真有個好哥哥。 青年不動聲色地垂下眼,銀邊的眼鏡折射出一片莫測的冷光,這就是那個人麽,斂夏? 少年的眼裏透出毫不掩飾的自豪驕傲,崇拜又慕儒,帶著深深的信任和依賴——值得你如此目光的人,就是他麽。 穆向秋。 唐煜風在心底重複著這個名字,麵上掛起溫和優雅的笑容,“你好,我是唐煜風。” 男人看著伸到麵前的手,握了上去,“穆向秋。”這個人,他不喜歡。 少年在一旁拉著男人的手,“走了走了。” 穆向秋暗自皺眉,有些擔心地握緊了少年微涼的手掌,迴頭又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青年,眼底劃過深思。 唐煜風。 少年埋頭向前走,心中卻在想,唐煜風那混蛋怎麽又把眼鏡戴上了,真醜。他甩甩頭,不放心地湊近自家兄長,“哥哥,剛才那個人我不喜歡。” 看到男人疑問的眼神,少年沉默半晌,吐出一個字,“醜。”就算掛著笑,銀邊的眼鏡也會折射出冰冷的光……嘖,果然很醜。 穆向秋點頭,眉眼有一瞬間冷冽如刃——他也不喜歡。 這次的比賽由評委在所有的參賽作品中先選出十部入圍,再將這些入圍作品展示在網站上,由公眾進行投票,最後取評委和網上人氣的綜合得分,選出前三名作為優勝者,穆斂夏也是才知道,好像獲獎了還有獎金。 不知道這次他們的作品會排在第幾名,至於得獎穆斂夏是沒想過的,說實話能入圍他就已經很驚訝了——社長大人的劇本寫得那叫一個狗血,要是真得獎了那大眾的審美得扭曲成什麽樣啊…… 腦子裏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少年無意識地輕輕摩挲男人掌心那條橫斷的傷疤,這條疤長且深,雖然穆向秋從不與他說起當時的情況,少年卻可以想見男人當時用了多大的力氣去握住那道鋒利的刀刃。 那時候他不在,現在就連傷口都結了疤,他隻能一遍遍靠著摩挲疤痕上猙獰扭曲的軌跡去感知他兄長所經曆過的兇險叵測,慢慢地就成了習慣,安靜的時候握著男人的手掌,動作間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心疼和小心翼翼。 狹小的飛機窗口外,大片白厚的雲層鋪灑在天際,陽光熱烈而耀眼,將少年的眼眸映呈美麗的金色。 “哥哥,你說如果真的有神佛,那麽在這樣高一點的地方,人們心中的話是不是就能被他們聽見?”穆斂夏說完自己倒是先笑了,鬼神之說他向來是不信的,人對於自己無法觸及的領域總是有著本能的排斥。 但穆斂夏重生了,如果真的有神佛,那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麽?什麽是命運呢,有些東西難道真的無法改變嗎? 男人沒有嘲笑少年聽起來近乎天真的話語,他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與少年一起望著窗外的白雲和陽光,語氣安寧又平靜,“不試一試的話怎麽知道呢?” 試一試麽。 少年輕輕仰首,金色的陽光照進眼裏,他在心底用從未有過的虔誠許下此生的願景—— 我想要穆向秋一生平安喜樂,做他的天之驕子,幸福美滿。如果這與天命有違,那穆斂夏願意用他的所有作為代價,去換一個奇跡。 那些苦厄不幸,斂夏甘願以身相替. 少年忽然想起一件事,“哥哥,咱們在古鎮過的那次生日你到底許了什麽願啊?” 穆向秋翹起唇角,“想知道?” 少年覺得這個場景有些似曾相識,但還是順從心意老實地點頭,“想。” 穆向秋心情很好地揉揉少年軟軟的發絲,“以後告訴你。” 少年聞言一把抓下頭上的手,瞄了眼周圍坐著的人,不甘心地把送到嘴邊的動作停住,衝男人呲了呲自己的小白牙,哼,迴去再咬你。 太過分了,同一種把戲玩兩次什麽的,他居然還傻乎乎地上鉤了,少年看著男人的手,暗暗磨牙。 少年生氣的樣子格外有活力,穆向秋看得甚為愉悅,這麽可愛的弟弟,偶爾逗一下,不為過吧。 作者有話要說:「逗弟弟是門學問」篇: 赫達:“哎,穆向秋,逗弟弟好玩兒嗎?” 兄長大人:“嗯。” 赫達:“那個,讓我試試行嗎?” 兄長大人「淡定臉」:“不行。” 赫達:“……為什麽?!” 兄長大人:“你不行。” 赫達(╰_╯)#:“我勒個去穆向秋你知道自己這句話有多大歧義嗎要是妹子們誤會我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