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刮了一整個白天,到夜裏便下起了雨,空中層層疊疊的黑雲恍如盤繞天穹的巨龍鱗甲,讓人看了心生壓抑。


    雲千曼在睡夢中被一聲嘶叫驚醒,起來一看,念晴正坐在床上嚎啕大哭。


    見她哭得淒慘,她隻好拿出星月盒走了過去,安慰道:“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沒做夢,”念晴止住哭,不停地抽泣,“我全身都在長毛,剪了又長,剪了又長。”


    在念晴原本滿是童真的臉上,顯露出了前所未有恐懼,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撒謊,她將褲腿撩起,胖嘟嘟的腿上果然布滿了濃密的長毛,褐黃顏色,足有三寸來長。念晴邊說又邊用剪刀剪了一刀,隻一瞬間,那毛發竟又長了出來,不僅腿上這樣,手臂上也是如此。


    “這不會是返祖現象吧?”雲千曼一拍腦袋,想起以前上學時聽過這個詞。


    “什麽是返祖?啊……我不要活了。”念晴又大哭開來。


    “你先別哭,明日找秦丹師要幾顆丹藥,定能讓你變迴原來的樣子。”


    然而一聽到丹藥,念晴卻哭得更厲害了,“我不信他會幫我,我便是給他徒弟害的……”


    “周玉?”


    “正是她給我吃了一顆丹藥,才讓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我早該聽姐姐的話,要時刻提防那個周玉。”


    原來這日午飯時,隻留下念晴和周玉兩人看守丹爐,周玉見她餓得難受,假裝好心地給了她一顆辟穀丹。念晴早餓得兩眼發暈,不及細想便將丹藥咽了下去。然而她是吃過辟穀丹的,很快就覺得這味道不對,過了半個時辰還沒有該有的飽腹感後,她就知道自己上當了。她本想將這事告訴雲千曼,又怕雲千曼會因此責怪她輕信周玉,直到現在也不敢說出來。


    雲千曼聽完一陣懊惱,這一整天她都覺得念晴神情怪異,卻以為她隻是又餓了,所以沒太在意,未想因此鑄成大錯。為今之計也隻有秦懷能幫她了,她決定馬上去找秦懷,臨走前又囑咐道:“我現在就去找秦丹師,你先別哭了,若把穀映秋招來,準吃不了兜著走。”


    “秦丹師真會幫我嗎?”


    “他會的。”


    見念晴終於止住了眼淚,雲千曼這才放心,向門口走去。


    然而她剛邁開步子,砰的一聲巨響傳來,那扇破門竟又一次從中炸開,化為漫屋糜粉。


    真是怕誰來誰。


    隻見穀映秋立在門外,一臉怒氣,當頭大喝道:“該死的蠢貨,一晚上哭喪什麽!”


    話音剛落,穀映秋就一眼瞅見念晴身上的毛發,頓時殺機畢現,手中已多了一把細劍,再次喝道:“方才周玉告訴我,是你們這裏的人大半夜溜到我住的地方,摔壞了我的血玉瓷器,沒想到那個小偷未找到,卻抓了你個妖畜!今日你原形畢露,我穀映秋正好將你斬殺,拿了你的首級前去領賞,也可抵上我摔壞的寶貝!”


    雲千曼隻覺一道冷風迎麵衝來,她隻見穀映秋的長劍遙遙一指,刹那劍身上燃起了青火,對準念晴的心口一劍刺去。


    念晴卻被剛才那句話罵懵了,依舊傻愣在原地等死。雲千曼沒辦法,隻得衝了過去,將那念晴一把推開。但她眼中突然青光一片,穀映秋的青劍正好從她右臂飛過,劃開了一道血口子,半邊衣襟頃刻間血紅一色。那把青劍似乎被施展了什麽術法,也不覺傷口有多疼痛,隻讓人覺得半邊身子酥麻,血流不止。


    “雲千曼,本來不想殺你的,但你自己找死,我也沒辦法。”


    “劍去!”


    青劍在空中轉了一圈,這迴不是對準念晴了,竟是向著她俯衝而來,唿嘯聲響如雷動。


    見這劍勢強勁,她知道自己絕對擋不下這一劍,她連煉氣一層都沒達到,穀映秋可是煉氣二層的修為!


    但她卻不甘束手就擒,身子順勢向後側倒,肩口再次被那把青劍劃過,又有一道血注狂湧而出。


    她刹那覺得眼中隻剩下了青光,迷迷糊糊已看不清任何東西了,身子一仰就栽倒在了床側,又從床上翻滾著落入了冰冷的地麵。這兩劍暗含穀映秋的“青幻長虹”術法,不但流血停不下來,甚至還會讓人心生幻覺,變成一個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聽到了穀映秋的笑聲,迷迷糊糊間見穀映秋緩緩走到近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道:“雲千曼,你我同年入的魁雲宗,緣何你就如此幸運,一入門便做了常在掌門的收關弟子?你越成功,我就覺得自己越失敗,你高高在上成了尊者,連門派裏的那些長老都圍著你團團轉,而我呢,卻因為你一句話,就被貶到這個鬼地方,成天麵對著一群沒用的雜役!”


    穀映秋越說越氣憤,麵容開始變得猙獰。


    她的氣憤化作了殺氣,隻見她緩緩舉起青劍,對準雲千曼的心口一劍刺去。


    這一劍用足了功力,足夠讓雲千曼死個千百迴了。


    然而劍尖還未觸到雲千曼的衣襟,青色的劍芒卻被一股力量如若無物般擋了下來。穀映秋臉色徒然一變,她手中的青劍第一次變得不那麽“聽話”了,竟如凝滯在空氣之中,再也無法向前。她又使了幾道力,依然毫寸未進。這時雲千曼的心口浮現出一道柔和的紫光,紫光四散紛飛,如有實質般將青劍一點一點地往後推開。


    光影中浮現出一個人形輪廓,和地上躺著的雲千曼竟有幾分相似。但仔細一看卻又有本質不同,那影中人高發盤起,麵容冷俊,目空一切,隻是一個讓人看不甚清的虛影,就已展露出無限威嚴。


    當的一聲,穀映秋的長劍已失手落在地上。


    一種前所未有的古老氣息開始讓穀映秋覺得顫栗不安。


    她的雙手已止不住的開始抖動,驚恐地看著虛影,喃喃念道:“雲千曼,你要做什麽,我剛才隻是和你鬧著玩的……”


    “雲千曼?”虛影沉聲問道,“雲千曼是誰?”


    “你不就是雲千曼嗎?”穀映秋聽到對方的聲音又不似雲千曼,心生怯意,開始不停地後退。


    “迴來!”


    穀映秋還沒走到門口,隻覺周圍景物一陣扭曲,人已再次到了虛影的近前。


    “這是哪裏?”虛影再次發問。


    “千曼……別忘了當年我們可是一起完成入門試練的。”穀映秋再次露出懇求的表情。


    “我不是什麽雲千曼,我是北冥雪,我的徒子徒孫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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