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靈塚,我是唯一一個能活下去的白霞仙子,靈塚,你必須幫我!”


    “給我力量,哪怕隻有一息時間的力量也好,我隻要一息時間的力量…….”


    “九膽舉人,不,我要進士實力。”


    “你,”


    “必須給我!”


    黑娘瘋狂的懇求著,命令著。


    眼看寶玉的背影消失在擁擠的人潮裏,黑娘再也承受不住,漆黑的紗衣化作洶湧的狂蛇,要把周圍的所有血氣,全部吞噬殆盡!


    “靈塚,你不給我力量,那我就自己拿!”


    她大笑著,美麗哀傷的眼眸變成冷血一般的豎瞳,從繁華小城的美景上一一掃過。


    她看見了周圍河流阡陌;


    看見了過往船篷上麵擁擠的人影;


    看見了許許多多的人潮;


    也看見了街道兩旁的商鋪中,那些討價還價的人影……


    甚至連河水裏遊蕩的魚,在她的眼裏都是半透明的一團。


    對她來講,這些已經不再是活靈活現的生靈,而是一團團的血氣。等待她去攫取,去吞噬,去提升自己的力量!


    “我要報仇,要給慕容哥哥報仇!不管付出多少代價……”


    她呐喊著,額頭的荷花花鈿開始泛起灰蒙蒙的氣息,朝著與她的黑色紗衣一般的顏色轉化。


    可是這個時候,黑娘的眼眸掃過橋梁附近的一處商鋪,整個人,突兀的停了下來。


    周圍的人群覺得她更加妖異、美麗。


    被打動,被沉醉,竟然和她一起,靜靜的停止了動作。


    他們看見黑娘額頭的花鈿再次變白,也看見黑娘眼裏深沉的淚水。


    而在黑娘的眼裏,卻隻有商鋪中的三團大小不一的血氣;細膩的耳垂輕輕顫抖,也聽見了那三團血氣十分動聽的笑語。


    “應該是商鋪的主人吧……”


    她低聲呢喃。


    在她呢喃的同時,商鋪的主人帶著妻兒出門,在門口依依送別。


    那是個二十左右的男子,還算年輕,操勞卻在他的眼角添了皺紋。


    黑娘聽見他送別自己的妻兒,笑道:“路上小心些,該買什麽不要吝嗇錢財,幫我和兩老問好。”


    他的妻子抱著兩三歲的孩子,歎道:“最近生意不景氣,哪裏敢亂花錢?”


    “該用的就得用,嫁給我是你委屈了,不能讓娘家人看不起。放心吧娘子,我會努力弄好咱們的門臉,你隻管放手去用就是。”


    很和諧,很美滿。


    這芸芸眾生中的一家三口,撩撥了黑娘心底的弦。


    而在老龍盤繞的池子之中,十八個雪白的光點突然騰起。


    被黑娘的戾氣、狠辣壓製的小十八等白霞仙子的殘靈,突然在光繭中睜開了眼睛。


    無比純潔的眼眸,此時卻帶著一絲的悲傷、悵然。


    小十八低聲道:“姐姐們,黑娘……忘掉…..”


    聲音零碎,聽不出是說的什麽,可是那布滿玄奧紋路的池子陡然亮起,插在池子中間的巨劍一陣顫鳴,讓得裏麵堅硬的熔漿凝聚,變成了湖泊明鏡中蕩起的漣漪。


    漣漪之中,慕容臻略帶狠厲的樣貌突然出現,又被白光抹消。取而代之的,卻是寶玉溫潤的臉。


    而在此時,黑娘額頭的花鈿變成雪白。


    雪白還在侵染,讓得她滿身的黑紗,變成了霧蒙蒙的煙氣兒……


    “小十八,你害我!”


    黑娘突然大喝一聲,憑空消失不見。


    “世上文人何許多,本心正者有幾何?


    不見救民於水火,隻見車馬錦衣歌……”


    黑娘消失的地方,人們恍然迴神,驚慌失措的大叫起來。


    這時候卻有歌聲響起,人們刹那平靜,忘了黑娘,也不記得歌聲,各自忙活去了。


    而在黑娘消失的地方,一個身著油汙長袍,手持撫尺,下身空蕩的小老頭兒突然出現。


    老夫子擺好桌椅,放下撫尺,自個在橋頭上坐著。


    不管是百姓、武者、和尚道士,還是文人、妖族都看不見他,要是有人看見了,自然是夠資格讓他評判的良人。


    “有趣啊,到底是黑娘贏呢?還是小十八她們更勝一籌?


    如果黑娘贏了,世上就多個吞噬生靈的血魔,小十八她們要灰飛煙滅,寶哥兒呢,自然也是活個不成;


    可要是小十八她們贏了…..哈哈……”


    老夫子忍不住顫笑起來,很有意味的嘀咕道:“既然已經殺了人,哪裏有不奪妻的道理?我看寶哥兒的本心還算善良,但是殺人奪妻的名頭,他恐怕背負不起……”


    區區小城,想來沒幾個能注意到他,老夫子也就盯著橋下水波,看那頑魚嬉戲。


    可是這時候,咬牙切齒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一桌一扇一撫尺,就差擺個八卦盤了。老頭子,道爺們生活不易,你竟然跟我們搶生意?”


    老夫子詫異迴頭,看見是一老一少兩個人。


    老的滿臉亂糟糟的胡須,傻乎乎的盯著那個年輕的;


    而那個年輕的,此時擺弄幾枚大錢,盯著他正咬牙切齒。


    知秋一葉恨聲道:“我看你渾身沒有半點道氣,頂多就是個凡人,竟然跟道爺搶生意?”


    “老夫搶你什麽生意了?”老夫子老神在在的端坐桌後。


    知秋一葉恨恨的道:“算命仆卦,就算道爺也沒本事玩呢。哼哼,道爺是騙人沒錯,但道爺是道士呐,你個凡人,也敢搶道爺的生意?”


    “嗯?你是道士?卻能看見老夫?”


    老夫子愕然了,緩緩飄上桌麵。


    長袍下空蕩蕩的樣子,看得知秋一葉眼睛發直,趕緊問燕赤霞。


    “喂,他問我能不能看見他,這是不是笑話?”


    “真是笑話,我都不知道你在幹什麽,這裏明明沒人……”


    燕赤霞的雙眼亮著金光,幹澀迴道,手掌已經摁在了大酒葫蘆上,隨時就能用出道法;


    知秋一葉幹笑著往後退,手指掐著法訣,一個勁的吞咽唾沫。


    “啊,是道爺花眼了,道爺心境不夠,那個…..天人五衰、沾染塵埃、心亂如麻……道爺眼花,告辭!”


    嘴裏說著告辭,知秋一葉卻是掐了複雜手訣。


    隻聽音色玄奇,帶起一種大道波動。


    “天地法靈,逐鬼驅魔令!”


    一道七彩旋光從知秋一葉的手裏湧出,徑直穿過了老夫子的身體,沒有一點的效果出來。


    知秋一葉嚇得一腦袋紮在地上,大叫道:“叭呢嘛咪吽,風火雷電霝!”


    隻見知秋一葉的身體消失在橋梁之上,燕赤霞也禦空而走。


    但是就在下一刻,知秋一葉突然從老夫子的桌子上露出腦袋。


    “媽媽咪啊!”


    抬眼看見老夫子空蕩蕩的下身,知秋一葉大叫一聲,又要用遁地術逃走。


    可是老夫子揮動撫尺,怪聲笑道:“文人一張嘴,上接天,下挨地。天地有窮極,文人無法極。”


    聲音剛落,知秋一葉就在一張三尺方圓的桌子上打轉,任憑他用盡了道術,也跨不出小小的方桌平麵。


    似乎這一塊方桌,此時就是整片的天地!


    燕赤霞也飛了迴來,看著知秋一葉隻剩下半個腦袋在空中晃悠,冷汗就嘩啦啦的湧了一臉。


    “這是什麽妖魔?天啊,這是什麽妖魔?”


    燕赤霞跑去揪知秋一葉的腦袋,可是宛如抓在虛空,完全觸碰不到。


    而這時,老夫子用撫尺敲了下知秋一葉的腦門,眼睛發光,好像看見了天大的寶貝一樣。


    他敲了一下,覺得不夠,劈裏啪啦的一頓胖揍。


    然後整理衣袍,笑吟吟的問道:“這位小道士根骨不凡,靈光透天,可願放下……嗯,放下破破爛爛的桃木劍,皈依我儒?”


    知秋一葉頓時愣住,看向燕赤霞,滿臉都是驚愕。


    他哭喊道:“燕兄救我!他麽的,竟然是佛儒雙修的可怕妖魔……”


    …


    寶玉從水合小城的官衙領了公文大印,就和三十個優秀舉人依依作別。


    這三十個舉人被分在水合小城,以及附近的兩個小城裏,都是一地縣令,一縣的父母青天。


    舉人們傷感不已,卻又開心歡笑。


    他們終於能夠獨擋一麵,也能為寶玉鑄就一處可以退卻的台階。


    “寶二爺,以後我等就不能伺奉左右了,但是我等一定穩固各自的轄下,讓那一片地方,成為您的堅實後盾!”


    “這隻是個開始,如今我們隻是縣令,以後要是能做到城守、郡守,乃統轄一州的布政使、按察使,或者兵部的都督,那才叫一個風光。”


    三十個舉人大聲笑談,被寶玉挨邊‘打’了出去,樂得眉開眼笑,拍馬疾馳。


    寶玉看著他們遠去,撇嘴道:“一群嘴裏沒個把門的家夥,按察使、布政使也就罷了,要是出來幾十個都督,豈不是整個大周的兵馬都能控製在手?


    現在說這話,也不怕被陛下砍了腦袋?”


    樂陽申看著左右沒人,怪笑提醒道:“那個‘好大喜功’,好像才是大不敬吧?”


    寶玉不接話,隻是隨口吟道:


    “一粒金丹,這出處、孰知年劫。


    若不識根源,怎生調燮(xie)。


    況是自家元有底,何須著相胡施設。


    我分明、舉似學仙人,天機泄。


    軟如綿,硬似鐵。利如金,圓似月。


    又不方不圓,無虧無缺。


    放則迸開天地窮,收來隱在虛無穴……”


    這是元代李道純的《滿江紅.贈密庵》,說的是道家熬煉金丹,


    用在這裏,倒是稍顯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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